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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情敵環伺:神君今天也在氣死的邊緣(三合一肥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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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廬作為仙源三師裏容忍度最高、掃茅廁天數罰的最少的老師, 課堂上總有學生搞些層出不窮的小動作,通常只要不違背規矩、不藐視仙主、不點背,胡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縱使如此, 朝暮也覺得今日過分嘈雜了些, 開課已經好長一段時間,周圍還是嗡嗡的交談聲,氣氛也很是詭異, 她心中有事, 聽這些話便很是頭疼。耳朵捕捉到“三十三天”、“兵敗”、“戰事緊急”之類的字眼, 不由得疑惑道:“雲疆打輸了麽?”

她本是自言自語, 卻抵不過身邊人的心思全在她身上,立時就有人答道:“前線戰事吃緊, 天外魔占領了三十三天好幾個據點,兵敗的消息昨夜已傳遍了整個仙界。”

朝暮皺眉:“後果很嚴重嗎?”

“小暮不必擔憂。”青青寬慰道:“若是仙界沒了,我門就尋個小世界隱居起來,凡俗鄉野生活也很平靜安樂。”

“這麽嚴重?!”朝暮震驚, 青青說的淡然,可話裏的意思卻叫人心驚膽戰,都已經淪落到仙界存亡關頭了嗎!

她忍不住看向前排的雁衡陽,思索了一會兒, 傳音道:“聽聞雲疆狀況不好,你別傷心啊……”

雁衡陽出生三十三天,家族子弟無一不是守邊仙兵, 若是潰敗的話他應當受影響最大。

雁衡陽聽到朝暮竟主動關懷自己,不禁心下暖意融融,溫聲道:“我無礙,你也不必太過擔憂。”

“話怎麽能這麽說呢, 大家都是神仙,仙界生死與我等息息相關,你我又是同窗,自該相互照拂。”

雁衡陽嘴角弧度柔和了許多:“三十三天沒那般脆弱,仙主和眾世家都會想辦法,定能度過此次危機。”

朝暮:“你確定?”

“雁族守衛雲疆這麽多年不倒,怎會一夕之間潰敗至此?凡事不能端看表面。”

“你的意思是其中有內情?”

“仙界之事向來沒有那般簡單。”

朝暮心下稍定:“原來如此,看來我不用跑路了。”

“這是自然,等等……”雁衡陽臉色忽然黑了幾分:“你方才是在套我話?”

“雁仙友想多了,同學之間的友好交流怎麽能叫套話呢?”朝暮一本正經的道。

雁衡陽卻是不肯回她了,整個背影都散發著無形的怒氣。

朝暮翻了一個白眼,這位爺成天搞些陰謀詭計還連累她遭殃,可是半點沒有心虛悔改的意思,如今她多問了兩句倒生起氣來,真是小氣的緊。

“姐姐,你是不是擔心魔族打過來啊。”與鋒忽然探過頭來,眼睛晶亮道:“姐姐不用怕,若是事態緊急,就跟小鋒回天際雪崖吧,十二重天冰天雪地的,那些魔族定然生存不下去。”

“呵,天真。”夜一白斜著眼睛嘲諷道:“天外魔的機關造詣極高,遠比仙人更加耐寒耐熱。”

今天他的位置又被與鋒搶了,只能坐到前一排,夜一白寬袖下攥著藥瓶的手微微收緊,目光一次又一次不經意的瞥向朝暮。

與鋒被他嗆了一句,心中不服,道:“若是那些魔頭真這麽強悍,早就打進仙界了,怎會至今還被困在三十三天外?”

