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嵐應邀隨劉覆父子一同去鶴豐樓赴宴。

今日掌櫃的請了戲班子，演的是不知名的劇目，咿咿呀呀，牽動著人的神經，莫名增加了緊張感。

蕪嵐放眼於劉父，他一頭白發，臉上寫著不安和焦急，劉信則是唯唯諾諾，惶恐不安的拉著他的手，兩人相依偎的走上樓去。

春至剛過，傍晚天色未暗，故房間裏還沒有掌燈，他們到來時，謝禪已經候在了房間裏，還有三兩個隨從。

劉父上前，劉信止住步伐站在了門口，蕪嵐則候在了門外。

今日謝禪身穿黑色裹身便衣，勾勒出虎背熊腰的莽壯，一把絡腮胡，緊吊眼，讓人視而生怯。

謝禪見劉覆上前，立馬站起來相迎，“今日我謝禪宴請劉信公子來鶴豐樓，想討論去往羅州一事，怎麽劉覆大人也跟著來了？難不成劉信公子這麽大了，還自己做不了主意，不過也是！你瞧這小胳膊兒，小腿的！跟個小雞仔一樣的！哈哈哈…”

說罷謝禪顧不得劉覆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哈哈大笑起來。

這番侮辱下來，劉覆很快恢覆臉色，平靜了心情，反諷道：“呵呵，謝禪大人，彪悍威風，怎麽做了別人的狗？！”

謝禪聽了前半句還沾沾自喜，再聽這後半句，雙手一拍桌子：“你這臭老頭，給臉不要臉！五皇子殿下一個手指頭就可以碾死你！”

“喲，原來是謝大人！真巧，真巧。”蕪嵐急忙上前拱手道。

謝禪瞥了她一眼，怒氣十足：“原來是從羅州來的那個女將軍，你怎麽在這裏？”

“哦，說來也巧，我前幾日揭了鶴豐樓的懸賞榜，今日是來吃飯的，經過此房間像是聽見了謝大人的聲音便未經通報，就走了進來。”

“你怎麽知道我的聲音？”他古怪的看著她。在他眼裏林蕪嵐就是另一個弱不禁風的小雞仔，不知怎麽還當上了將軍。

“大人那日在朝堂上，上奏陛下說護衛劉信公子去往羅州，誓死不二，蕪嵐聽後很是感動和佩服，便對大人記憶深切了些，這才記得大人的聲音。”蕪嵐一臉天真無邪說出這話，那表情楞是讓人不相信都難。

謝禪聽了這順耳話，果然很受用，當下對著劉覆道：“劉大人，看見沒，識時務者為俊傑，我要是不高興了，沒看住劉信公子，雖然不至於生死之難，但難免磕磕碰碰。”

“你—”劉覆聽了此言，氣得全身發抖。

“不知今日謝禪大人和劉覆大人有何要事？”蕪嵐恍若未聞劉覆之態，與謝禪攀談起來。

此時謝禪瞧著蕪嵐順眼了許多道：“今日找劉信公子前來，就是想要核對去往羅州的路線。”說罷，猶豫了一下。

“謝禪大人請說，蕪嵐來自羅州也可以提一下意見。”她適時開口道。

他思慮了一會兒，開口說：“此次去羅州我們決定走水路！”

蕪嵐心下一驚，齊國疆土從不涉及水路，如果從京城到羅州走水路，那一定是要經過周國水域的，那其中的危險可就多多了！

這謝禪，或者說是背後五皇子虞箏，是想要劉信意外身亡，然後再憑空捏造虞述的謠言？

她不寒而栗，劉信什麽都沒做，只是受命於齊帝，就要被人預謀加害，這五皇子也不是個什麽好人！

未等蕪嵐開口，劉覆大喝道：“不行！水路比陸路更危險十倍！百倍！我信兒能安全回來？”

“我說劉大人你能不一驚一乍的嗎？這走水路可比陸路快多了！不行你問林小將軍。”謝禪不耐煩的說道，心裏還沈浸在蕪嵐剛才誇讚他的事情裏。

劉覆瞪了她一眼，似乎她要是亂說話，他就要將她抽筋剝皮。

她嬉皮笑臉的說：“是呢，謝大人說的對，水路的確快得多。”

“你！”劉覆住著她的鼻子罵起來：“你這幅模樣，那裏像什麽將軍？陛下根本沒有限制時間的長短！”

謝禪掏了掏耳朵，道：“劉大人，別大吵大鬧！你這文官比我這武將還潑蠻些，我且問你可曾到過羅城。”

劉覆冷哼一聲，拂拂袖子：“不曾去過。”

“這對了，那你怎麽知道水路更危險？明明是更更好走！”說罷，謝禪從身後拿出一張地圖：“你看這地圖上清清楚楚畫著路線，明晰又安全！”

“我年紀大了，看不清楚！”劉覆側過頭，楞是不看。

“又沒讓你看！劉信你過來！”謝禪瞪圓了眼睛，對身後的劉信揮揮手。

劉信切切諾諾，不知所措，向劉覆投出求救的目光。

“劉信，你過來看！”說著謝禪上前一把將劉信提了起來，扔在了地圖前。

劉覆一看立馬跟上前：“太暗了，我看不清。”說罷拿起地圖走在窗前，將窗戶打開。

“信兒過來。”劉信擡步走了過去，靠在窗邊，看了片刻，擡起頭看著謝禪：“謝大人，可是說的這一處？”

