“不管你做了什麽，這一切都和小雅沒有關系。”她這才緩緩的轉過頭，盯著艾恩的那雙眼睛，語氣悵然的說道，“從今以後，你照顧好自己和……小雅。”她從床上坐起來，朝著房門走去。

艾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蘇小陌，她呢？”

“不知道。”

越涵璃握著門把的手微微用力，擰開，關上。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艾恩的時候，想到艾恩和他們經歷過那麽多，他們是朋友，是家人……可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艾恩。

是他的錯嗎？

不是他的錯嗎？

她也分不清楚。

艾恩的手微微用力握緊手上的瓶子，眼角滑落一行淚水。

越涵璃走到一半，就看見溫紅師雙手環胸靠在一處門口，她自然的走過去，兩人四目相對，“談好了？”

“嗯。”

溫紅師伸手把她拉入房間，關上門，摟著越涵璃，“別傷心。”

“我沒傷心，就是難過。”不知道是誰說過這麽一句話，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你不會恨他，卻又不能原諒他。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見他。

艾恩，對她而言大概就是那麽那麽一類人。

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艾恩有一天竟然會選擇殺了虞凡之，他把虞凡之當做親生女兒一樣，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可他，最終卻選擇殺了她。

她知道，做出這種決定的艾恩或許也是心如刀絞，或許比這她還要難受。

可她，依然不能原諒他。

就算這一切是個夢，對虞凡之來說是個夢，總要有一個打破夢的人，可這個人不應該是艾恩。

也不能是艾恩。

她深吸一口氣，埋首在溫紅師的懷裏，“紅師，我就是難受。”

“我知道。”

……

張言恒端著玻璃罐子，看著裏面的這一只眼睛，再看看旁邊站著的溫紅師和越涵璃，“嗯，這是眼睛大概可以。”

這玻璃罐子裏放著是一只湛藍色的眼睛，在藥水裏泡著格外的好看。

越涵璃看著那只眼睛，“他，什麽時候給你的。”

“昨天晚上，你找他之後，他就過來找我，把這只眼睛剜了給我，讓我給紅師換上。”他仔細看著這只眼睛，這只眼睛不同其他的眼睛，這可是有些年頭的邪祟的眼睛，“這只眼睛或許可以按上給紅師。”

“他，走了？”

“嗯。”

越涵璃呼出一口氣，“如果能換，就換上吧！”她側頭看著旁邊站著的溫紅師，嘴角拉扯出一抹笑，“試一試。”

“試一試。”

希望，這次這邪祟來了，能夠讓主上心情好些，這樣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一點兒。

不過，陰官心中懷疑，那邪祟到底是讓主上的心情更加好，還是更加壞啊！

易子旭眉目冷冷的掃了一眼地上的陰官，陰官不由自主的渾身發抖，頭都快垂到地底去。

“……”

等了很久，才等到易子旭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讓他進來。”

“是。”

陰官快速卻又恭敬的離開宮殿，才走出宮殿外面腿立馬一軟，扶著旁邊的石頭，不讓自己跌坐在地上，等到雙腿止住顫抖，才快速的走到外面。

易子旭一手撐著頭，外面那股邪祟之氣由遠及近而來。

“主上，他來了。”

“嗯。”

宮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一道身影進來，易子旭盯著那道慢慢走到大殿中停下的身影，嘴角牽出一個冷硬的笑，“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本尊的面前。”

艾恩面容冷峻，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裳，一只眼睛戴著黑色的眼罩，在他脖子上掛著一直透明的拇指粗細的瓶子，瓶子裏波光流轉，他擡起眼睛迎上易子旭的眼神，兩人對峙許久，艾恩猛地雙腿跪地，聲音沈沈的道：“求你，讓我去顧雅異界。”

易子旭盯著他脖子上的那個瓶子，一伸手，那瓶子一瞬間就到了他的手上。

艾恩睜大眼睛看著易子旭，緊急開口道：“蘇小陌把她當做朋友。”

“蘇小陌，也把你當做朋友。”易子旭端詳著手上的瓶子，這裏面藏著一縷殘魂，一縷異界殘魂。“你就是為了這個，背棄了你們的情誼。”

艾恩雙膝跪地，雙目緊緊盯著易子旭，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是易子旭的對手，易子旭只要稍微一動手就能讓顧雅的魂魄消失在三界之中。

可他無法反駁易子旭的話，是，他是為了顧雅，背棄了他和蘇小陌她們的情誼。“都是我的錯，和顧雅沒有關系。她就是為了阻止我，才選擇灰飛煙滅的。”

他至今為止都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可那個時候的他，別無選擇。

易子旭握著瓶子的手頓住，他眉目輕擡看向跪在下面的艾恩，修長的手指捏著瓶子，“我若傷了你們，她必定會生氣。”

艾恩眸子顫動，他不解易子旭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可若讓本尊就這麽放過你，本尊又如何對得起本尊的女兒。”

