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自己的手掌寬大厚實，厚厚的一層繭和過快的腳速頓時讓嘉寧意識到換了人，目光隔著珠簾往旁邊飄，然後意識到……身高真的很不對等。

她自覺在同齡人中並不算矮，但站在趙王身邊顯然不夠看。

趙王身高九尺，在整個京城都屬鶴立雞群。聽說燕皇室祖上混過胡人血統，所以皇家人身材都比較拔眾。

努力把視線往上瞄，嘉寧終於瞥見身邊人堅毅的下頜和線條分明的輪廓，鋒利無匹，像是出鞘的刀，無時無刻都在泛著寒光。

手掌很快松開，兩人分別牽著紅綢往內走，邁過火盆，緩緩跨過門檻。

凡世家權貴，門楣無不氣派宏偉，方能彰顯身份，趙王府亦不例外。禦賜匾額金底紅字，莊嚴肅穆，整座府邸透出古樸大氣的韻味。

步入其中，方發覺其內不僅有皇家府邸的貴氣，亦不缺玲瓏美麗的江南風情，亭臺樓閣間回廊曲折，流水湯湯，想來當初建造時必是費了極大的財力。

趙王府仆從上百，但相比於其他世家，這個人數顯然不夠，至少還不足以維持整座府邸時時刻刻的精致外在。嘉寧偶然一瞥便發現了一處亭柱的紅漆斑駁，似許久未有人至。

聽說趙王一年當中有七八月都不在府邸，看來事實也差不離了，這樣以後豈不是很輕松？

嘉寧尚有心思胡亂想這些，包子和小娥就有點緊張，周圍無論賓客或王府仆從的目光齊聚此處，就算她們向來神經粗些也扛不住，但轉眼望見自家姑娘毫不在意的模樣，瞬間又淡定了。

對啊，姑娘都不怕，她們怕什麽呢。

兩個小丫頭挺起胸脯不再露怯，雄赳赳的模樣叫身後馮劉嬤嬤嘴角微抽，趙王妃身邊也是奇人倍出。

趙王妃的嫁妝很豐厚，從虞府至趙王府途徑三條長街，皆被紅妝堵得滿滿當當，直到人已經開始拜堂，嫁妝還未擔盡。閑聊者嘖嘖稱奇，都知道這位趙王妃的母親出身商戶，可沒想到富足到這個程度，當個側妃倒真是不錯，作為正妃到底還是辱沒了趙王。

先帝和其元後皆逝，這場大婚由趙王的啟蒙恩師邱太傅主婚。

邱太傅已是半致仕的狀態，如今親自為趙王主婚，一雙老眼滿含欣悅。他並不註重家世，見嘉寧生得美麗舉止也頗為端莊，不言不語的模樣格外賢淑優雅，頓時流露滿意之情，在二人向他彎腰拜禮時低聲道：“少章，王妃尚少，你日後要多讓著她，不要總是拿軍營裏的臭脾氣嚇唬人。”

嘉寧一聽這實誠無比的話，頓覺這位面善的老人是友軍啊。

她擡眼看去，眼兒彎成月牙，眨了眨，很是開心的模樣。

邱太傅一看樂了，小姑娘畢竟還是小姑娘，稚氣未脫，和方才端莊的模樣相去甚遠。不過這樣也不錯，正好和他這學生沈悶的性子相補。

邱太傅擠眉弄眼，回了嘉寧一個笑容，又小聲對她道：“莫怕，他就是這狗脾氣，看起來兇而已。”

看起來嗎？嘉寧戴著鳳冠遲疑點頭，珠翠輕搖，讓趙王投來目光，視線落在了這頂他送去的鳳冠，望了好一會兒才收回。

即便被這樣議論，他面色都絲毫未變，不反駁也不生怒，冷漠的模樣叫邱太傅無聲嘆氣。少章恐怕終生都忘不了那件事，以致如今性情如此……好在這小姑娘看起來是個活潑的，希望能讓他稍微改變些。

邱太傅以長輩的身份真誠祝賀趙王這場大婚，其餘人就不那麽看好了，除去看熱鬧的一幹人等，太子和李堯隔著珠簾眼紅地盯了許久美麗的趙王妃。

趙王妃虞嘉寧的美毋庸置疑，五官姣好精致，可端莊可嫵媚可清麗，難得的是氣質也好，絲毫不畏縮，一點都沒有小家子氣。即便在眾多已婚成熟男子眼中還稍顯稚嫩，但初顯的風情和足夠吸引人的容貌就可以彌補一切了。

太子臉色陰沈沈的，和李堯對視一眼，表兄弟二人同時下了某種決心，點了點頭。

他們今晚一定要把皇叔/舅舅灌醉，灌得醉死！

趙王和嘉寧先回了新房，依著全福夫人的指示一步步挑簾飲酒，等重達數十斤的鳳冠終於從嘉寧腦袋上取下，趙王才轉身繼續出去喝酒。

新房內霎時間陷入一陣靜默，嘉寧眼眸轉了轉，這間新房出乎意料得大，裏外守了十餘個仆婢，手一擡就有好幾人嘩啦啦迎了上來，“王妃，有什麽吩咐？”

不是說趙王很簡樸嗎？嘉寧才冒出這樣的疑惑，來之前惡補了一些東西的小娥就低聲道：“有好些都是皇後娘娘前些日子賜下的，說是用來服侍姑娘和趙王。”

嘉寧點點頭，表示了解。

沒了鳳冠的嘉寧一身輕松，由著包子給她凈面卸妝。方才拜堂頗費精力，在喜轎上補的那點兒體力早沒了，便開口點了一堆吃食，從湯圓點心到炒菜燒雞一個不少，聽得眾人都震驚了，王妃這麽能吃的嗎？

