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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垂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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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漫不經心的道:“我這歲數也大了,還能護你多久?早些給你安排個好歸宿,也算全了你對我一片孝心。”鴛鴦只楞在那裏,眼淚刷刷的滾下來。寶玉將方才的話俱已聽見,心中自然不快,但又不敢為鴛鴦說什麽,只默默的坐在那裏,任鴛鴦低頭垂淚。李紈一聽見鴛鴦的話,早帶了姊妹們出去。探春雖是個有主意的人,想鴛鴦也是可憐見的,那賈赦已經半截黃土埋身子的人了,還總想著一樹梨花壓海棠,現在連逼迫的手段都盡使了出來,可惜她是個未嫁的女兒家,這種事哪好出面說道;薛姨媽只是親戚,雖可憐這個倔強自愛的小姑娘,卻也不好說什麽的;寶釵更不能為個丫頭說什麽,李紈,嫵瑤,寶玉一概不敢辯,迎春老實,惜春小,哪個也不敢出聲只低頭走了出去。這邊正說著,外面報“大太太來了”,邢夫人猶不知賈母已知鴛鴦之事,正還要來打聽信息,進了院門,早有幾個婆子悄悄的回了他,她方知道,聽了這事有門,便興沖沖的走了進來。

賈母見無人,心裏這口怨氣總算有了發洩的地方,“我聽見你替你老爺說媒來了。你倒也三從四德,只是這賢慧也太過了!你們如今也是孫子兒子滿眼了,你還怕他,勸兩句都使不得,還由著你老爺性兒鬧!”邢夫人滿面通紅,回道:“我勸過幾次不依。老太太還有什麽不知道呢,我也是不得已兒。”賈母道:“他逼著你殺人,你也殺去?平日裏總說我偏心不疼他,如今要人居然要到我跟前來了,我通共就這麽一個可意的人兒,想她替你們給我盡孝,我也盡量不幹涉你們,現在又跟我張口要,知也不知羞?”邢夫人只低頭道:“老太太說的是。想著鴛鴦是老太太調理的人兒,能力什麽的自然沒話說,要回去自然也能幫幫我,又是水蔥一般的可人愛。到了我們房裏定然好好待她,不辜負老太太的一片心。”賈母心裏雖舍不得,卻也不得不答應了,“話說這麽說,但她好歹是在我跟前長大的,跟親孫女差不了多少,這事可不能委屈了她,嫁妝什麽的還得好好準備著。她又是個怕羞的,讓你們老爺別急的什麽似的,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邢夫人聽了自然沒口子的應著。只說不能委屈著了鴛鴦,去了之後一應都備最好的使用。

鴛鴦早被人扶了出去,知道自己是逃不出賈赦的魔爪了,兩條腿酸軟的根本站不起來,哆嗦著爬上*床榻。抱著雙膝埋頭而泣。眾人也皆在背後嗟嘆著,想鴛鴦這麽一個體面的大丫頭,居然要落得這麽個下場,也不知老太太是怎麽想的,好歹盡心服侍了她那麽久。有的人如鴛鴦嫂子則是開心的不行,仿佛榮華富貴馬上就要唾手可得了,喜的恨不得到處宣揚一番。賈赦聽聞了消息。更是樂不可支,自打鴛鴦在賈母身邊做大丫頭,他每次去賈母那裏眼睛都恨不得飛出去貼在鴛鴦身上,這個小娘身材高挑,事事辦的伶俐拿尖,本來只是清秀的小臉卻生生有一種別的丫頭沒有的自信和風情。知道賈母破天荒的同意了自己納她,恨不得馬上用小轎把鴛鴦擡進來,壓在身下好生“疼愛”一番。

林遠志再一次來訪賈府,賈政囁嚅著說家裏人手不夠,嫁妝還未清點清楚。只讓林遠志喝茶聊些家常,林遠志也不多說什麽,只默默起身離去。跟隨而來的賀經天早已從別的丫頭口中得知賈府的大老爺在逼鴛鴦做妾,想著那個爽利明快的女子不由覺得憐惜,心裏直是悶悶不樂。賀經天是個俠客,又做過俠盜,經常偷入大家的院子裏盜取寶物。夜晚的賈府對於他來說早已是輕車熟路,只輕輕一個閃身便跳進了賈母院子裏,往西北角的一間小房走去,想再一次看看那個魂牽夢繞的背影。誰知此時鴛鴦哭了一場,想到“自己跟著老太太一輩子,身子卻仍沒個著落。如今老太太已經厭了我,就這麽把我給了大老爺,我現在雖賭咒發誓自己不嫁,等老太太去了,我也是要被弄過去的,到底我是受不得這樣折磨的,倒不如死了幹凈。但是一時怎麽樣的個死法呢?”

