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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鑒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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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收了欠契。又向褲腰裏掏了半晌,掏出十個紙鉸的青面白發的鬼來,並兩個紙人,遞與趙姨娘,又悄悄的教他道:“把他兩個的年庚八字寫在這兩個紙人身上,一並五個鬼都掖在他們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裏作法,自有效驗。千萬小心,不要害怕!”正才說著,只見王夫人的丫鬟進來找道:“奶奶可在這裏,太太等你呢。”二人方散了,不在話下。

趙姨娘背著丫鬟,捏著那十張青面獠牙的鬼紙人,咬著下唇。寶玉是老爺的嫡子,將來繼承家業,理所應當。自己是個丫頭,年輕時仗著老爺的寵愛順順當當生下了探春和環兒,探春也就罷了,她一個女兒家,又是個聰慧的,連老太太都高看一眼,將來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幫著照看,雖不喜自己這個姨娘,常常給自己沒臉,但自己肚子裏掉下來的肉,除了當時生氣日後早就忘了。可是環哥兒就不同了,他是個哥兒,又是老爺的幼子,本來老爺也有幾分喜歡的,但碰上王夫人這麽個主母,處處唆使了人打壓著,不許賈環在人前出頭。這回見賈環讀書用功,蓋過了她寶貝兒子的風頭,她哪能善罷甘休,對這個不得寵的庶子更變本加厲起來。先是縱著嫵瑤等人克扣了自己房裏的月錢,又減了環哥兒的零用。

探春管了一段時間的庶務,為了人前博得個好名聲,所以根本不管自己親生弟弟和姨娘,賈環沒了這些零用碰見些喜歡的書都買不起,不像寶玉,府裏最好的吃的用的都往那流水似的搬,他什麽時候買過學習用的書,倒是《西廂》、《會真記》等古今小說並那飛燕,合德,武則天。楊貴妃的外傳與那傳奇角本買了許多來什麽的雜書偷著買了一堆。沒事的時候就瞞著老爺看這些沒用的閑書,把四書等科舉用的書一律束之高閣,還常常嘲笑那些刻苦讀書的學子是讀迂了的書呆子,凡讀書上進的人。就起個外號兒,叫人家“祿蠹”。

趙姨娘只是個丫頭出身的姨娘,大字也識不得幾個,這一輩子想的最多的便是兩個女兒的終身大事。見王夫人姑侄兩個一個勁的往環兒身上背黑鍋,心裏恨的要命。又恨寶玉那個被寵壞了的公子哥兒,若除掉了他,老爺年紀大了,那麽環兒可能就是老爺唯一的兒子了,那麽這份家業就要由環兒繼承了。想到此處,趙姨娘心裏砰砰直跳。嘴巴也發幹,眼睛迸射出興奮的光彩:對,除掉寶玉,老爺就會讓環兒當繼承人了;再除掉那個可惡的王嫵瑤,讓她總端個大小姐的臭架子。到處挑自己的不是。就用馬道婆的這些紙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去,這些平常夢裏幻想的一切就都到手了……

正當趙姨娘興奮的在房裏轉來轉去,窗外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了出去。身影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棉袍子,連棉帽子都沒來得及戴,就一頭沖到了園子身處,臉上猶自帶著驚慌失措的表情。一連撞到了好幾個丫頭。把其中一個丫頭的托盤撞的飛了出去,那丫頭是王夫人房裏的一個三等丫頭,平日裏最看不上這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子,身上又被撞的特別痛,托盤上的果子撒了一地,自是恨的咬牙罵道:“還是個哥兒呢。這般沒深沒淺的到處亂撞。這可是寶玉特意要的果子,這下子好了全撒了,銀釧姐姐一定會罵我的。”賈環聽了這難聽的話,頭一次沒有回頭來反駁,瘦弱的肩膀微微一抖。便捏緊了拳頭迅速跑開了。

“寶玉!寶玉!都是寶玉!”賈環雙眼通紅,指甲深深的紮進了手心,“每個人都只在意寶玉,無論自己怎麽努力,怎麽用功,都抵不上不學無術的寶玉好。老太太喜歡他,叫他‘心肝肉兒’,而自己只個是上不得臺面的‘小凍貓子’;自己寫的詩文好,父親也不會多稱讚什麽,連別人恭維一句自己有出息,他都趕緊說自己不行,話裏行間就是沒有讓自己繼承家業的可能,連自己的姨娘也是看不上自己的,埋怨自己愛闖禍,埋怨自己沒本事為她贏得父親的喜愛。現在又要用巫蠱之術做這種陰私事兒,為了幫自己掃清障礙,為了榮華富貴……可是,我不稀罕繼承什麽家業,我只希望在我努力之後,能得到你們一兩句稱讚的話,哪怕是一個讚同的眼神也可以啊!為什麽,你們給我的都是不屑,都是瞧不起,都是冰冷冰冷的無視呢?”賈環一個不妨,被園中的樹根絆倒在雪地上,手掌著地,刺骨的寒冷侵入身體的每一個縫隙,冷的連眼淚都變成了冰珠子,這個雪天,格外寒冷……

