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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一日師徒百日恩(三合一肥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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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源, 一處人跡罕至的山谷。

“你可真是個小妖精~”瘦高男子勾起女人的下巴,眼底的青黑連著雙頰上未褪盡的紅潮,一派縱玉過度的糜爛模樣。

空氣中那特殊的氣味還未散盡, 入目皆是破碎的白衣綢紗, 可想而知昨夜戰況有多激烈。

女人見男子起身,生怕他就這樣一走了之,忙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身體像蛇一般攀在他身上, 輕細的嗓音裏仿佛添了蜜糖, 清純中透著一股妖媚:“小女子本就是妖精, 如今已成仙了,又叫公子你變成了妖精。”

“哈哈哈——”男子朗聲大笑起來, 一手托住女人滑膩的臀,兩人耳鬢廝磨,幽靜的草叢裏又飄出一聲聲不堪入耳的調笑和葷話。

如果朝暮在這裏,定會拿張開的手指捂住眼睛, 一邊偷窺,一邊感慨世風日下、蛇鼠一窩。

因為這一男一女,正是雁峰與白小蓮。

且說那天雁峰在書閣遭了朝暮和雁衡陽的氣,並未與雁雪一道回三十三天, 而是在仙源又兜了一圈,原是準備找到朝暮好好“教訓”一番,卻沒料到撞上了在山谷裏洗澡的白小蓮。

雁峰也很疑惑, 他只報了個家世來歷,這女人就貼了上來,比那些仙家婢子還好上手,不過他心中煩悶, 正缺個女人洩火,當下也是來者不拒,一番造作後,倒也對這女人伺候人的功夫頗為滿意,尤其是她一身白衣素裝,柔柔弱弱的看著自己的那副貌似純潔的姿態,與她床榻之上的千嬌百媚形成巨大的反差,極對他胃口。

“你可願隨我回去?”雁峰神色饜/足,說話這話後又像是想起來什麽,蹙眉道:“不行,我逗留仙源之事不能讓我父親知曉,你還是先留在這裏。”

白小蓮喜悅的表情凝滯在臉上,好半晌,才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楚楚可憐的道:“雁公子,我如今已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小妖精,我怎麽舍得呢。”雁峰一手摟著白小蓮,一手在地上散落的衣衫碎布裏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一個刻了雁氏族徽的玉牌,送到白小蓮手上:

“憑此物你可在三十三天暢行無阻,你放心,我會時常來看你的,等兩年風頭過了,我定將你接去三十三天。”

白小蓮忙將玉牌收入懷中,淚眼婆娑道:“雁公子可莫要忘了我啊。”

雁峰從儲物袋裏取了一套嶄新的衣袍換上,隨口應和了兩句,臨走時,忽然回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白小蓮臉色僵硬,強笑道:“小女子白小蓮,潔白的白,蓮花的蓮……”

雁峰只聽了“白小蓮”三個字,就頷首離開,一點流光劃破天際,白小蓮最後一個字眼還咬在齒縫裏沒有吐出來。

她臉上青青紅紅,身上也青青紅紅,雙目之中悲傷、憤怒、不甘、野心等等情緒交織在一起,像是戴了一張會變戲法的面具,良久,才重新歸於平靜。

普通小仙和仙門世家的公子沒有任何可比性,家世出身就是一道鴻溝,將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人生經歷的人分隔兩地,她若是想要越過去,就必須走捷徑,必須經受這些痛苦。

“小蓮……”清澈的池塘裏忽然冒出一個灰衣少女,身上還沾著水底的汙泥,正擔憂的看向白小蓮。

白小蓮又驚又怒,她急忙擡頭去尋那早已消失不見的雁峰,確認他真的已經離開後才斜眼瞥向霧霓,怨怪道:“我不是讓你藏起來嗎?跑出來做什麽?”

霧霓:“可他不是走了嗎?”

“萬一沒走遠呢!”白小蓮瞪了一眼霧霓,轉念又懷疑道:“你莫不是故意想在雁公子面前露臉?指望也攀上這根高枝?”

