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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待你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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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待你君臨天下

光熹元年,二月初八,林貴妃歿。帝甚傷,慟哭欲絕。下旨追封為孝烈顯仁天順皇後,建宣陵。

那一年的皇宮,一直籠罩在悲哀的氛圍裏,這冬日也變得比往年更長了一些。都以為帝王失去寵妃,也不過是一段時日的憂傷,誰知竟是憂傷成疾。這病足足養了數月,直到天氣漸暖,身子才稍有好轉。

“皇上,蓮池裏的蓮花快要開散了。”小圓子低低的開口。

容盈靠在軟榻上,聽得外頭的風吹過楊柳枝的聲音,把弄著手中的柳藤球,眸色黯然。顧自低吟,“蓮花都開散了,她怎麽還不回來呢?”

小圓子不敢吭聲,躬身俯首立於一側。

徐徐起身,容盈緩步走出殿門。

偌大的皇宮,陽光明媚。

偌大的荷池,荷香滿溢。

他記得,她最喜歡的就是這滿池蓮花。那一頂潑墨蓮傘,她珍藏了很久,歡喜了很久。

容哲修過來請安,“兒臣給父皇請安。”

容盈點點頭,隨手便將手中的柳藤球交給他,“聽說你在到處找廚子。”

聞言,容哲修垂眸,“兒臣想吃松子糖。”

音落,容盈的身子微微一怔,仿佛是秋日裏的落葉,只消輕輕一抖便會塵埃落定,“松子糖?”誰做的松子糖,都沒有她做的好吃。這廚子,其實不找也罷!畢竟娘親的味道,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的。

“皇上,王爺和孟大人來了。”小圓子行禮。

“禦書房等著吧!”容盈道,卻是拈指折了一朵蓮花握在手裏,這才慢慢的朝著禦書房走去。

進了禦書房,容景垣和孟麟已經等在那裏。

容盈因為養病不能見光,所以數月不曾踏出宮門半步,這朝廷大事悉數交給二人打理。如今一見,倒是把容景垣給嚇了一跳。

只見容盈原本絕世的容臉,此刻整個消瘦下去,便是用瘦如枯槁來形容也不為過。

“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容景垣俯首行禮。

“清理工作做得如何?”容盈問。

容景垣道,“一概珍寶皆已清點完畢,耗時兩個多月歸冊入檔,悉數調入國庫封存。”語罷,容景垣看了孟麟一眼。其實他們都很清楚容盈最想知道的是什麽,然則有時候奇跡是不會如此眷顧。

孟麟俯首作揖,“回皇上的話,夜淩雲等人的屍首皆已清點完畢,地宮裏一切被清理出地面。微臣和王爺親自核實,無一幸免,皆血肉模糊不辨容顏。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衣飾,其餘的——”

連骨頭都被砸爛了,只剩下皮肉包裹的屍體,還能看出什麽模樣?一具具屍體被挖出來擡出地面時,早就不成樣子,誰能分得清楚,誰是誰呢?

所以,沒有奇跡。

容盈定定的望著孟麟遲疑了很久,一時間誰也不敢吭聲。

禦書房內旖旎荷香,淡雅清新。

“知道了。”容盈回答得很輕,有些無力的靠在龍椅上,扭頭望著被風吹開的窗欞,“你們都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二人行禮,“臣等告退。”

退出禦書房,瞧一眼守在門外小圓子,容景垣道,“皇上近日飲食可好?”

小圓子頷首,“回王爺的話,尚可。”

孟麟輕嘆一聲,“能吃就行。”便與容景垣一道走在了宮道上。

“聽說王妃有孕?”孟麟道。

容景垣低頭一笑,“大夫說,剛剛一月有餘。只不過如今她心傷猶在,大夫叮囑必須靜養不可多思多想。”

“恭喜。”孟麟笑了笑。

容景垣笑問,“那你呢?那麽多的大家閨秀,聽說你可是一個都沒看中。”

“都遲了那麽多年,也不急於一時。相互扶持之人,得過一輩子,還是慢慢的選吧!再怎樣,也不能將就啊,否則何必等到今時今日。”孟麟笑著往前走,“只不過皇上的後宮一直空著,也不是個事兒。今日早朝上,你也都聽見了。群臣諫言,請皇上選秀充盈後宮。皇上一脈,總不能只有太子殿下一個孩子吧!”

