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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大廈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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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兩位王爺帶著人走了,賈政魂魄方定,猶是發怔。賈蘭便說:“請爺爺進內瞧老太太,再想法兒打聽東府裏的事。”賈政疾忙起身進內。只見各門上婦女亂糟糟的,不知要怎樣。賈政無心查問,一直到賈母房中,只見人人淚痕滿面,王夫人寶玉等圍住賈母,寂靜無言,各各掉淚。惟有邢夫人哭作一團。因見賈政進來,都說:“好了,好了!”便告訴老太太說:“老爺仍舊好好的進來,請老太太安心罷。”賈母奄奄一息的,微開雙目說:“我的兒,不想還見得著你!”一聲未了,便嚎啕的哭起來。於是滿屋裏人俱哭個不住。賈政恐哭壞老母,即收淚說:“老太太放心罷。本來事情原不小,蒙主上天恩,兩位王爺的恩典,萬般軫恤。就是大老爺暫時拘質,等問明白了,主上還有恩典。如今家裏一些也不動了。”賈母見賈赦不在,又傷心起來,賈政再三安慰方止。

眾人俱不敢走散,獨邢夫人回至自己那邊,見門總封鎖,丫頭婆子亦鎖在幾間屋內。邢夫人無處可走,放聲大哭起來,只得往嫵瑤那邊去。見二門旁舍亦上封條,惟有屋門開著,裏頭嗚咽不絕。邢夫人進去,見嫵瑤面如紙灰,合眼躺著,豐兒在旁暗哭。邢夫人打諒嫵瑤死了,又哭起來。豐兒迎上來說:“太太不要哭。奶奶擡回來覺著像是死的了,幸得歇息一回蘇過來,哭了幾聲,如今痰息氣定,略安一安神。太太也請定定神罷。但不知老太太怎樣了?”邢夫人也不答言。仍走到賈母那邊。見眼前俱是賈政的人,自己夫子被拘,媳婦病危,女兒受苦,現在身無所歸。那裏禁得住。眾人勸慰,李紈等令人收拾房屋請邢夫人暫住,王夫人撥人服侍。

賈政在外,心驚肉跳,拈須搓手的等候旨意。聽見外面看守軍人亂嚷道:“你到底是哪一邊的?既碰在我們這裏,就記在這裏冊上。拴著他。交給裏頭錦衣府的爺們!”賈政出外看時,見是焦大,便說:“怎麽跑到這裏來?”焦大見問,便號天蹈地的哭道:“我天天勸,這些不長進的爺們。倒拿我當作冤家!連爺還不知道焦大跟著太爺受的苦!當年是我把太爺從死人堆裏背出來的,才討得了這麽個富貴生活,如今弄到這個田地!珍大爺蓉哥兒都叫什麽王爺拿了去了,裏頭女主兒們都被什麽府裏衙役搶得披頭散發拘在一處空房裏,那些不成材料的狗男女卻像豬狗似的攔起來了。所有的都抄出來擱著,木器釘得破爛,瓷器打得粉碎。他們還要把我拴起來。我活了*十歲,只有跟著太爺捆人的。那裏倒叫人捆起來!我便說我是西府裏,就跑出來。那些人不依,押到這裏。不想這裏也是那麽著。我如今也不要命了,和那些人拼了罷!”說著撞頭。眾役見他年老,又是兩王吩咐,不敢發狠,便說:“你老人家安靜些,這是奉旨的事。你且這裏歇歇。聽個信兒再說。”賈政聽明,雖不理他。但是心裏刀絞似的,便道:“完了。完了!不料我們一敗塗地如此!”

正在著急聽候內信,只見薛蟠氣噓噓的跑進來說:“好容易進來了!姨父在哪裏?”賈政見了喜道:“來得好,但是外頭怎麽放進來的?”薛蟠道:“我再三央說,又許他們錢,所以我才能夠出入的。”賈政便將抄去之事告訴了他,便煩去打聽打聽,“就有好親,在火頭上也不便送信,是你就好通信了。”頓了頓又說:“實在不行,帶些禮物去見見北靜王妃吧,咱們家女孩兒跟她交情還不錯。至於林姑娘那裏就不必去了,她哥哥不是京官也幫不上什麽。”薛蟠只應了一聲,又聽賈政問東府的情況,便道:“這裏的事我倒想不到,那邊東府的事我已聽見說,完了。”賈政道:“究竟犯什麽事?”薛蟠嘆道:“今朝我在衙內使了些錢聞得,有兩位禦史風聞得珍大爺引誘世家子弟賭博,這款還輕;還有一大款是強占良民妻女為妾,因其女不從,淩逼致死。那禦史恐怕不準,還將咱們家的鮑二拿去,又還拉出一個姓張的來。只怕連都察院都有不是,為的是姓張的曾告過的。”賈政尚未聽完,便跺腳道:“了不得!罷了,罷了!”嘆了一口氣,撲簌簌的掉下淚來。