“不、不是,小蓮你怎麽能這麽揣測,我……”

“最好沒有。”白小蓮隨手撿了一條白綢,勉強裹住自己的重點部位,大片大片的皮膚還露在外頭,暧昧的紅痕和齒印清晰可見。

她並沒有遮掩這些印記的意思,恰恰相反,她很是得意,半炫耀半嘲諷道:“話說回來,就憑你這點姿色,嘖嘖,恐怕雁公子一個眼神都不會給你。

霧霓滿臉的不可思議,似乎是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白小蓮口中說出來的,但是她又無法反駁,自己原身就是塘裏的淤泥,被深埋在水底,沒有人會看一眼,更沒有人會像欣賞蓮花一樣欣賞她,世人只知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又有誰能想起正是淤泥養護了亭亭玉立的蓮花,才能讓它開的那麽嬌那麽艷。

白小蓮見霧霓垂下頭去,濕漉漉的身體讓本就落寞的氣息顯得更加頹廢,不禁心生快意,挑眉道:

“我早就受夠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仗著自己因果科成績還不錯,天天自以為是,對我指手畫腳,我真不明白,像你這種見不得人的爛泥,也配拿到正成績?天道可真是瞎了眼了,也或許是它弄錯了,是你搶了原本屬於我的分數!”

霧霓眼角濡濕,擡起頭來悲痛的看著她。

“收起你這幅老好人的姿態,我看著就作嘔。”白小蓮冷哼一聲:“都是我玩剩下的了,以你的醜模樣學也學得不倫不類,真是東施效顰。”

霧霓抿了抿唇,顫聲道:“小蓮……”

白小蓮擡起下巴,施舍一般丟給她一個居高臨下的眼神:“你既然自命清高不肯跟世家扯上關系,就知些廉恥,別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也不想再跟你這種卑賤小仙扯上關系。”她手中緊緊捏著那枚玉牌,笑靨如花:“我如今與你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霧霓見她給自己施了一個清潔術,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套新衣穿戴整齊,起身欲走,不知為何,還是習慣性的問道:“你去哪裏?”

“與你有關麽?”白小蓮拋下這句話原本打算直接離去,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扭頭寒聲道:“我警告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今天的事若是傳揚出去,休怪我不念舊情!”

一道流光自山谷掠出,白小蓮卻沒有直接回去,而是掉轉方向,往西源弟子繞道走的蒙家主仆住所飛去。

昨夜雁峰可是透露給她一個有趣的消息,若是不利用一番,她都覺得對不起自己在那棵雜草身上受過的委屈。

……

朝暮等人還在趕路,幾只仙鶴神采奕奕,坐在上頭的人卻多多少少露出些疲態,尤其是朝暮,小紅雖說老實了許多,但素來的飛行習慣是改不掉的,兩只羽翼豐滿的大翅膀每一次扇動,她都覺得身下在搖晃,她這輩子還從未坐過這樣顛簸的交通工具,坐的久了更是頭暈目眩、眼冒星光。

“小暮,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青青最先發覺朝暮的不對,忍不住開口問道。

其餘人聽見聲響也側目看了過來,雪老更是擔憂道:“小友,你可莫要出什麽事,至少得活著到天際雪崖啊。”

朝暮暗暗翻了一個白眼,心道這老頭真不會說話,面上還是微笑道:“沒什麽,大約是有些暈鶴。”

雪老聞言放下心來,又想起之前的對話,嚴肅道:“難不成是小紅的緣故?”

小紅撲閃的翅膀微微一僵,頗為委屈的低下頭去,朝暮笑了笑:“雪老多慮了,是小仙自身的問題。”

雪老:“小友且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雁衡陽看了朝暮一眼,道:“回程時就不必坐仙鶴了,改走水路。”

朝暮奇道:“還有水路?”

雪老捋了捋白須:“自然是有的,只是銀河乃是從二十九重天傾瀉而下,直通地界冥河,逆水極為難行,順水倒是簡單許多,屆時老夫遣下人取一艘仙船載小鋒和你們回去。”

“小鋒?”青青蹙眉:“小鋒是……”

“是我天際雪崖的少主子,也是老夫的親外孫。”雪老脫口而出:“這番勞小友前來,正是為了……”

“為了接他去仙源!”朝暮打斷雪老的話,斬釘截鐵的道。

雪老反應過來,虛咳一聲,也道:“正是如此。”

青青盯著朝暮的眼睛:“果真?”