“識得這麽多字，還不會認著地圖？還不如我一個粗人，你聖賢書都白讀了。”謝禪萬般不悅，走到了窗邊。指著一處：“看看這一處是什麽？”

“風城？”

“不是吧，風城在西南，你再看看。”

劉信被兩人擠著坐上了窗臺，樓下的人開始聚集議論。

“秦城？”

“你眼瞎麽？給我看。”謝禪一把將地圖搶了過來，猝不及防手肘碰到了坐在窗臺上的劉信。

劉信重心不足，直直的墜下了樓去。

“信兒！“劉覆撲上窗臺，就要撲身而去，謝禪眼疾手快拉住想要跟上去的劉覆。

“劉大人讓我，我去看看劉信如何。”

劉覆的身子硬是堵住了窗戶，謝禪在身後不停拉扯。“讓我看看。”

只聽劉信翻臉不認人，向窗外嘶吼道，“救命啊，救命啊，殺人了，謝都戶要殺人了，謝都護要我構陷九皇子謀逆之罪！陛下聖明阿！陛下！蒼天啊，你睜眼看看我吧！”

下面買東西的小販，一聽見九皇子，瞬間就炸開了鍋，關於九皇子的風流韻事，在京城中是沸沸揚揚，在聽構陷謀逆之罪，眾人擡頭看著上面議論紛紛…

“你胡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謝禪氣急，上去就要捂他的嘴。

“我這麽老骨頭禁不起折騰，謝都護已經把我兒推下了樓去，還欲我何？”說罷，劉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對下面的小販嚎著。“快看看我兒，看看我兒。”

“劉覆信口雌黃，我有其他人作證！”

說罷轉過頭來望著其餘兩個侍衛，那兩人像小雞啄米的一樣點著頭：“謝大人，我們都看見了，都看見了。”

蕪嵐跟著轉過頭去，望著兩侍衛。卻見荊幼南不知何時站在了房間外打量著她。

掌櫃的從他後面跟了上來，急忙道：“劉公子沒事兒，沒事兒，我已經派人請大夫了，可是別在窗戶上了，快些進來。”說罷將兩人拽了下來。

“劉覆，我警告你別亂說話！”謝禪指著他的鼻子。

“你說什麽？”劉覆一聽這言，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你給我起來！死老頭，裝什麽？”謝禪抓住劉覆的胸口就要把他提起來。

“別動！放下。”只見一背著藥箱的老者疾步前來，“這是劉老爺啊，他有心痹，快快送回劉府。”

就這樣風風火火的把劉覆兩父子擡回府邸。

謝禪抓緊她的手腕：“林將軍，你可是說自己眼見為實？”

她嘻嘻一笑，聳聳肩：“當然，看見什麽就是什麽！”

謝禪聽了這言算是松了口氣，拍拍蕪嵐的肩膀：“林將軍，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會和殿下說的，今後飛黃騰達不是問題。”

那就更好。蕪嵐在心底默念。

“謝大人，我還有急事，就先走了。”

“記得我的話！”

蕪嵐嘴邊勾起一抹笑。

劉府。

“劉大人別裝了。”蕪嵐一進門便見劉覆四岔八仰的躺在椅子上，大夫也早已不知所蹤，聽見蕪嵐的話劉覆眼睛睜出一條縫兒。

“謝禪沒在吧？！”

“沒在！沒在！”蕪嵐忍俊不禁，這臭老頭兒想個活寶兒似的。

聽見這話，他立馬彈了起來，環顧四周：“信兒，信兒？”

劉信摸著屁股走到他的面前：“爹爹我沒事，樓下都是賣綢緞布匹的。”

“來人，去找大夫。”

“爹爹不用。”劉信急忙連蹦帶跳跑了幾下。

劉覆忙得按下他：“信兒別急，我讓大夫給你腿上打上石膏。”

…

查看完劉信後，他才慢悠悠的轉過身看著蕪嵐，還俏皮的眨了眨眼：“這一出戲如何？”

“劉大人可是老謀深算。”蕪嵐恭維道，可不是一直老狐貍麽。

“那裏，那裏，還是林小將軍深思熟慮。”他頓了頓，湊近蕪嵐的身邊，小心翼翼問道：“九皇子殿下現在何處？”

她瞥了一眼他，搖搖頭：“不瞞大人，我確實是不知道他身在何處，這消息是軍中傳信給我的。”

他將信半疑，陡然問道：“林小將軍為什麽要幫九皇子殿下？”

蕪嵐楞了楞道：“和劉大人一樣。”

“無可奈何麽？”他摸了摸下巴：“那麽目的呢？如果九皇子有奪嫡之心，我劉覆也不是不幫，你看我這正四品官員，家徒四壁，可想朝中是怎麽欺淩我的，我忍下這口氣就算了，但是誰要是敢動我信兒一根頭發，我就拔光他的毛！”

“劉大人真是顧念公子。”蕪嵐望著兩人，心中很是溫暖，也不免有一絲難過。

“林小將軍，林家在朝廷中的風言風語想必你也聽說了，他們在你面前雖然有所顧忌，但背後早已經把林家踩在了腳底下，林將軍你今日幫了我，我自然也會扶你一把。”劉覆分析的頭頭是道。

蕪嵐聽之暗暗攥緊了拳頭，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她會將這些人一個個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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