夜一白:“前輩著述上就是這樣記載的,你這是強詞奪理。”

與鋒抿唇,本想與他爭辯,餘光落在朝暮身上,眼瞳一轉卻是改了念頭,親昵的拉了拉朝暮的衣袖,帶著幾分撒嬌道:“姐姐,他說我強詞奪理。”

夜一白:……

朝暮沒見過所謂天外魔,無法下論斷,但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念頭,便道:“既然是魔頭,應當有兩把刷子,小鋒切勿輕視大意,遇上了還是謹慎些為好。”

見朝暮意見與自己差不過,夜一白面上湧現出幾分看好戲的神色,誰料與鋒並不難過,反而揚了揚嘴角,甜甜道:“姐姐果然心疼我。”

狐貍精,臉皮忒厚!

青青同樣不悅,但臉上仍是一派溫柔,與鋒在她眼裏只不過是只礙眼的蒼蠅,還不足以成為對手,朝暮也不可能喜歡一個幼稚的毛孩子,她心下略定,笑道:“西源這兩日的集市很熱鬧,小暮有空的話,我們一道去逛逛?”

集市?

朝暮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好些黃金沒有花出去,還有承諾過請客吃飯沒有給青青兌現,當下便想答應。

“轟隆隆——”

一串悶雷聲驟然響起,緊接著,瓢潑大雨毫無預兆的傾瀉而下,將眾多沒來得及反應的弟子澆了透心涼,視線所及之處無不是飛濺的水滴和指粗的雨柱,砸的人頭上生疼。

眾人後知後覺的撐起避水屏障,胡廬卻是因為自己狼狽失儀提前宣布下課了,朝暮站在雨裏,不知怎的,想到了某只受了傷的兔子,此刻它大約避無可避只能在柵欄裏淋雨吧。

“小暮?”

“啊?”朝暮回神,正對上青青的臉。

“下雨也無妨,仙家集市必定是設有避水陣的。”青青笑道:“雨天還更涼爽些。”

“對不起,青青。”朝暮抿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我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些旁的事,今天怕是沒時間,不如改日吧。”

青青蹙眉:“何事?”

“姐姐的私事,柳姐姐怎麽也要問呢?”與鋒傷勢有所好轉,已不必借輪椅代步,他站起身,湊到朝暮身邊,乖巧道:

“小鋒也想找姐姐聊天,不過姐姐今天有事,我就不叨擾了,姐姐能告訴我你住哪裏嗎,柳姐姐一直不肯同我說。”

青青臉上發青,她倒是小瞧了這個少年惱人的程度,簡直無時無刻不在給朝暮上眼藥。

朝暮神色柔和,道:“我剛搬的家,青青也不知曉住址,自然沒法告訴你,我現在住在東源主峰靠南邊三十裏的一座小山頭,你若是有事,可直接來尋。”

“好!”與鋒語氣歡喜,心情也樂的像是要飛起來一般。

大雨還在不停的下,雨水沖刷著桌面,來不及淌下去的水流形成了一個白色的小水渦,朝暮眼前也跟著一白,恍惚間似乎聽到了一道細弱的“嘰嗚”聲。

她忽然焦躁起來,心下的不安和愧疚匯集在一處,眉頭不自覺的皺緊,匆匆向青青道別,臨走又想起什麽,折回來拉走了夜一白。

夜一白本就打算追上她,現在朝暮主動找來,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壓也壓不住,正要說話,卻見朝暮突然停在半空中,回身盯著他,肅聲道:“你會治靈獸麽?”

夜一白:“……我不是獸醫。”

他說完這話,見朝暮臉色沈了下來,像是立即就要丟下他,便忙又道:“不過治的都是神仙妖精,原也是禽獸出身,應當沒什麽差別。”

朝暮滿意,又火急火燎的拉著他趕路。

青青和與鋒留在原地,視線隨著那兩人消失在天際,目光均是沈沈如墨。

朝暮帶著夜一白幾個瞬身掠至一座山峰半腰,落地後也不管夜一白,將人撂在原地,徑直一人沖進了後院。

滂沱大雨打在樹葉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雨水沿著樹幹嘩啦嘩啦的流下來,在地面沖刷出大灘大灘黃濁的泥漿,灰毛兔子瑟瑟發抖的蜷縮在泥水裏,後腿的傷口被泡的浮腫發白,隱約映出來一縷殷紅。