朝暮面上維持著□□無縫的表情,真誠道:“當然了,雪老前輩告訴我與仙友身體弱,一直推遲著沒有上學,現下養的好了些,便讓我們來接他。”

“身體如此不好?竟還要人接嗎?”雁衡陽詫異道。

本來這就是個臨時編的借口,完全撐不住推敲。

朝暮看向他,嘴角抽了抽,她覺得雁衡陽是故意的,但是她沒有證據。

青青眉心皺的更緊,正要開口,一道冰冷刺骨的罡風迎面襲來。

眾人被吹得一陣東倒西歪,雪老一邊十指結印,一邊大聲笑道:“到了到了,終於到了,這是我天際雪崖的邊境,待老夫打開結界。”

一枚枚淡藍色的法術印記四散飛開,那猛烈的罡風隨之平息,只是溫度卻更低了,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無所不在的寒氣活的一般直往人骨子裏鉆。

仙源三人齊齊打了個哆嗦。

“諸位小友莫要驚慌,十二重天本就是冰雪鑄造的地方,冷一些才是正常的,這種寒冷並非冰魄直接催動,不會對人造成法術傷害,只是單純的冷而已。”雪老臉色紅潤,笑呵呵的解釋道。

自打進入天際雪崖,他的精神就越發好了。朝暮心想這大約就是先天靈仙的優勢,與天地冰雪同在,只是她這樣的小草可就慘了。

說來也奇怪,原先講座上用冰魄降下的雪花她就覺得很舒坦,原以為是自己修為見漲,如今在這裏活生生被凍成狗,才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

她一棵草,為什麽要跟自己過不去專門跑來過冬呢?

又是一朵冷雲擦過臉頰,朝暮打了個噴嚏。

“小、小暮,你還好嗎?”青青也有些不適應,她原身是常山柳,算起來同為落葉草木科,畏寒畏火乃是天性。

朝暮沒有回答,臉上呆呆的明顯在發楞,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氣息,強大、熟悉並且勾起了潛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小暮?”

朝暮猛的回過神來,正對上青青擔憂的神色:“此處天寒,支個靈氣罩或許能舒緩一些。”

青青說著手指微動,一縷青色靈力往朝暮方向竄去,然而還未近身,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下一刻,朝暮周身浮現出淡淡的銀灰色光芒,形成一個小結界,久違的暖意襲上身來,朝暮臉色頓時好了許多。

“謝謝你,青青。”朝暮感謝道。

青青目光閃了閃,沈默不語,心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

雪狐一脈是天際雪崖的執掌者,與氏乃雪狐中的王族,天生極擅冰雪,原身更是毛茸茸白花花,漂亮的讓人忍不住抱在懷裏一頓揉搓,當然,這只是臆想,沒人有那本事去吸王族狐貍,若是退而求其次,勾搭勾搭普通的小狐仔倒還有幾分希望。

朝暮托腮看著山崖間潛行的小狐貍,毛色幾乎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也只有神仙的好目力才能瞧的真切。

雪老見她看得認真,不禁暗喜,笑道:“小友觀我雪狐族如何?”

“很好啊,這麽多幼崽,可見種族興旺,環境嘛冰天雪地的倒也挺好看,就是冷了點……不過雪狐皮毛厚實,應當是不怕冷的。”

雪老嘆道:“小友只見到雪狐幼崽多,卻不知王族人丁單薄,我那外孫已是獨苗苗了,也不知何時能開枝散葉……小友是狗尾草出身,雖說天資有欠,但草木易發,子嗣應當繁盛吧。”

“咳、咳咳——”朝暮被自己口水嗆到,心道她連花都沒開過,哪裏曉得這些事,而且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尷尬了……

朝暮眼神飄忽,正不知該如何回答,青青和雁衡陽卻是同時開口:

“小暮尚且年幼,前輩此話逾矩了。”

“仙人子息艱難,朝仙友既已成仙,自沒有所謂草木易發的說法。”

兩人說完後對視一眼,又不屑的扭過頭去。

朝暮撓頭,笑呵呵的擺出一副憨傻的模樣。

雪老目光從青青身上掠過,看向雁衡陽,蹙眉道:“你是……”

“晚輩雁衡陽,三十三天雁氏次子。”

“原來是一根筋的兒子。”雪老輕哼一聲,上下打量了雁衡陽幾遍,見他身姿挺拔、氣質溫雅,心中更是不悅:“長得倒是齊整,但若是說要做一名稱職的仙侶,可不僅僅只看模樣的。”

雪老看向朝暮,苦口婆心道:“小友啊,今後擇侶可得當心,越是俊美漂亮的說不聽越是心眼多,一不留神就容易被賣了。”