一面想,一面從床上爬起身來,只見燈光慘淡,隱隱有個女人拿著汗巾子好似要上吊的樣子。鴛鴦也不驚怕,心裏想道:“這一個是誰?和我的心事一樣,倒比我走在頭裏了。”便問道:“你是誰?咱們兩個人是一樣的心,要死一塊兒死。”那個人也不答言。鴛鴦走到跟前一看,並不是這屋子的丫頭,仔細一看,覺得冷氣侵人時就不見了。鴛鴦呆了一呆,退出在炕沿上坐下,細細一想道:“哦,是了,這是東府裏的小蓉大奶奶啊!她早死了的了,怎麽到這裏來?必是來叫我來了。她怎麽又上吊呢?”想了一想道:“是了,必是教給我死的法兒。”鴛鴦這麽一想,邪侵入骨,便站起來,一面哭,一面開了妝匣,取出自己絞的一綹頭發,揣在懷裏,就在身上解下一條汗巾,按著秦氏方才比的地方拴上。自己又哭了一回,聽見外頭沒了聲音,急忙關上屋門,然後端了一個腳凳自己站上,把汗巾拴上扣兒套在咽喉,便把腳凳蹬開。

話說賀經天在鴛鴦門外,見門兒掩著,從門縫裏望裏看時,只見燈光半明不滅的,影影綽綽,又不聽見屋裏有什麽動靜,便想著:“這姑娘莫不是還在老太太屋子服侍著呢?”卻只聽見裏面“咣當”一聲悶響,賀經天略一楞神,方覺不妙,也顧不得許多只推開門去,見鴛鴦掉在梁上,蹬著一雙金底繡鴛鴦的花鞋,身子不住的抖動著。唬的賀經天險些大叫出聲,趕緊上前抱住鴛鴦的身子把她放了下來,擱在炕上放平了身子。探了探鼻息,感覺幾乎沒有喘息,趕緊又按了按鴛鴦的人中,好一會兒鴛鴦才緩過氣兒來,“哎呦”一聲醒了過來。睜眼便看見影影綽綽的是那個人,眼裏的淚便不住的往下掉。外面有月光透了進來,映的鴛鴦一張臉兒更加蒼白,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紅色勒痕分外醒目,賀經天忍不住伸手幫她拭了拭眼淚,悄聲道:“鴛鴦姑娘,多大的事兒,你怎麽能輕生呢?”鴛鴦咬住薄唇,恨道:“只恨我是個奴才秧子,生死都是不由人的。及時我在主子面前服侍的再好,也抵不過人家的一句話去。若只遂了他們的心意憑他們糟蹋,還不如死了幹凈!”

賀經天知她性子剛烈,又見她拼死不肯給那大老爺做妾,心裏更是憐惜。“若不然我回了我們家爺,幫你贖身吧!”鴛鴦慘笑一聲,“憑那人的性子,多少錢都是不肯放過我的。賀大哥有心,鴛鴦心領了,只是別讓你家大爺受連累。本就是這家人心術不正,吞了不該吞的東西,現在東西沒了還只賴著不肯給句實在話。”賀經天知道她說的是黛玉的嫁妝一事,鼻子只哼了一哼,道:“我只帶了你走,憑誰也是攔不住的。”鴛鴦睜大了眼睛看向賀經天,心裏感覺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口裏只道:“賀大哥,你的心意鴛鴦已經知道了。不過這賈府權勢很大,你若只帶我逃出去,我做了逃奴不說,連你也要被官府通緝,更不用說我那一家子不爭氣的哥嫂了,早晚被直接打死。我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能平白的連累了別人。”賀經天此時心亂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忍不住在鴛鴦屋子裏急的團團轉。鴛鴦喚了一聲“大哥”,賀經天忙過去,只見鴛鴦從懷裏摸出那縷青絲,含羞帶怯的雙手遞給賀經天,咬唇道:“賀大哥,這輩子無人這般掏心掏肺的對我,就連我父母兄嫂也都是拿我當搖錢樹使,在老太太那我不過就是一個拿得上臺面的玩物,輕輕松松的便把我送了人。我,我也只有這縷頭發幹凈,送了你,你好生收著。將來不管我是活著還是死了,你只看見它就好像看見我一樣……”青絲與情絲諧音,古代女子送男人一束頭發,是表達她對男子的情意,一種是她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和那個男的在一起,代表訣別;另一種就是表達她的愛,也就是表示此生非君不嫁之類的意思。賀經天收了她那縷猶帶著花香味的青絲,心臟跳的飛快,血液一起湧上了腦袋,只一把握住鴛鴦的手道:“好姑娘,你等著我,我回去找鳳姑娘,她是個聰明絕頂的,定能想出辦法來救你出去,你只這幾天好好待著,千萬不可再有輕生的念頭了。”鴛鴦淚如雨下,轉過身去不再看他,賀經天回頭看了幾眼鴛鴦,狠了狠心飛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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