且說寶玉自打過年以來,心滿意足,再無別項可生貪求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丫頭們一處,或讀書,或寫字,或彈琴下棋,作畫吟詩,以至描鸞刺鳳,鬥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無所不至,倒也十分快樂。這日他又乘興做了幾首即事詩,自己臨在了紙上,又默默吟詠了幾遍,感覺十分不錯,便想拿過去讓林妹妹幫著鑒賞一番。想著林妹妹低頭吟詩的風情,寶玉不由癡呆了半晌,方穿了厚衣裳往瀟湘苑去了。

本想與佳人一起同窗吟詩,順便做些摸摸小手之類的溫情之事,溫暖一下最近對自己變的冷淡了的林妹妹。誰知,一到房中便見著一個頗為礙眼的人——熙鳳。只見她笑盈盈地看著自己,狹長的鳳眼仿佛能把自己看穿一般,雖笑卻冷,寶玉對上這個火焰般美艷的姐姐早沒了往日的溫情款款,反而覺得局促不安起來。只聽旁邊的黛玉問道:“二表哥怎麽有空來?是老太太有什麽事找我麽?”

寶玉聽了這話便覺得郁悶,往日自己一天往瀟湘館來回個四五趟也是有的,每次來林妹妹都是歡歡喜喜的,若是一日不來她都會遣了人來問,不知為何現在對自己這麽冷淡。可能是自己最近去寶姐姐那次數太多了?妹妹吃醋了?寶玉一向很自戀,這麽一思一轉過後,便認準了黛玉是吃他的醋了,遂擺出一副討好的模樣,捧著詩稿便道:“好妹妹,我剛剛做了兩首詩來,你才學好幫我看一看吧!”

熙鳳嘲諷的微微一笑,便道:“喲!大才子做了什麽好詩,讓我這鄉下來的也長長見識吧!”說著,便先接過詩稿來看。只見上面工整地抄著四首詩:

春夜即事

霞綃雲幄任鋪陳,隔巷蟆更聽未真。

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

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

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

夏夜即事

倦繡佳人幽夢長,金籠鸚鵡喚茶湯。

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霭檀雲品禦香。

琥珀杯傾荷露滑,玻璃檻納柳風涼。

水亭處處齊紈動,簾卷朱樓罷晚妝。

秋夜即事

絳蕓軒裏絕喧嘩,桂魄流光浸茜紗。

苔鎖石紋容睡鶴,井飄桐露濕棲鴉。

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

靜夜不眠因酒渴,沈煙重撥索烹茶。

冬夜即事

梅魂竹夢已三更,錦罽鹴衾睡未成。

松影一庭惟見鶴,梨花滿地不聞鶯。

女兒翠袖詩懷冷,公子金貂酒力輕。

卻喜侍兒知試茗,掃將新雪及時烹。

因這幾首詩,當時有一等勢利人,見是榮國府十二三歲的公子作的,抄錄出來各處稱頌,再有一等輕浮子弟,愛上那風騷妖艷之句,也寫在扇頭壁上,不時吟哦賞讚。因此竟有人來尋詩覓字,倩畫求題的。寶玉亦發得了意,鎮日家作這些外務。寶玉便自覺才情過人,選了這四首覺得最好的,便拿了來給黛玉獻寶。

黛玉看了只不言語,熙鳳看了也只是笑,笑的寶玉摸不著頭腦,便問道:“鳳姐姐笑什麽?我這詩做的不好嗎?”心裏卻想著,一個滿手銅臭、無一絲才氣的女子自然是看不懂自己的詩的,卻不知在笑什麽。熙鳳抿嘴笑道:“鶯鶯燕燕,做的是極好的!”黛玉也忍不住笑,心想:“我這姐姐真是個促狹的,明明覺得寶玉的詩沒有風骨,流於俗艷,卻還稱讚人家極好。”

熙鳳雖不會作詩,但好歹前世也是文學院的高材生,這些詩歌鑒賞自然少不了。寶玉的文化底蘊其實不差,只因他每天只在大觀園裏轉悠,和一群天真少女朝夕相處的賈寶玉,做的詩也受到了這些女孩的影響。在他的詩裏,看不到任何憂國憂民的情懷,或是勵志向上的進取精神,只不過是一個貴族家庭的公子哥在酒足飯飽之後的一種閑情逸致而已。在他與眾姐妹結社之前,他也寫了一些詩,主要還是一些題詠之作,如修大觀園時為“有鳳來儀”、“蘅芷清芬”、“怡紅快綠”等地題詩,如果單拿出來,這些詩倒也不錯,但林黛玉的“一畦春韭綠,十裏稻花香。”一出來,賈寶玉的這些詩就成了廢品。就如同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一出來,有關中秋的餘詞皆廢一樣。

ps:

小尛真的好不喜歡賈寶玉這樣的男生,沒半分男子氣概,一天就知道圍著女孩子轉,口口聲聲說當護花使者,可是哪一個女孩他護住了?晴雯?司棋?還是黛玉?誰都護不了,只知道流眼淚,趁早給小尛我滾遠些,哼!還是水溶哥哥最得小尛的歡心,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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