朝暮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前輩此言極是,晚輩也是如此認為的。”

雁衡陽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瞇起眼,既無比惱怒雪老當面上眼藥的小人行徑,又氣憤朝暮的反應,但他此行另有任務,不能在此處撕破臉,只好把滿腹牢騷都憋在肚子裏。

青青見狀不由得微微一笑。

雪老又道:“有些小子,雖說看著嫩了些,但還是很靠譜的,又乖又聽話,日後相處起來也舒心愉悅。”

朝暮道:“我還沒見過這樣的男子。”

“不可能,你再想想?”雪老拐著彎兒的提示,見朝暮還是神色迷惑,索性直截了當的道:“老夫外孫與鋒,就是這樣的良人!”

青青笑容僵住,雁衡陽也沈了臉。

搞半天,這老頭子是推銷自家外孫?

朝暮表情古怪,她那小徒弟嘴甜是嘴甜,可無論如何也稱不上乖順啊,趕都趕不走的黏人精也就算了,哪家乖徒弟會因為師傅拒絕同寢就暗中謀劃囚禁師傅的?

這分明就是欺師滅祖的小魔星啊!

還是欠打。

可憐她白白受了一場鳳凰山火嘯,她又不是鳳凰,險些被熊熊烈火燒成灰燼。這麽一想,朝暮手更癢了,正琢磨著要不要見到徒弟先給他一拳,耳畔就傳來幾聲高亢的鶴鳴,垂目望去,只見他們已到了天際行宮。

白鶴收束翅膀緩緩降落,底下那早早等著的幾人也從小黑點變得越發清晰。

一排衣著差不多的侍從,前邊站著一個中年女人,歲月的風霜並沒有抹滅她的美貌,反而沈澱出一種獨有的慈善氣質,正是雪狐族王後隙雪夫人,也是雪老唯一的女兒。

“隙雪,我把人帶回來了。”雪老一見女兒就咧開了嘴,皺巴巴的老臉上盛滿笑容。

朝暮三人翻身下鶴,擡手揖禮,同聲道:“晚輩見過隙雪夫人。”

隙雪夫人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掃而過,而後滿面春風的走向青青,滿意笑道:“不錯不錯,好孩子懂禮貌,身材好長得也漂亮,不知是哪戶人家的千金,生辰八字如何,喜歡什麽樣的兒郎,可曾婚配?”

青青:……

雁衡陽掩面,嘴角難以自制的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弧度,朝暮也是看得一楞一楞的,不由自主的往旁邊讓了讓,小聲同雁衡陽道:“青青跟隙雪夫人認得嗎?”

雁衡陽搖頭,又停住,不懷好意的道:“或許是提前約好來相親的吧。”

他沒有刻意壓制自己的聲音,青青自然也聽到了,陰沈著臉朝他丟來一枚眼刀。

雪老發覺不對,慌忙從鶴背上飛下來,急匆匆將隙雪夫人拉開,連聲道:“錯了,錯了!”

隙雪夫人滿臉莫名,聽雪老手忙腳亂的解釋了一通,才明白過來,她的視線在青青和朝暮身上來回逡巡,蹙眉道:“可是這個太平了啊……”

話音未落,就見雪老重重的咳了一聲。

[小鏡子:主人,她是在說你嗎?]

[朝暮:閉嘴!]

朝暮低頭看向自己坦坦蕩蕩的胸懷,感覺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青青臉色比方才更黑了,她走到朝暮面前,擋住隙雪夫人的視線,柔和的聲音裏卻沒有一絲溫度:“兩位前輩,我們既是來接與仙友入學,就煩請你們帶他出來,也好盡快啟程回仙源,以免耽誤了課業。”

“可是小鋒……”隙雪夫人神情遲疑,雪老忙代她答道:“諸位小友今日趕路也都累了,不如先在王宮休息一晚,老夫也好盡盡地主之誼。”

隙雪夫人接到雪老的傳音,也道:“對對對,各位先行歇息,稍後自有接風晚宴,王上閉關,天際雪崖大小事宜都由孤暫代操持,遠來是客,若孤怠慢了怕是回頭無法向王上交代。”

青青狐疑的看向兩人。

朝暮可沒忘記小徒弟還睡著呢,能不能醒都是問題,根本不可能立時跟他們回去,便應和道:“前輩考慮的極是,我等叨擾,實在麻煩前輩們了。”

雁衡陽同樣笑道:“確實有些疲憊,休整幾天是好事,柳仙子何必急在一時呢。”

青青心中疑惑更甚,只是眾人都這樣說,她也不再堅持己見,沈默著走到朝暮身邊。

三人跟著侍從,穿過冰雪凝結而成的回廊,往王宮東南方向一偏僻角落去,遇到一處岔路,侍從卻是分成兩撥,分別指向兩條小道。

青青蹙眉:“這是什麽意思?”