容景垣斂了笑意,“這是皇兄的私事,誰都管不著。皇兄的心意如何,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內情嗎?這生死之約,豈是三兩月就能忘記的。心裏的傷,只怕沒個三五十年,是淡不去的。”

孟麟抿唇不語,心裏的傷——白狐,真的沒有再回來。

光熹六年,二月初八,帝崩於榮德殿。

年僅十三歲的太子容哲修繼位,年號建元,時為建元元年。追大行皇帝容盈,為太宗文惠武德孝皇帝。遵大行皇帝遺詔,著沐親王容景垣為輔政,大學士孟麟接掌丞相一職,統率百官,扶持幼帝直至還政。

建元二月十六,大行皇帝葬入宣陵,與孝烈顯仁天順皇後合葬。

封宣陵地宮,畢。

——————————————

大殷。

奉天八年。

皇貴妃病逝,帝哀慟不已,三日罷朝。

四歲的燕羽公主白馥,輕輕推開白崇啟的寢殿大門,內侍們不敢攔著,畢恭畢敬的跪在外頭不敢吱聲。皇帝慣來嗜殺如命,該殺不該殺的,不過是他一句話。

聽得腳步聲,皇帝一聲怒喝,突然起身抽出了一旁架子上的冷劍,“朕殺了——”

“父皇要殺了我嗎?”白馥仰著小腦袋,盯著一下子斂了所有怒氣,可眸色依舊血紅的父親。明亮的眸子裏,泛起淚花。白馥乖巧的跪在皇帝跟前,“父皇要殺只管殺了,馥兒就能跟母妃一起走。”

皇帝手裏的劍,咣當一聲落地,心疼不已的抱著自己的寶貝女兒,泣淚兩行。沒了心愛的女人,還有心愛的女兒。仔細瞧著這女兒,眉目間跟皇貴妃還真是格外神似。

皇貴妃生完孩子便一直病著,也沒辦法照料馥兒,所以這馥兒一直都養在皇帝身邊。換句話說,他這皇帝是又當爹又當娘,怪只怪他舍不得讓他們的孩子,經他人之手。

宮裏誰不知道,皇帝對這個公主算是疼到了心坎裏,恨不能把心窩子都掏給她。

白馥對母妃的印象很淺,因為母妃一直病著,而且拒不見人。父皇也見不著她,所以父皇就把對母妃的愛徹底的留給了馥兒。

四歲的白馥已是格外的聰慧,身處宮闈,很多東西都必須學會。尤其是跟著父皇,坐在父皇膝上,看著父皇批閱折子,處置大臣殺內侍。對於白馥而言,死亡不過是父皇的一句話,可她不懂,父皇那麽深愛母妃,為何不攔著母妃死去呢?

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原來皇帝權力再大,也沒辦法左右生老病死。

皇帝緩過勁來,才想起自己還有江山還有這個寶貝女兒,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如果不是這公主一跪,宮裏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皇貴妃下葬後,宮裏逐漸恢覆了平靜,白馥被林申悄悄帶出宮去。

“師伯,宮外真好玩,你以後要經常帶我出來,不然我就告訴父皇。”白馥坐在林申的肩頭。

林申蹙眉,“嗨你個小丫頭片子,敢威脅你師伯。”話是這麽說,可心裏卻對這聰明伶俐的漂亮小丫頭歡喜得很。四歲的孩子,肉嘟嘟的,白嫩嫩的,一雙大眼睛明亮而幹凈。

白馥嚼著冰糖葫蘆,“真好吃!師伯,你說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知道知道了,一個小屁孩那麽多廢話。”林申不耐煩的扛著她去了茶樓,“這兒的點心最好吃,尤其是水晶糕。”

白馥瞪著一雙大眼睛,“我要吃很多很多。”

“管夠!”林申笑嘻嘻的捏著她的臉。這宮裏宮外的,也就這個林瘋子,敢捏他的臉。要不然,怎麽人稱瘋子呢?

卻聽得隔壁桌在議論。

“聽說這一次皇貴妃出殯,陪葬了數百名宮女,嘖嘖嘖,真是造孽啊!”

“何止啊,說是數百名,保不齊近千了。拿活人殉葬,實在是太殘忍。”

白馥擡頭望著林申,“師伯,什麽叫拿活人殉葬?”