見到朝暮,灰兔方才極其小聲的嗚咽了一下,聲音裏的羸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支持不住、魂歸地府。

朝暮指尖一抖,臉上的情緒變幻莫測,她立在原地猶豫掙紮了半晌,腳下始終邁不開那關鍵的一步。

灰毛兔子腮邊的白須子顫了顫,雨下的更大了。

朝暮心中糾結,一個聲音告訴她,這是仙源的寶貝靈獸,貴的要死的那種,如果在她手裏養著養著養沒了,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

這麽一想,她似乎找到了理由,腳下一動,也顧不及旁的,強忍著恐懼的心情一步步朝柵欄走過去,等到了兔子窩邊上,臉上已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但她並沒停下來,心下一橫,竟是硬著頭皮將灰兔從泥漿裏撈了出來,罩上一層碧水屏障,方才腳步僵硬的往屋內走去。

與此同時,被晾在一邊的夜一白別別扭扭的主動跟了過來,正見到兩手往前撐直托著只兔子,扭過頭緊閉著眼的朝暮走進主屋,渾身的不自然,跟要上刑架的犯人似的。

“朝暮,你這是……”

朝暮聽到夜一白的聲音,緊繃的情緒頓時破了個口子,帶著哭腔顫聲道:“快、快把它拿走啊啊啊——”

夜一白突然想起來入學測試時眼前的女子就被靈科裏的兔子嚇得神魂潰散,今日不知因為什麽緣故,竟主動捧著只兔子,他定睛往灰兔身上瞧去,見到後腿上的傷口,目光有一絲波動,朝暮如此焦急的找獸醫,難道就是為了它?

“你發什麽呆啊!快快快接走啊!!”

朝暮聲音裏已有崩潰的跡象,夜一白聞言忙走過來,伸出一只手,想揪著灰兔的耳朵將其拎走,誰料還沒碰到它,就對上了一雙冷厲的紅瞳。

夜一白一怔,心中莫名湧出一股敬畏的情緒,鬼使神差的,他又拿出另一只手,兩手像是接過什麽貴重的寶物,小心翼翼的將灰兔捧下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朝暮手裏沒了重量,心緒方才緩慢平覆,深深呼出一口氣,道:“你快給它治治,千萬不能有事。”

夜一白蹙眉,為自己方才詭異的反應不解,但聽到朝暮的話,還是順從的走到灰兔身邊,拿著根細薄的金尺挑開傷口附近濕漉漉的皮毛。

“怎麽樣?”朝暮急切的問道,並沒有發覺自己離兔子僅不到三步距離,顯然剛才的“親密接觸”並非毫無作用。

灰毛兔子短圓的尾巴翹了翹,心情大好。

夜一白仔細查看過一番,並未直接回答朝暮的問題,而是道:“你怎麽想起來養兔子了?”

朝暮臉色一垮:“哪裏是我想養,這是原本住在這兒的靈獸,我占了它的院子,就得順帶照看它,丸時老師管這叫勤工儉學,不知是從哪個小世界聽來的門道……如果有得選,我寧願包了十一重天所有茅廁!”

夜一白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咳了一聲:“倒也不至於,養只兔子而已,也不是什麽難事。”

“你說的倒輕松,我可是草!”

“你受原身束縛也太嚴重了,為仙者怎能如此畏懼天敵,給對手留下這麽大的破綻。”夜一白皺眉:“若是這般,倒真該養一只兔子,脫敏療法是克服天性的絕佳方式。”

灰毛兔子三瓣嘴略微蠕動,很是同意的發出一道“嘰嗚”的聲音。

朝暮被這叫聲刺激的往後退開一步,但想到夜一白的話,又強忍著不適走了回來,她其實也十分苦惱自己這恐兔的秉性,不說旁的,首先靈科期末考試她肯定就過不了,掛科補修再掛科再補修,豈不是無限留級?