一個侍從恭敬道:“天際雪崖鮮少接待外客,王後特意囑咐不能慢待貴客,因此除卻原本的一處客房,奴等又打掃出兩間空屋,與客房不在一處。”

“不必麻煩。”青青道:“我與小暮向來同吃同住,從無避諱,給我們一間房間即可,剩一間給他住。”

青青視線落在雁衡陽身上,示意侍從將他帶走,雁衡陽雙眼瞇了瞇,笑道:“柳仙子何必難為下人,聽聞在仙源時是因宿舍有限,丸時老師又…才勉強同意你和朝仙友擠一個屋子,如今我們客居天際雪崖,再如此做豈非顯得主人家吝嗇,若是傳到隙雪夫人耳中……”

他話沒說完,幾個侍從已經顫巍巍的差點跪下了,哆哆嗦嗦道:“仙子可切莫讓奴等無法交代啊。”

青青不語,只斜眼盯著雁衡陽,視線交匯處似乎有激烈的火花星子濺出來。

朝暮揉了揉眉心,道:“青青別鬧,我們分開住便是,反正也離得不遠。”她內心實際上也不想和青青住在一處,她來這兒是要揍…咳、喚醒小徒弟的,若是青青一直跟著,恐怕不方便。

青青和雁衡陽這才停下來,雁衡陽眉目溫和含笑,語氣輕松道:“柳仙子慢走。”

青青哀怨的看了一眼朝暮,沒有得到挽留,只好沈著臉回過頭去,朝雁衡陽冷哼一聲:“雁仙友這話說的奇怪,你的房間又不在此處,我們都住那邊。”

最後兩個字她加重了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

目送兩人走遠,朝暮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身跟著侍從往另一個方向走,耳畔傳來一聲極細微的輕笑聲,她停下來,皺著眉頭左右張望了一遍。

侍從奇怪的問道:“仙子可有不妥?”

“你方才有沒有聽到一陣笑聲?很輕,很好聽,是個男子的聲音。”

侍從迷惑道:“奴未曾聽到,此處人煙稀少,平常只有落雪的聲音……仙子是不是聽錯了?”

朝暮抿唇又環顧了一眼,見周遭確實只有她們兩人,這才搖頭道:“抱歉,大約是我聽錯了。”

兩人繼續走了一段路,侍從將朝暮帶到客房後,施了一禮便退到門外,天際雪崖幾乎所有的建築都是冰雪築成,只是這寒冰有靈力加持,不會像凡間的一樣輕易融化,朝暮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確定不可能鑿穿地基挖點泥土出來,便將就著盤膝坐在床榻上,打算打坐恢覆一下元氣。

顯然,她忘了自己沾床即睡的老毛病,尤其是經過幾天的趕路,她的精神已是十分倦怠。

朝暮睜開眼,滿天繁星,熟悉的景象讓她一楞,她反射性的起身望去,果然他在。

“你好久沒來了。”朝暮大大方方的走到他對面坐下,說話動作已不像先前一般謹慎拘束。

“我還沒感謝你,之前多虧了你告訴我常量的問題,否則那些公式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朝暮雙手托腮,雙目發亮的看著隋邇:“你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常量數字不對?我見旁人都是按九來計算的,他們怎麽也能成功施法?我若是用九,根本使不出來法術。”

隋邇端坐著,姿態筆直嚴肅,他沒有回答那些問題,反而定定的看著她,道:“有人告訴我不應當入夢。”

朝暮一楞,臉色有些古怪,這不應該是常識嗎?哪個正常的人會跟強盜似的跑進別人夢裏,她原先也一直當他是夢魘一類的妖邪。

隋邇:“你不喜歡,對嗎?”