林申笑得有些勉強,“沒事,咱們吃咱們的,不理他們。”

可白馥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四歲的孩子卻賊精賊精。她直接跳下凳子,走到兩人跟前,“什麽叫拿活人殉葬?不是說,讓他們陪著母——皇貴妃,免得皇貴妃寂寞嗎?”父皇是這麽說的,她也是這麽以為的。殉葬,大概就是守著陵,免得母妃一個人孤單寂寞。

那兩人笑得涼薄而嘲諷,“一個小屁孩懂什麽?殉葬就是把人殺了,一起埋進陵墓裏,不懂嗎?拿繩子往脖子上一勒,命都沒了還陪個屁。”

白馥有些嚇著了,她是見過那些被驅趕到母妃宮中的宮女的。那些人都朝著母妃寢宮行禮,乳母說這些都是殉葬的,來陪母妃說話的。

“別嚇唬孩子!”林申面色一緊,“你們怎麽說話呢?這是皇上的旨意,你們該議論皇上,不要命了嗎?”

“嗨,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你出去打聽打聽,那些被殉葬的人家,哪個不是肝腸寸斷?怎麽,皇貴妃是人,那些就不是人?說殺就殺了,還不能讓人說?皇帝為個寵妃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還指望天下臣服嗎?”文人雅士最是不能激怒,因為有一腔風骨和傲骨。

林申快速抱起白馥在懷中,白馥還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兇。要知道在宮裏,誰敢對她兇?一個個都是老鼠見了貓,畢恭畢敬的。

“你們好大的膽子,也不怕被摘了腦袋!”林申切齒,關鍵是嚇著白馥了。小丫頭變得戰戰兢兢,抱緊了他的脖頸。

“哼,你是個什麽東西?難不成還是皇帝的爪牙嗎?”兩人怒斥,一旁有幾人也跟著起哄。這茶樓自古就是多事之地,來喝茶的不是談生意就是文人雅士居多,所以引起的共鳴也不少。

“師伯,咱們趕緊走吧!”白馥趴在林申耳畔低低的開口,“他們好像要打人。”

“打人?”林申來了興致,“嗨,我這暴脾氣的。”他趕緊把白馥放下,“待在這兒等我,看師伯我怎麽收拾他們。這也是為他們好,不然這話讓你爹聽見,他們都得掉腦袋。打一頓,就算了!”

白馥想攔著,可轉念一想,算了,估計是師伯的玩性起來了。

師伯跑去掐架,白馥轉頭看見一個少年朝著她招手,“你過來。”

白馥走過去,“幹什麽?”哪知,師伯還真的跟人打起來了,這桌椅板凳的一頓亂砸,整個茶樓都開始鬧騰起來,亂糟糟的,一大片的人趕緊往外跑。

“師伯!”白馥一聲喊,已經被少年拽著往外跑。

“裏面打起來你還在裏頭,想死嗎?”他拽著她跑,“我叫淩雲,你叫什麽?”他一直拽著她跑到了護城河邊,這才松了手。

白馥終於甩開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她早就跑不動了,卻被他拖了那麽遠,這人要不是賣孩子的就該是個騙子。她仔細看著自己,好在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露在外頭,“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

“這世上還有你這樣好看的瓷娃娃。”淩雲盯著她笑,“我沒見過你,你是哪兒來的?”

“天上掉下來的。”白馥沒好聲好氣的瞪著他,她不認得路,這會不知道怎麽回茶樓。被他拐出來,這會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看著她蹙眉,咬唇,年少的孩子就跟璞玉雕琢一般,真是好看極了。

淩雲坐在她身邊,“你別怕,我方才是故意拽著你走的,你沒瞧見咱們後頭有人跟著嗎?”

白馥心驚,“不可能。”師伯是悄悄帶著她出來的,怎麽可能有人跟著。可一回頭,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中年男子被丟在河岸邊上。

兩名隨扈上前行禮,“公子。”

“還敢嗎?”淩雲問。

男人哭著喊著,“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為什麽打人?”白馥問。

“你自己問他咯!”淩雲笑嘻嘻,“自己說清楚。”

白馥這才知道,這人看著她生得水靈,是準備拐了她去賣。這可把白馥驚著了,“賣哪兒去?賣宮裏當宮女嗎?”

淩雲挑眉看著她,“是青樓妓館。”

“青樓妓館是幹什麽的?吃點心的?”白馥撲閃著眼睛問。

“你真的不知道?”淩雲問。

白馥搖頭,“你能告訴我嗎?”她對宮外的一切,都深感好奇。

“你不怕我賣了你?”淩雲問。

“你覺得我能賣多少錢?”她問,“你賣了我也沒關系,我父、父親能把我贖回來。到時候你就倒黴了,真的!我父親會殺人,誰沾了我就算誰倒黴。”

淩雲蹙眉望著她,她就像是個瓷娃娃,年歲雖小可是透著一股子仙氣,幹凈的眼睛裏泛著光。她好像什麽都不懂,好像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由自主的,他擡頭看看天。

“我帶你去青樓,你敢去嗎?”他問。

白馥捋直自己極是鐘愛的嫩黃色,金絲銀線繡牡丹羅裙,“有何不敢?只不過到時候你若是真的賣了我,可別怪我不救你!”