朝暮嘆了一口氣,悶聲道:“你先給它治吧,脫敏之事我會考慮的。”

見她這幅頹喪的樣子,夜一白搖搖頭,倒是不再說什麽了。灰兔傷的很重,又經雨水泡過,傷口早就浮腫潰爛,他一連施了好幾道法術,方清理幹凈,上過藥後用白布包紮完成,將剩下的藥粉和布條擱在桌子上。

“傷的有些重,泡過水就更麻煩了,不過好在我帶了藥,本是用來醫治退回原形的仙家弟子,現在用在它身上倒也合適。”

“你沒有往裏面摻東西吧……”

夜一白:……

“我在你心中就是這般惡劣?以至於要對一只小靈獸下手?”

“自然不是。”朝暮麻溜的吹捧道:“夜仙友德比天高、醫者仁心,又有這樣出神入化的醫術,實乃醫道未來燈塔,仙界精英隊伍裏中流砥柱!”

夜一白冷哼一聲,道:“以後你替它換藥。”

朝暮:???

“別啊,夜仙友。”朝暮哭喪著臉,道:“好人做到底,這只可是仙源的靈獸,你看你作為校醫,是不是應該主動幫個忙,再說,我也不通醫理啊……”

“上藥包紮而已,不需要醫理。”夜一白沒好氣道:“我知你懼怕兔子,可回避解決不了問題,如今三十三天戰況危急,你需得盡早克服天性,才能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沒事,打不過來的……”朝暮小聲嘀咕道。

夜一白皺眉:“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朝暮忙擺手,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她原先被淋濕的鬢發還未烘幹,蜷曲著貼在臉頰上,顯得容色更加清艷出塵,粉嫩的唇瓣被雨水沾濕,夜一白喉頭滾動,呼吸突然有些急促,盯著朝暮的目光中隱約透出一絲熱切。

“我決定回族裏一趟。”他道。

朝暮愕然,剛想發問,就見夜一白從袖中拿出一個小藥瓶放在桌上,透過半透明的瓶壁,依稀可見其中盛放著一粒圓圓的金丹。

“這是離魂丹,下個月圓之夜,你不必再受……”

他話還沒說完,朝暮就立刻揭開瓶蓋,一口將丹藥吞了下去。

夜一白感動道:“你竟然如此相信我。”

朝暮嘴角揚起一個矜持清淺的弧度,不敢告訴他,自己其實是怕他反悔。

畢竟這個無良的大夫在她這兒可是劣跡斑斑,黑歷史多得幾籮筐都裝不下。

“等我從族中找回記憶,弄清楚我們之間的過往……”夜一白屏住呼吸,臉頰浮起兩團紅雲:“我們是否可以重新開始。”

他聲音虛顫,每一個字眼都透露出緊張的氣息,就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語氣局促中又充滿了期盼,他註視著她,像是在看一樣畢生所求的珍寶。

朝暮蹙眉,她為夜一白渡情劫只是各取所需,若是每個任務對象都來找她負責,豈不是要把自己切成幾瓣?不過夜一白如今尚未恢覆記憶,想必是因為夢境才對自己產生了好感,以為他們二人是什麽轉世姻緣,等他明白了前因後果,面對一個為了完成任務強行跟他走劇本的女子,也不知會氣成什麽樣……

不論如何,現在還是盡量跟他說清楚為好,免得他大失所望回來控訴她欺騙感情。

朝暮如此想著,正在組織語言,卻聽到一聲響亮的:

“嘰!”