朝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不論如何對方指點過她,有為師之恩,尊師重道是她開智後在國子監學到的第一個道理。

隋邇見她眼神閃爍,心下了然,他沈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對不起。”

朝暮驚訝的看向他,自他們相識以來,他這還是第一次放下姿態,倒讓她不好意思了:“其實沒什麽,你能隨意操控我的夢境,想來要麽是天賦要麽是修為高深,我無法反抗是我自己修為不足,生氣也是在無能狂怒罷了,我不怪你,不過……”

她說著神情昂揚起來,一拍桌子,高聲道:“總有一日我會超過你,憑自己的本事讓你進都進不來!”

隋邇眉眼柔和,竟也隨著點了點頭。

“你不覺得我不自量力?”朝暮眨了眨眼睛:“哦對,你大約不知道,我原身可是狗尾巴草,那種長在路邊最低賤的狗尾巴草,不論是誰路過,但凡長了腿都能踩上兩腳……”

她打趣似的說道,像過去無數次一樣的打趣,可不知為何,這一回眼眶卻在發燙。

縱使她內心再強大,自嘲過多少次,再怎麽假裝不在意,始終也是會難過的。

她生來就是這樣卑微的雜草,做多

少事都不能改變自己的出身和資質,所以她只想找個養老的地方安安分分無欲無求的度過自己的草生,她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妥協了,但直到如今才明白,她過去的一切都只是在逃避,她仍然在意、仍舊不甘。

隋邇手指微動,心中忽然萌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想伸手揉一揉眼前這棵小草的腦袋,或是將她抱在懷裏,感受她這麽多年經歷的悲歡。

「你該有幾萬年沒同女子說過話過了吧。」

源主為老不尊的聲音忽然浮現在腦海裏,隋邇身體僵了僵,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手。

他不懂得如何跟女子相處,只知道不能再做出入夢這樣不討她喜歡的事,應當更克制一些。

“你怎麽不說話?你不覺得雜草很差勁嗎?”朝暮道。

隋邇:“雜草與雲彩並無不同。”

“怎麽會一樣呢?”朝暮聳了聳肩:“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隔著十萬八千裏,成妖後的資質可真是應了雲泥之別這個詞。”

“你我之下,眾生平等。”

朝暮:“……你是不是最近看了什麽奇怪的龍傲天話本?”

隋邇眉心微微蹙起:“龍傲天是何物?”

“算了算了。”朝暮擺手:“我跟你聊這個幹嘛,反正我已經想通了。”

她正想再說些什麽,卻感知到外界有人在呼喚自己,夢境也漸漸支離破碎起來,半夢半醒的剎那,朝暮急忙喊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隋邇薄唇開合,緩緩吐出兩個字眼,朝暮卻是耳畔嗡嗡作響,完全聽不見他說了什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夢境徹底破碎。

“仙子?仙子?”

侍從的大臉盤子映入眼簾,朝暮黑著臉坐起身,沒好氣道:“你叫魂呢,催這麽急。”

心中卻是一凜,她實在太大意的,如今客居他所,任何人都有可能私闖房間,若是改日遇見敵人也這般無所防備,後果不堪設想。

侍從不好意思的退開兩步,又行了一禮,道:“王後已擺好接風宴,正叫仙子過去。”

朝暮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光線暗淡,原本白茫茫的雪地透著一絲藍色,她點了點頭,站起身隨侍從往宴廳走去。

“朝仙子,你終於來了。”見朝暮出現,隙雪夫人熱情的迎了上來,看樣子已經完全克服了“太平”的心理障礙。

青青和雁衡陽已經到場,分坐在長桌兩側,朝暮禮貌的朝隙雪夫人揖禮,也未多做交流,一路附和著坐到青青旁邊。隙雪夫人坐在主位,雪老在略靠下一些的副手位,與雁衡陽並排。

桌上菜肴多是十二重天特產,冰雪之物靈力充盈賣相好,就是比較廢牙。

“隙雪夫人。”青青突然起身施禮道:“晚輩與小暮舍友做慣了,如今分到兩個客房反而不適應,不若將我們調回一處,晚輩也能安心些。”

天啊,青青怎麽還惦記著這事。朝暮神情郁郁,忙給隙雪夫人遞了一個眼神。

隙雪夫人接收到朝暮的暗示,反向解讀後心下不禁糾結起來,沒想到這兩個女孩子感情這麽好,竟都要求要住在一起,自己如果不答應,豈不是顯得不近人情?

但若是如此……

“隙雪夫人?”青青又喚了一聲,聲音悠遠極有引導性的道:“您答應了嗎?”