這口氣,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能說出來的。

她也是認真的,沒有半點弄虛作假。

“公子,將軍吩咐過,不許公子去那種地方。”隨扈上前。

“閃開,今日誰敢攔著我,我就殺了誰!”淩雲挑眉,沒人敢攔著他,“都快要走了,還不能讓我再痛痛快快的玩一會?”

隨扈讓開一條道,淩雲牽著白馥的手,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樓。

白馥對一切都十分好奇,而更讓人好奇的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多歲的孩子,竟然帶著一個小丫頭來逛青樓。然則人家有的是錢,愛怎麽就怎麽的,一旁伺候著就是了。

而後白馥才知道,原來這是淩大將軍養在外頭的兒子,因為是庶出,所以淩雲不願回淩家受氣,幹脆再外頭與母親住著。然則這也不是個法子,所以淩將軍決定送這無法無天的兒子上山學藝。師從白須老怪,不到學成不許下山。

眼見著是要走了,所以淩雲的脾氣變得很怪,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只要他高興就肆意胡來。

不過十歲的孩子,因為見多了人情冷暖,變得很敏感,變得格外少年老成。他喜歡的,就一定要得到,他不喜歡的,會刻意損毀。對於這個兒子,淩大將軍也是無可奈何。

直到後來,禦林軍包圍了青樓,淩雲才知道這個看上去纖纖瘦瘦,似六七歲的小丫頭,竟然是當朝燕羽公主,年方四歲。她秉承了父母優異的基因,生得若皇貴妃一般五官精致,個子也比同齡孩子都要高一些。

林太傅急得滿頭大汗,顫顫巍巍的跪在白馥跟前,“老臣叩見公主,公主趕緊回宮吧,皇上都急瘋了。連林禦醫都挨了打,您再不回去,估計得打死作罷!”

“是我求著師伯送我出來的。”白馥撅著嘴,“父皇若是打死了師伯,我就跟他沒完。”轉頭望著淩雲,“淩哥哥,你下次還能帶我去別的地方玩兒嗎?”

淩雲笑道,“我很快就要走,你到時候能來送我嗎?”

“你帶我去玩,去就來送你。”白馥笑得稚嫩。

“好!”拉鉤。

急急忙忙的回去,林申被打個屁股開花。

白馥就賴在禦書房門前不走了,她撅著嘴哼哼的把腦袋別過頭,“若是父皇把師伯打死了,就沒人陪父皇下棋,也沒人能買糖葫蘆給我吃。馥兒,不要父皇——馥兒要師伯!”

“給朕往死裏打!”皇帝勃然大怒。白馥幹脆哭出聲來,驚得皇帝身子一哆嗦,“哭什麽?改明兒朕把做糖葫蘆的給你送進宮來,讓你吃夠。”

“我要去找母妃,母妃最疼我,什麽都聽我的——”白馥哭著喊著,撒腿就跑。

“給朕攔著她!”皇帝一腳踹開身邊的內侍,“都給朕滾下去。”

於是乎,林申躲過一劫,發誓再也不跟皇帝下棋了。這老小子不地道,同門師兄弟說翻臉就翻臉,下手還這麽狠。

不過皇帝拗不過寶貝女兒,最後為了賠禮道歉,悄悄在禦書房裏讓女兒騎大馬。白馥這才破涕為笑,為此還因禍得福,皇帝給了白馥一個專屬於燕羽公主的鳳凰令,讓她能自由進出宮闈,不必偷偷摸摸的出去。

有了鳳凰令,白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小小年紀,越發的了不得。

三天兩頭的鬧得京城,滿是風雨。

跟著淩雲廝混兩天,淩雲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甚是歡喜,尤其白馥的笑。稚嫩的臉龐,沒有逢迎沒有敬畏和恐懼,幹凈得如同一張白紙,讓人看著就舒坦。

他走的那天,白馥遵守了諾言親自來送。

“淩哥哥,你現在就要走嗎?”白馥有些不太高興,他走了,她該找誰玩兒呢?師伯被父皇揍了一頓,再也不願意帶著她出來溜達,偌大的京城,除了淩雲,還真的找不到肯真心帶著她玩又不怕她的。畢竟她這公主的身份,的確挺嚇人的。

“嗯。”淩雲望著她,又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馬車。

“我送你出城。”白馥抿唇。

“小香兒,能把你身上的東西,送我一樣嗎?我留個紀念。”淩雲道。

白馥打量著自身,公主出門得低調,所以她身上不敢多帶東西。猶豫良久,白馥問,“淩哥哥要什麽呢?