桌上的灰毛兔子高聲叫道,前爪扒拉著桌面,爪子尖與木板摩擦,發出刺耳的嗡鳴,一對血紅的寶石瞳更是一閃不閃的瞪視夜一白,軟順的皮毛似乎也氣的要炸起來,只是他現在是只兔子,不論做出什麽舉動也不會被放在眼裏,更無法改變兩人之間暧昧的氣氛。

朝暮看著被白布裹了大半身的灰兔,暗道仙源的靈獸果真不同凡響,受了這麽重的傷轉眼就活蹦亂跳、情緒高昂,這下不用怕不小心養死了。

夜一白聽到這聲只是嫌棄的皺了皺眉,倒也不至於同只靈獸計較,他專註的目光仍舊落在朝暮身上,靜靜的等待她的回答。

“夜仙友,我想你是弄錯了。”朝暮一本正經的道:“你我二人確實無緣,即便你恢覆了記憶,也不會有以後……”

話音未落,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忽然將她拉過去,夜一白手指貼近她的臉頰,沿著鬢角的輪廓輕輕描畫,嗓音低沈而痛苦:“朝暮,你真的這麽不願意和我有所交集嗎?”

這樣親昵的動作落在一雙紅瞳裏,那眼底瞬間陰沈如墨,漂亮的紅光也被一層陰郁覆蓋,他不再扒拉桌面,而是陰森森的註視著夜一白,粉色的三瓣嘴惡狠狠的蠕動,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他此刻兔肺都要氣炸了,這臭小子竟敢當著他的面如此放肆!若不是他不能在小草面前暴露自己,就憑這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臭小子,從開口第一個字開始他舌頭就該沒了。

殺意在四周蔓延開來。

朝暮覺得後背涼嗖嗖的,這讓她不得不把點頭的想法憋回肚子裏,生怕一個不小心刺激了爆發出這樣強烈殺氣的夜一白,雖然她也很是納悶這位爺什麽時候也成了這般兇悍的性格。

出於求生欲,朝暮擠出一抹笑,輕聲安撫道:“今後的事情今後再說,你既要回去,不如下次再同我討論這個話題。”

夜一白臉上露出一絲狂喜:“你是說願意和我在一起?”

朝暮:……

這孩子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那你要記得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夜一白主動拉開距離,轉身就往外走。

朝暮脫離掌控,心下松了一口氣,也不管他說了什麽,正要喝杯水給自己壓壓驚,卻見已經離開的夜一白去而覆回。

他站在門口,不放心的道:“還有一事,你一定要記得離柳青青遠點。”

關青青何事?

朝暮納悶,但秉著送瘟神的心態,她還是微笑著附和點頭。

“離與鋒遠點。”

朝暮微笑點頭。

“離雁衡陽遠點。”

朝暮點頭。

“離丸時遠點。”

朝暮一口涼水噴了出來,額頭青筋直蹦,剛按捺不住準備破口大罵,卻見夜一白已經走遠了。

她氣惱的坐到凳子上,一轉頭,與灰毛兔子面面相對,距離不過半臂。

“哐當——”

朝暮身體一軟,徑直栽到地上,凳子也歪倒下來,砸出一聲悶響。

垂耳兔腮幫子鼓起來,通紅的眼睛盯著朝暮。

朝暮幹咽了一口口水,兩手交替撐住地面,緩慢的往後挪去。

“嗚……”

灰兔忽然又軟綿綿的趴倒在桌面上,淒淒慘慘的發出了一個可憐的單音節。

可朝暮神色比它還要淒慘可憐,帶著哭腔道:“你、你你離我遠一點啊!”

……

次日,休課,難得的假期。

朝暮坐在與灰兔呈對角線的位置,也就是這間屋子裏能達到的最遠距離,她正在思考一個人生難題。

該怎麽給這只兔子換藥?

小兔子老老實實的趴在桌子上,前爪底下壓著一片朝暮用法術遞過去的仙草草葉,那種幹枯發黃即將被本體淘汰的老葉,擱在仙界任何一個飼養員身上,都是要被舉報虐待靈獸的。

灰毛兔子粉嫩的三瓣嘴卻從葉根扯下一小片來,緩慢而堅定的咀嚼著。

窗外的雨聲終於停了,與此同時,一道輕快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姐姐,你住這裏嗎?”