薛蟠寬慰了幾句,即便又出來打聽去了。隔了半日,仍舊進來說:“事情不好。我在刑科打聽,倒沒有聽見兩王覆旨的信,但聽得說李禦史今早參奏平安州奉承京官,迎合上司,虐害百姓,好幾大款。”賈政慌道:“哪管他人的事,到底打聽我們的怎麽樣?”薛蟠道:“說是平安州就有我們,那參的京官就是赦老爺。說的是包攬詞訟。所以火上澆油。就是同朝這些官府,俱藏躲不疊,誰肯送信。就即如才散的這些親友,有的竟回家去了,也有遠遠兒的歇下打聽的。可恨那些貴本家便在路上說,‘祖宗擲下的功業,弄出事來了,不知道飛到哪個頭上,大家也好施威。’”賈政沒有聽完,覆又頓足道:“都是我們大爺忒糊塗,東府也忒不成事體。如今老太太與璉兒媳婦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你再打聽去,我到老太太那邊瞧瞧。若有信,能夠早一步才好。”正說著,聽見裏頭亂嚷出來說:“老太太不好了!”急得賈政即忙進去。話說賈政聞知賈母危急,即忙進去看視。見賈母驚嚇氣逆,王夫人琥珀等喚醒回來,即用疏氣安神的丸藥服了,漸漸的好些,只是傷心落淚。賈政在旁勸慰,總說是“兒子們不肖,招了禍來累老太太受驚。若老太太寬慰些,兒子們尚可在外料理;若是老太太有什麽不自在,兒子們的罪孽更重了。”賈母道:“我活了八十多歲,自作女孩兒起到你父親手裏,都托著祖宗的福,從沒有聽見過那些事。如今到老了,見你們倘或受罪,叫我心裏過得去麽!倒不如合上眼隨你們去罷了。”說著,又哭。

賈政此時著急異常,又聽外面說:“請老爺,內廷有信。”賈政急忙出來,見是北靜王府長史,一見面便說“大喜。”賈政謝了,請長史坐下,“請問王爺有何諭旨?”那長史道:“我們王爺同西平郡王進內覆奏,將大人的懼怕的心、感激天恩之話都代奏了。主上甚是憫恤,並念及貴妃溘逝未久,不忍加罪,著加恩仍在工部員外上行走。所封家產,惟將賈赦的入官,餘俱給還。並傳旨令盡心供職。惟抄出借券令我們王爺查核,如有違禁重利的一概照例入官,其在定例生息的同房地文書盡行給還。賈璉著革去職銜,免罪釋放。”賈政聽畢,即起身叩謝天恩,又拜謝王爺恩典。少停,傳出旨來。承辦官遵旨一一查清,入官者入官,給還者給還,將賈璉放出,所有賈赦名下男婦人等造冊入官。

可憐賈璉屋內東西除將按例放出的文書發給外,其餘雖未盡入官的,早被查抄的人盡行搶去,所存者只有家夥物件。賈璉始則懼罪,後蒙釋放已是大幸,及想起歷年積聚的東西並嫵瑤的體己不下七八萬金,一朝而盡,怎得不痛。且他父親現禁在錦衣府,嫵瑤病在垂危,一時悲痛。又見賈政含淚叫他,問道:“我因官事在身,不大理家,故叫你們夫婦總理家事。你父親所為固難勸諫,那重利盤剝究竟是誰幹的?況且非咱們這樣人家所為。如今入了官,在銀錢是不打緊的,這種聲名出去還了得嗎!”賈璉跪下說道:“侄兒辦家事,並不敢存一點私心。所有出入的帳目,自有賴大、吳新登、戴良等登記,老爺只管叫他們來查問。現在這幾年,庫內的銀子出多入少,雖沒貼補在內,已在各處做了好些空頭,求老爺問太太就知道了。這些放出去的帳,連侄兒也不知道那裏的銀子,要問周瑞旺兒才知道。”賈璉雖知是嫵瑤做的孽事,但心裏只有恨意並不想替她承擔罪責,只推說自己不知。賈政道:“據你說來,連你自己屋裏的事還不知道,那些家中上下的事更不知道了。我這回也不來查問你,現今你無事的人,你父親的事和你珍大哥的事還不快去打聽打聽。”賈璉一心委屈,含著眼淚答應了出去。賈政嘆氣連連的想道:“我祖父勤勞王事,立下功勳,得了兩個世職,如今兩房犯事都革去了。我瞧這些子侄沒一個長進的。老天啊,老天啊!我賈家何至一敗如此!我雖蒙聖恩格外垂慈,給還家產,那兩處食用自應歸並一處,叫我一人那裏支撐的住。方才璉兒所說更加詫異,說不但庫上無銀,而且尚有虧空,這幾年竟是虛名在外。只恨我自己為什麽糊塗若此。倘或我珠兒在世,尚有膀臂;寶玉雖大,更是無用之物。”想來想去,卻一直都沒想到那個已經考中了舉人的庶子,那邊賈環與探春一起倒拿出體己的銀錢來,捐了一個小小的七品同知,此是後話。

ps:關於這些官場政*治之類的東東,小尛表示完全不會寫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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