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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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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姥姥剛才見檸檬遍身綾羅,插金帶銀,花容玉貌的,便當是位貴小姐了。後見她向車上女子稱“姑娘”,方知不過是個有些體面的丫頭了。於是讓劉姥姥和板兒上了車,便要給熙鳳行禮問安。熙鳳忙說:“檸檬,快攙起來,這麽大的歲數怎好讓您給我行禮,沒的折殺了我。”劉姥姥只笑道:“多謝姑娘。”熙鳳笑著點了點頭,劉姥姥已在馬車外角坐了。板兒便躲在背後,百般的哄他出來作揖,他死只露出一雙大眼睛來偷看幾下熙鳳,卻仍怯怯的不敢說話。熙鳳笑道:“劉姥姥,你不認得我了吧?”劉姥姥只陪笑著道:“我歲數大了,只看著面善,卻想不起來了。”檸檬嘻嘻笑道:“我家姑娘也是金陵王家的,不過是大舅老爺家的姑娘,想必姥姥是不曾見過的。”劉姥姥哎呦一聲,拍手道:“我說姑娘怎麽看著如此眼熟,原來是大舅老爺家的閨女,眼睛和你父親長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得。當年我見你父親的時候他也只不過剛不到二十,如今你都長這麽大啦!”熙鳳掩口笑道:“姥姥好記性。我只聽父親說過,當年你我兩家聯宗過,只是最近這些年來不見來往了。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像我歲數小些,有些老親戚都不認得了。”劉姥姥忙念佛道:“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裏,沒的給姑娘們打嘴,就是管家爺們看著也不像。”熙鳳笑道:“我家不比叔父家是京城的大官,我父親這輩不過是一個商戶人家,借賴著祖父的虛名,好歹也做了個皇商,不過頂著個官銜兒罷了。俗語說,‘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何況你我。”說著,又問劉姥姥板兒吃過飯麽,見劉姥姥窘迫的紅了老臉。熙鳳笑道:“既來了便是客。正好我父親回金陵去了,這裏只剩我們母女兩個,您過去吃頓便飯也是好的。”劉姥姥心裏感動著不住口的謝著,檸檬又取出些果子與板兒吃。不過聊些些閑話時,轉眼便到了雨花巷。

熙鳳讓檸檬把劉姥姥帶到客廳去,那邊過去尋劉夫人。劉姥姥只坐著喝茶屏聲側耳默候。只聽遠遠有人笑聲,約有五六個婦人,衣裙窸窣,漸入堂屋,往那邊屋內去了。又見兩三個婦人,都捧著大漆捧盒,進這邊來等候。聽得那邊說了聲“擺飯”,漸漸的人才散出。只有伺候端菜的幾個人。忽見檸檬笑著過來和劉姥姥招手,劉姥姥會意,於是帶了板兒下炕,過這邊屋裏來。只見門外鏨銅鉤上懸著大紅撒花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雕漆痰盒。一個美貌婦人梳著一頭烏黑的墮馬髻,圍著攢珠勒子,穿著桃紅撒花襖,大紅洋縐石榴裙。粉光脂艷,端端正正坐在那裏,旁邊陪著說笑的正是那鳳姐兒。平兒站在炕沿邊,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鐘。見劉姥姥進來忙滿面春風的問好,又讓劉姥姥坐。劉姥姥見了這陣仗哪敢坐下。兩腿一彎便要跪下,慌的劉夫人忙道:“平兒,快扶起來。姥姥是客,怎能和我下跪行禮,若是老爺回來又該說我的不是了。”熙鳳笑道:“姥姥不必多禮。若再這麽著。倒顯得咱們生分了。”劉姥姥這才扭扭捏捏的坐在椅子上了。

劉夫人問道:“姥姥從哪裏來?”劉姥姥一聽她問,未語先飛紅的臉,欲待不說,卻又不好。只說“去了那榮國府一趟”。劉夫人點點頭道:“怎麽這麽早便敢了出來,也不多留下敘敘舊。”劉姥姥只哼哼道,人家姑奶奶家大業大忙的很,我去見過了便出來。劉夫人搖了搖頭,對他們的做派很是看不上眼。這裏劉姥姥心神方定,才又說道:“今日我帶了這小孫子來,也不為別的,只因他老子娘在家裏,連吃的都沒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沒個派頭兒,只得帶了他去榮國府王夫人那討個舊情,誰知一個正經人沒見到,只拿了兩吊錢便把我們打發了出來。”眼睛裏已經泛起了淚花,老太太看起來又羞愧又可憐。劉夫人嘆了一聲還要問上什麽,卻被熙鳳輕輕打斷,道:“母親想和姥姥聊家常,一會兒有的是時間。”轉頭又問劉姥姥“不知可用了早飯沒有?”劉姥姥忙說道:“一早就往這裏趕咧,哪裏還有吃飯的工夫咧。”劉夫人聽說,忙命快傳飯來,嘴裏直道:“怪我怪我,一時見著老人兒就話多起來,倒忘了姥姥來的急還沒用膳呢。”說著只見二人擡了一張炕桌來,放在這邊炕上,桌上碗盤森列,仍是滿滿的魚肉在內,香氣撲鼻。板兒一見了,便吵著要肉吃,劉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劉夫人卻道:“可打不得,孩子餓了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到了親戚家就應該放開肚子好好吃一頓。”一面又問板兒今年多大,劉姥姥忙替他答了。劉夫人笑道:“若不是我們家那兩個小的今天去了學堂,倒能在一起好好玩玩。”