清脆悅耳的少年音傳來,朝暮反應過來是誰,忙應了一聲,貼著墻壁走過去,將門拉開。

與鋒手裏揣著兩本術科課本,臉上洋溢著羞澀的笑容:“小鋒落下太多課了,很多東西都不懂,聽他們說姐姐術科學的很好,不知能不能教一教小鋒。”

小徒弟竟也會提前預習課本了,真是令人欣慰。朝暮笑道:“求學上進是好事,你有哪裏不清楚,只管問便是,若是我會的,一定知無不言。”

她說著將與鋒請進門,少年暗地裏將屋內打量了個遍,最後目光落在灰兔身上,好奇道:“姐姐,你養兔子嗎?”

朝暮脊背一僵,又很快恢覆正常,解釋道:“不算我養的,這是仙源的靈獸,原本就住在此處,我搬過來後丸時老師便托我順帶照料它。”

“原來如此。”與鋒眉眼彎彎:“我就說這兔子生得也不好看,怎麽會入了姐姐青眼。”

灰毛兔子:……

“它好像還受傷了。”

朝暮輕咳一聲,心虛道:“沒註意弄的,已經讓夜一白給它上過藥了。”

“夜一白”三個字一出,與鋒眼中劃過一抹異色:“姐姐昨天將夜哥哥拉走,就是因為它嗎?”他說著瞟了一眼灰兔:“這般嬌氣的靈獸可養不得,還是早日送還給仙源吧。”

“我也想啊……”朝暮小聲嘀咕了一句,神情郁悶。

“姐姐你說什麽?”

“沒什麽,只是我已承諾過丸時老師,不能食言。”

與鋒眉心蹙了蹙:“姐姐莫不是舍不得?若是喜歡這樣的小獸,何必舍近求遠,小鋒也可以。”

他剛說完,身上就湧出一陣淡藍色的光芒,高挑的身影被光芒籠罩,很快就融在裏頭,變成小小的與兔子差不多大的體型,待到藍光褪去,已沒了少年的蹤影,地上只剩下一只渾身雪白、皮毛水亮的小狐貍。

小狐貍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瞅著朝暮,蓬松的大尾巴搖呀搖,幾只粉紅色的肉爪在地上交替擡起,極為優雅走到她腳下,用毛茸茸的腦袋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她的腿,甜甜道:

“姐姐的話,可以摸哦。”

朝暮險些失去理智,用盡全身力氣才繃住了面部表情,不至於在小徒弟面前失態丟人,但內心深處卻像是種了一棵癢癢草,勾得她心緒不定、手腳發顫。

她也不知為何她一根草,會是這樣嚴重的絨毛控,但凡是軟乎乎毛茸茸的小獸,都忍不住想上手揉搓一番——除了兔子。

“胡鬧,已成仙人怎麽還能隨便現原形?”朝暮這樣義正言辭的譴責道,可兩只手已經誠實的將狐貍摟進懷裏,一手擼背上的順毛,一手撓下巴的軟毛,狐貍被撓的極是舒坦,愜意的瞇著狐貍眼,喉間發出“呼嚕嚕”的響聲。

桌上的灰毛兔子探出腦袋,紅彤彤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一人一獸,木質的桌面被它一只前爪撓出三道深痕。

“嘰嗚——”

灰兔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

出於對兔子聲音的天然敏感,朝暮立時就清醒過來,反射性往桌上看去,只見灰兔腿上的布條已經散開一截,殷紅的血跡從包在裏頭的布面上滲出來,而兔子則是精神萎靡的趴著,垂下來的長耳朵也軟趴趴的沒有生氣。

不會挺不過去了吧。

朝暮心中一慌,急忙將小狐貍放到地上,自己小跑過去,將纏在兔子身上的布條解開,細細檢查了一遍傷口,重新敷藥、包紮。

她做的專註,一時間,竟也忘了自己對於兔子的恐懼。

被丟在一邊的與鋒懵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蓬松的尾巴不悅的耷拉在地上,淺棕色的狐貍眼瞪視過去,與灰毛兔子半闔的圓眸對個正著。