不對，在王爺還未回房之前就這麽囂張肆意真的好嗎？

房內守的有一半都是皇後的人，幾個婢子聽了吩咐眼中都閃過猶豫，待馮劉嬤嬤給她們暗中點頭後才慢吞吞地出去辦事了。

嘉寧也不知看沒看出來這些，只小小伸了個懶腰，舒展疲乏的四肢，剛想稍微往後躺些，被褥下就發出了極小的一聲叫，奶聲奶氣的，像是小孩兒。

被褥下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半晌艱難地探出了一個小腦袋，臉蛋紅撲撲圓滾滾的，一雙眼在燭光下像會發亮，可愛極了。

小孩兒嘟囔，“我居然睡著啦。”

小孩兒看上去三四歲大的模樣，嘉寧揪揪他腦袋上的小呆毛，軟綿綿的，手感倒好，“這不會是……王爺的孩子吧？”

婢子剛要解釋，小孩兒立刻氣勢十足地回道：“我爹爹是趙王。”

嘉寧看著他肥嘟嘟的臉蛋陷入沈思，沒聽說過趙王已經有子嗣了啊，難道她一進門就要當後娘？

馮嬤嬤走來，小聲耳語道：“這位小公子是先皇前太子的遺腹子，是王爺的侄子，養在趙王府。”

說到前太子，嘉寧立刻想到最近被娘普及了許多的八卦。

當今陛下本來不是太子，正兒八經的皇位繼承人應該是趙王的嫡親兄長，可惜趙王兄長的太子當了十幾年，卻因為先帝晚年寵愛貴妃而被廢，最後更是死得不明不白，才讓如今這位上去了。

但是，她還真沒聽說趙王把兄長的遺腹子養在了身邊。

“你叫什麽名字呀？”嘉寧問小孩兒。

卸去妝容的她很顯小，聲音也是軟軟糯糯的，小孩兒瞬間覺得很親近，“我叫燕懷恩。”

他好奇問，“你就是我的新娘親嗎？”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能當你娘親嗎？”嘉寧一本正經。

懷恩很遲疑，過了會兒想起什麽，很有底氣道：“像！娘親都是很漂亮的。”

“不。”嘉寧道，“我是姐姐，不能亂叫。”

懷恩和她對視了會兒，見她堅持，半晌蔫蔫垂頭，“喔，好吧。”

他是很期待有一個娘親的，早在一個多月前就聽很多人說府裏要有王妃了，還有人說就是他未來的娘親，結果這個很漂亮的姐姐說只是姐姐。

懷恩平日是府中小霸王，因趙王的縱容從來無人敢不順他的意思，這會兒蔫噠噠的小寶寶模樣怪可憐的，至少王府內的婢子都紛紛用譴責的目光看向嘉寧。

嘉寧沒什麽感覺，在美食呈上來後就一口一勺湯圓的，吃得很是滿足。

過了會兒，懷恩小寶寶在香味下耐不住了，早忘了方才的傷心事，一步步挪過來，渴望地看她筷子上的金糕，差點兒流口水，“姐姐，好吃嗎？”

“好吃。”嘉寧繼續一口下去，滿口香甜，讓懷恩咕咚咽了下口水，小聲期盼道，“我、我可不可以吃一塊啊？”

嘉寧低頭對上他的小腦袋，嚴肅搖搖頭，“姐姐餓了一整天呢，懷恩要吃應該自己讓人去拿。”

懷恩瞄了眼外邊的奶母，知道她肯定不會讓自己叫這些油膩膩的菜或甜膩的點心，只能很失落地應了聲，繼續眼巴巴地瞄著嘉寧。

他伸長了脖子，嘉寧見他實在可憐才餵了指甲蓋那麽點兒大的雞肉。

懷恩砸吧砸吧嘴，烤雞肉外酥裏嫩的味道留香許久，讓他滿足得不得了，舔了舔唇，真誠道：“姐姐真好，雖然你不是娘親，懷恩也喜歡你。”

奶母：……小公子你的傲氣呢？

嘉寧口中不停，聞言擼了擼他的小腦袋，“嗯，姐姐也喜歡自己。”

小小的懷恩哪裏見過這樣清新脫俗完全不會討好自己的人，幾乎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喜歡上了嘉寧，小尾巴似的跟著嘉寧在屋內轉來轉去，等嘉寧已經梳洗好準備上榻歇息時都還想跟著擠上榻，被嘉寧一把攔住，慢吞吞道：“男女授受不清。”

懷恩一懵，“可、可是……”

“懷恩是不是小男子漢？”

挺胸脯，懷恩自豪道：“當然！”

“那就不可以一起睡。”

懷恩呆了一陣，覺得是這個道理，小腦袋瓜一轉，“那我在地上鋪個床睡就可以啦。”

奶母大驚，“小公子，這哪兒能啊，這是王爺和王妃的大喜之日，您身子又單薄，怎麽能……”

說著說著，奶母就被懷恩奶兇奶兇的眼神瞪住了，“我就要睡在這，爹爹會答應的！”

王爺他……奶母一想趙王對小公子百依百順的模樣，指不定還真能答應，猶豫之下也不好強行攔著了。

在懷恩的堅持和嘉寧的不管之下，他還真叫人搬了床被褥來，就鋪在新床的床腳下，安安穩穩地睡了上去，睡前還不忘和嘉寧打招呼，“姐姐，懷恩要睡了。”

嘉寧隔著床幔困乏地應他，“嗯，我也睡了。”

眾人：……

您二位是不是忘了還在被灌酒的王爺？

作者有話要說：  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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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加班到神思恍惚，加班使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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