“啊,好。”隙雪夫人反射性的答道,話音落下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朝暮一手捂住臉,流露出一縷面對豬隊友的無奈氣息,同時腦海中迅速思索對策,不一會兒,就毅然決然的朝隙雪夫人和雪老架了傳音軌道。

“兩位前輩,與鋒…與仙友之事不能讓我另兩位朋友知曉。”

“朝小友?”

“朝仙子?”

兩人的聲音同時在軌道中響起,話音剛落,隙雪夫人和雪老對視一眼,眼中均是無比震驚的神色。

三人同時傳音?

這是什麽高級法術,他們活了這麽多年也從未見過,如今竟要一個新晉小仙身上增長見識。

半晌,雪老磕磕巴巴的道:“小友啊,你這傳音……”

“什麽?傳音有何不妥嗎?”朝暮蹙眉道:“我有記得加密和屏蔽,莫非哪裏還有漏洞?”

“還、還加密屏蔽了啊……”雪老更忐忑了,道:“敢問小友,三人傳音是哪位大能新研發的法術,老夫竟才不知曉。”

朝暮撓頭:“晚輩只是在課本裏的基礎傳音公式上加了一點自己的想法,在傳音音軌中間做一個環,如此不論幾個人,都能同時參與傳音。”

“你自己做的?”隙雪夫人不可思議的道。

雪老倒吸了一口涼氣,半晌,才嘆道:“以狗尾草之身躋身東源的小仙果真不是普通人,看來仙界又要掀起一陣後浪了。”

“這不是重點。”朝暮急道:“兩位前輩,我與青青同住就脫不開身了,與仙友那兒該如何做?”

“可孤已經答應了啊。”隙雪夫人無奈道。

朝暮皺眉,道:“遲則生變,不如趁早將事情辦完,隙雪夫人現下可有空閑?”

隙雪夫人:“孤倒是有空,但現在不是還在開宴嗎?”

朝暮擡頭,圍坐在長桌周圍的五個人神色各異,但看起來均是在優雅用餐的模樣,不時還會推杯換盞,禮貌的啜飲一口清酒。

朝暮與兩人又傳音說了幾句,這才站起身,佯裝不舒服道:“兩位前輩,我本是草木,僥幸成仙,修為卻不到家,吃了兩口這冰食,肚子竟鬧騰起來了,實在汗顏,不知……”

她話沒說完,早有準備的隙雪夫人已招來了一個侍從,耳語幾句後,道:“是孤考慮不周,忘了客人非天際雪崖之人,恐怕不習慣這裏的吃食……小雨,帶客人去方便。”

那叫做小雨的侍從便引朝暮往外走去。

青青站起身,擔憂道:“小暮,你沒事吧,我跟你一起——”她說著就要邁步跟上。

“停!”朝暮喊了一聲,說完又意識到自己中氣太足,忙捂住肚子,做出一副有些難受又不至於很難受的樣子:“青青,我是去……方便,這都要人陪我多丟人啊,你就在此處,代我好好向兩位前輩致歉。”

話音未落,朝暮就拉著小雨急匆匆的往外走,三兩步就不見了蹤影,青青只好皺著眉頭又坐回去。

過了一會兒,隙雪夫人放下餐具,笑道:“十二重天繁忙,孤先去處理公務,便不陪兩位了。”

雁衡陽停下手,道:“雁某也……”

他剛說了個“也”字,雪老立即捋著白須道:“說來我早就想同兩位小友探討一下仙源和天際雪崖法術機制的不同之處,現下正是好時候,小友可知……”

眼見雪老將兩人穩住,隙雪夫人忙往外行去,出了宴廳即刻瞬移至建在一座小山峰上的宮殿。

朝暮和小雨早已等在門口,見隙雪夫人來了,正欲施禮,隙雪夫人卻是擺手將小雨遣下去,拉著朝暮徑直走入殿內。

宮殿裏空曠安靜,唯有中間擺了一張垂著簾子的冰床,上面躺著一個少年。

說是少年,但其實已有足千歲的年紀,只是人形長得慢,看起來才嫩了許多,然而也僅僅是嫩,並非如星軌那般還透著兩分稚氣。

“徒兒……”朝暮脫口而出道。

這聲音在靜謐的宮殿裏顯得尤為清晰,而就在聲音傳出來的剎那,床上的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指竟微微動了一下。

隙雪夫人滿臉震驚。

她跟他父王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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