兔子乖巧的趴在桌子上,任由朝暮笨拙的拿白布在它身上纏來纏去,腮幫子上的白須翹了翹,透露出主人內心的歡喜。

不知怎的,與鋒總覺得這兔子心機重的要死。

他走到朝暮腳邊,雪白的大尾巴高高揚起,比這矮桌還高處一截,很容易就占據了朝暮的視線。

朝暮將尾巴推到一邊,像哄徒弟一樣溫聲道:“小鋒別鬧,我在給它處理傷口。”

與鋒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覺得原形也沒什麽意思,索性變回原身,趴在桌角上,懨懨道:“姐姐,它這麽難伺候,還得要你親自換藥?”

“說來是我的錯,要不是為了救我,它也不會受傷。”朝暮沒有看他,一邊專心包紮一邊愧疚道:“昨天大雨,我將它擱在柵欄裏沒管,不然強勢不會這般重。”

“可它不是兔子嗎?”與鋒伸出手指戳了戳灰兔軟綿綿的下巴,隨口道:“兔子吃草的啊,讓姐姐照顧兔子也太欺負人了。”

朝暮臉色頓時一僵,像是剛剛才想起來自己跟它是天敵。

察覺到朝暮的不對勁,灰毛兔子眼神中露出一絲兇光,三瓣嘴咧開,對準那在眼前晃悠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啊——疼疼疼疼疼,死兔子你給我放開!姐姐,姐姐救我嗚嗚嗚……”與鋒慘聲道,他萬萬沒想到,一只草食靈獸的牙齒竟如此鋒利,皮肉被劃破的感覺十分清晰,一股鉆心的疼痛湧上來,從前摔斷了骨頭似乎都沒這麽痛苦。

朝暮被他淒慘的叫聲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麽了,怎麽了,哎,你怎麽被咬了,快退出來!”

“我拔不出來!”與鋒面上發白,顫聲道:“它好像把我手指咬斷了……”

聽到這話,朝暮也焦急的不行,她又不知該如何做,只好嘗試著呵斥道:“兔子,松嘴!”

灰兔松軟的垂耳晃了晃,竟真的聽話松開了嘴,與鋒忙將指頭收回,一手捂著,“嗚嗚”的哭了兩聲。

朝暮拉開他捂在上面的手,露出方才被咬的那根指頭,只見白皙修長的手指上光潔幹凈,連道齒痕都沒有,要十分仔細才能依稀瞧見一縷水漬。

朝暮臉色一沈:“小鋒,你怎學會了說謊,這哪裏斷了,明明連個紅痕都沒有,你還冤枉人兔子,欺負它不會說話嗎?”

與此同時,灰兔很是應景的發出了一道細弱的“嗚嗚”聲。

與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指頭,難道方才那鉆心的疼痛是假的不成?

朝暮皺著眉將兔子腿上剩下的布條包完,順手打了一個蝴蝶結。

百思不得其解的與鋒回過神,見朝暮神情慍怒,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委屈道:“姐姐,我知道錯了……”

雖然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但如果能讓朝暮不再生氣,怎麽認錯都無妨。

朝暮臉色稍緩,但還是冷著臉道:“你今日不是來問課的嗎?有什麽知識點不會直接說吧。”

與鋒身形一僵,心虛的拿出兩本書,支支吾吾來回翻頁。

朝暮眉心皺的更緊:“你莫不是隨便編了個借口出來玩?”

與鋒抿唇,牽著朝暮的衣角,撒嬌道:“姐姐——”

朝暮卻是更生氣了,直接拍掉與鋒的手:“學業之事怎能怠慢?你不勤勉也就罷了,竟還扯謊拿這個當幌子?快回去讀書!”