說話時,劉姥姥已吃畢了飯,拉了板兒過來,咋舌咂嘴的道謝。劉夫人笑道:“若論親戚之間,原該不等上門來就該有照應才是。但我們家畢竟離得遠些,那邊的太太又漸上了年紀,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我們老爺總叨咕著說京城這邊的親戚少的很,我家鳳兒又經常在這京裏做事,有你們互相照應也是好的。今兒你既老遠的來了,又是為了家裏生計不得已開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這裏是五十兩銀子,就當是我送給侄兒家的年禮,你只管拿回去貼補貼補家用,下剩的買些田地做些小生意都是好的。”

那劉姥姥先在榮國府吃了閉門羹,不過得了兩吊錢,這邊的王家只是個商戶,原以為只是招待自己吃一頓飯,後來卻聽見資助給她五十兩,這五十兩對於一個莊家戶來說實在是一筆巨款,無論是貼補家用,還是增加個別的營生都是有富餘的,頓時喜的眼圈發紅起來,說道:“嗳,太太實在是個心善的,若我說那府裏的姑太太跟我們家更近些,可做的事實在讓人心寒,若不是碰見鳳姑娘,我這老婆子得帶著小孫子餓著肚子再走回去。如今太太又是招待飯,又是送銀子的,老婆子我都有點覺得臊的慌!”劉夫人只軟語安慰了她一下,又讓人把那包銀子拿來,再拿一吊錢來,都送到劉姥姥的跟前。熙鳳上前道:“這是五十兩銀子,姥姥是個精打細算的人,回去好好和家人商量著使用。這錢雇車坐罷,板兒還小,你年歲又大了,大老遠的再走回去,沒的累壞了身子。改日無事,只管來逛逛,方是親戚們的意思。天也晚了,也不虛留你們了,到家裏該問好的問個好兒罷。”一面說,一面就站了起來。

劉姥姥感動的眼淚汪汪,感謝不盡,千恩萬謝的去了。正是:得意濃時易接濟,受恩深處勝親朋。剛回來時,劉夫人見熙鳳將個不認識的老太太接了回來說是親戚,正納悶中,熙鳳和她說了這劉姥姥跟賈家沒有什麽直接關系,只因為女兒嫁給了務農為業的王狗兒,而王狗兒的祖上曾作過小小的京官,所以與王熙鳳的祖父聯過宗,因而在二十年前曾和女兒見過王忠和熙鳳一次,劉夫人是不記得的,偏熙鳳是現代人重生而來自然認得這個人物。五十兩銀子不過是熙鳳一個普通的銀鐲子的價錢,拿它救濟救濟一個忍辱負重的老人,熙鳳還是願意為之的。劉姥姥雖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老太太,卻見識不凡,比那務農為業只會唉聲嘆氣的女婿狗兒強得多了。當一家子的生活陷入困苦不堪,所有的人都怨聲嘆氣的時候,只有劉姥姥積極的想辦法。為改變女婿王家當前的貧困狀態,劉姥姥給女婿狗兒出謀劃策,要去有一星半點瓜葛的榮國府攀親告債。常說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聞。這些就連她那七尺須眉男兒的女婿狗兒也是怯陣,然而,她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太太卻為了家人的生計,豁出去了一張老臉,七八十歲還要給賈府的人跪來跪去的。熙鳳見著她就想起自己現代社會時的奶奶,當時爸爸是農村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居然被權貴子弟頂了名額,人家都已經去上學了,唯獨爸爸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後來才知道被人頂了名額。奶奶看著爸爸一天天水米不進,急的不行,顛著一雙小腳求爺爺告奶奶的四處求人幫忙,最後終於給爸爸求來了一個名額上了大學。沒當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奶奶總是滿臉驕傲,根本忘卻了當時受到的屈辱,因為她拉下臉皮來求得的就是家人的幸福,這種親情比什麽都來的珍貴,所以熙鳳不假思索的幫助了劉姥姥,也算彌補了自己一個心願。

ps:

今天的頭痛已經轉移到後腦勺了,莫非我昨晚撞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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