提到虞凡之，易子旭和艾恩的心頭都微微一顫，艾恩腦子裏閃過虞凡之那張小臉，盡管他知道，這是命，這是早就註定了命，可卻是他毀了這一切。

“你，想如何？”

“異界打開，不少邪祟闖入人界，你把所有異界邪祟抓回來，本尊便讓你帶著她去異界。”

“好。”

……

越涵璃死死盯著溫紅師的那只綁著紗布的眼睛，她緊張的神情讓溫紅師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麽緊張。”他心底倒是半點兒不在意，當然如果能夠恢覆過來，他自然覺得好，可越涵璃卻不一樣，從他按上這只眼睛開始，她就緊張的不行，所有的禁忌都按照張言恒所說的來做。

就連吳琴都說越涵璃太過緊張了。

越涵璃催促旁邊站著的張言恒，“打開。”

張言恒心底雖然確定這只眼睛能夠按在溫紅師的眼眶裏，可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忐忑，這世上可沒有百分百的確定，他深吸一口氣，一圈一圈的拆開繃帶，只剩下最後一層，他看看旁邊站著的越涵璃和石榛天吳琴他們，才拆完最後的一圈繃帶。

“慢慢睜開眼睛看看。”

溫紅師緩慢的一點一點兒睜開眼睛，他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張言恒一手按住他另外一只眼睛，對著他道：“看的見嗎？”

當然看的見，溫紅師朝著越涵璃伸手，修長的手指握著越涵璃的手，“你今天穿的很好看。”

越涵璃提到嗓子眼兒的心，一瞬間回到遠處，一把把溫紅師摟入懷裏。

屋子裏一片歡騰。

艾恩立在窗戶外，他看著一片歡喜的屋內，嘴角也緩緩的露出一抹笑意，總歸，他欠他們的少了一點兒，他轉身離開。

越涵璃在他離開後，才緩慢的轉過頭看向窗外，這裏可是石家，一身邪氣入石家，他們當然會發現。

所有都發現了艾恩，卻無一人開口，只當做沒有看到一樣。

這樣，才算是最好的辦法。

一個人魂魄若是灰飛煙滅，會化作這世間的一縷風，一滴雨水，化作這世間的不易察覺的東西。

艾恩知道，自顧雅魂魄灰飛煙滅的那一天至今日，在這世間唯一能察覺到她氣息的魂魄就是那一縷殘魂，其餘的大多應該回了屬於她的異界。

他必須在那些魂魄完全消失不見的時候，收集齊她所有的魂魄。

而他要帶著她的殘魂去到她的世界，只能盡快的抓回所有異界邪祟。

他日夜不休，只要一得到邪祟的消息便立馬去捉拿。

原本整個玄門早在異界打開的時候，就已經在不停的捉拿邪祟，到如今，異界邪祟早已沒有那麽多。

艾恩抓著這異界最後的一只邪祟，扔到鬼差的面前。

鬼差抓著邪祟，看著不回頭的艾恩，對旁邊的另外一個鬼差道：“你說這邪祟倒是有意思的很，難道這是主上請來幫我等的嗎？”

“誰知道呢？”不過有這個邪祟的幫忙，他們的確更快的抓回了異界邪祟。

如今，這冥界，竟連那彼岸花都萎靡不開，蔫兒的似什麽一般。

等艾恩過來時，外面守著人死死盯著這人，想看出這人見主上到底是能讓主上心情好些還是差一些。

不過，這艾恩面色倒是看不出絲毫情緒，陰官瞧了許久，也未瞧出個所以然，只能暗自在心中期盼，這人能讓主上心情好些，再不濟，只要主上心情不再變壞，那也是好的。

聽一直跟在主上身邊的通天魔王講，這冥界還真未有過這麽長時間的壓抑，都連他們通天魔王都覺有些受不住般。

若是主上心情再壞一些，還真不知會出何事。

艾恩走進大殿，站在大殿之中，瞧著高坐在上頭的易子旭，薄唇輕啟，“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

易子旭眸子緩緩睜開，卻只睜開了一條縫隙，神色肅然，他寬袖一揮，那瓶子便飛到艾恩面前，艾恩伸手接住，這瓶子中的殘魂，倒是沒有消損。

易子旭眼神落在艾恩有些柔情的臉上，只覺他這樣的神色有些刺眼，“你如今不過是尋常邪祟，若是入了異界，一旦身死，再無轉圜餘地。”

明明，他心中是惱怒這艾恩為了一己之私害了虞凡之，卻看著他這副模樣，又覺得他可憐至極。

竟，出言提醒他。

艾恩也未想到易子旭會說出此話，眸子一擡，卻見他神色無任何異樣，只餘下的那一只眼眸微微一沈，“我知道。”他不再是曾經不死之身的邪祟，一旦沒有了那顆不死之心，他與普通邪祟無二。

可他還是要去。

他此生做過太多的錯事，有的事情，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對是錯，可這件事，他一定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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