她說的順口,並沒有意識到眼前之人早就不再是自己的徒弟,只習慣性的拿出了為人師的語氣,作為一個師傅,她對於弟子偷懶耍滑之事深惡痛絕。

與鋒沒想到朝暮會發這麽大火,不由得皺了皺鼻子,很是難過的低下頭,也不敢再說什麽,淺棕色的眸子裏水盈盈的幾乎要滴下淚來:“姐姐別生氣,小鋒這就、這就回去讀書。”

他抱著那兩冊課本,期期艾艾一步三回頭,直到走到門口,還是不見朝暮挽留,無可奈何,只得離開。

灰毛兔子圓圓短短的尾巴翹了翹,對於這幅景象非常滿意。

朝暮看著遠去的那點流光隱沒在天際雲彩之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她回轉過身,對上灰兔一雙極富靈氣的眼睛。

朝暮默默往後退開三步。

兔子:……

……

幾日後,仙源的氣氛越發緊張。

現在不論是什麽課,都有很多人在私下議論三十三重天的戰事,言語之間,無非是雁族戰敗、仙界完了之類的聳人聽聞的論調,朝暮一開始還能忍住,後面也有些動搖,她有心向雁衡陽打探打探消息,只可惜這位爺因為上回的事,直到現在還不肯同她好好說話,更別提透露內幕了。

所有人中,唯有青青始終如常,甚至還有閑心邀她去逛集市。

朝暮和青青坐在集市中心一座酒樓裏,桌上是琳瑯滿目的仙界招牌菜,當然——都是葷的,她和青青同為草木出身,並不喜素,好在肉食味道都很好,又是仙界出產的食材,靈氣充沛、滌蕩神魂。

“我先前便說要請你吃飯,一直拖到今日,真是慚愧。”朝暮撓頭道。

“我只要同小暮一道吃飯就滿足了。”青青面色溫柔,一邊回答一邊細心的剝出蝦仁來,放到朝暮盤中。

朝暮更加不好意思了,忙推道:“本就是我請你,怎麽還能勞動客人幫忙,剝蝦這種事,我自己做就好了。”

青青垂目:“如今,我已經生分到是客人了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青青神情緩和,輕笑道:“我就是逗逗你而已,縱使小暮要同我疏遠,我也定要將你綁回身邊的。”

朝暮點點頭,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只好悶著頭吃飯。

西源的集市很大,處於仙源外沿,幾乎不受仙源管束,在這裏擺攤的很多都是散仙,常年往返於仙界和三千小世界,有的甚至專做兩邊倒賣的營生,守界仙卒抽了稅後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們自由買賣。

在這裏,能瞧見不少小世界的特產。

朝暮蹲在一個賣胡蘿蔔的攤子前,雙目定定的看著滿地橘黃水嫩的蘿蔔。

旁邊賣天材地寶的攤位都人頭攢動,就這裏因為貨物奇葩無人問津,攤主原本都無聊的想收攤了,見朝暮過來,方才來了精神:

“嘿,仙子,這可是正宗的蘿蘿界胡蘿蔔,那地兒是專門產蘿蔔的,靈氣跟咱仙界差不多,味道還好!您瞅瞅?可還入眼?”

朝暮拿起一根蘿蔔端詳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兔子愛吃嗎?”

“兔、兔子?”攤主楞了楞,心道這等畜牲不是隨意餵些草葉爛蘿蔔了事麽?怎能拿這樣珍貴的蘿蔔浪費。不過他沒將這些話說出來,而是打量了朝暮一眼,憑借自己多年的擺攤經驗,肯定道:

“仙子原身是兔吧,不必擔心,我這蘿蔔水靈靈的,咬著脆,不論是磨牙還是當零食吃都很可口,保管你吃了這頓想下頓!”

朝暮笑笑,沒有糾正他話裏的錯誤,而是爽快的包了十來斤。

青青陪在朝暮身邊,狐疑道:“凡間的植物根莖,小暮你買這個做什麽?”

朝暮拉著青青繼續逛,隨口答道:“家裏有一只兔子。”

“兔子?“青青蹙眉:“你不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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