“就給我個耳墜吧!”白馥身上沒有什麽比較顯眼的東西,就是這對耳墜,小丫頭日日都戴著。

“可這是我最喜歡的,不能輕易給人。”這可是母妃送的,她豈能白白送人?可看著淩雲有些失望的眼神,白馥猶豫了一下,“嗯,那好,等你回來,記得還我!”她心想著,他不過是上山學藝,總該回來的。就當是借給他,到時候再要回來就是。

“好!”淩雲笑嘻嘻的接過她的耳墜,“真好看。”

“你一定要記得還給我。”白馥一臉的不舍。

她不是舍不得他,是舍不得給他的那個耳墜子。雖然這耳墜子價值不菲,可她是公主,也不是沒見過更寶貝的東西。可母妃沒了,所以母妃留下的東西是她和父皇的命根子。

淩雲走了,白馥覺得這京城都不好玩了,興致缺缺的有些不想出宮了。

“公主,您別著急啊,這十五將至,到時候諸王來朝,不是會很熱鬧嗎?”乳母在旁提醒。

白馥欣喜,“好主意。”

每年的中秋是父皇生辰,那一日諸王來朝,所以格外的熱鬧。因為皇貴妃病逝,皇帝沒有心思大肆操辦,但該熱鬧的時候也必須得熱鬧。這不但是皇帝的生辰,也是諸王表達忠心的時候。

誰若不來,就是死期將至。

宮裏變得忙碌起來,白馥百無聊賴的拿著馬鞭,大搖大擺的走在宮道裏。途經之地,一個個都畢恭畢敬的,誰敢惹她。

“公主,別去那兒。”乳母低低的開口。

“為什麽去不得?這宮裏我都逛遍了,為何不能去那?”她偏要去。

“公主,那是冷宮。”乳母輕嘆一聲,“晦氣太重,去不得。”

“父皇是真龍天子,我有父皇護著,什麽晦氣不晦氣的。”白馥哼哼兩聲。

那是白馥第一次見到徐慧,一個容顏清麗,可眉目間始終帶著憂郁寡歡的女子。

“你們在外頭,別跟著我。”白馥馬鞭輕甩,“聽到沒有。”

乳母無奈,行了禮只能在門口守望。

“你是誰?”白馥問。

徐慧瞧著白馥一身的錦衣玉服,便知道這小丫頭身份不凡。她長年累月待在冷宮裏,不知道外頭的消息,所以並不認識白馥。可她聰慧,自然知道這宮裏若是有孩子,必定是龍種。小小姑娘,能這般趾高氣揚的,除了公主還有誰?

只不過,不知道是哪個娘娘所出。

徐慧畢恭畢敬的行禮,“賤妾徐慧,參見公主。”

“你的眼力見兒不錯!”白馥掃一眼這破破爛爛的冷宮,角落裏有些癡傻的妃嬪。乳母說過,宮裏的女人如果不得寵,被皇帝厭棄,就會被打入冷宮。最後被逼得瘋癲,了此殘生。可眼前的徐慧似乎不是瘋子,看上去十分清醒。

“公主,這兒不太幹凈,您還是出去吧!”徐慧道。

“你也是父皇的妃子?為何被打入冷宮?”白馥問。

徐慧含笑搖頭,“不,賤妾並非皇上的妃子,賤妾——只是在這裏負責照顧這些失寵的妃嬪。”她捏緊了手中的笤帚,不知該怎麽說起,所以幹脆就不說了。

白馥點了點頭,“我看你挺聰明的,不如我帶你出去吧!這冷宮有股怪味,真當不好聞。”

“賤妾習慣了,公主金枝玉葉,以後別來這兒了。”徐慧輕笑,“趕緊走吧,這兒不是什麽好地方。”

果然,一名瘋瘋癲癲的女人突然撲向了白馥,驚得白馥一聲驚叫。所幸被徐慧一把拽到一旁,徐慧快速推開那人,回頭焦灼的盯著白馥,“公主沒事吧?”

白馥生氣了,好端端的被嚇了一跳,自然不高興。這宮裏,還敢有人撲她,真是該死。

一鞭子甩下去,那瘋婦人當即尖叫起來。

第二鞭卻被徐慧擋了,徐慧的手背上被甩出一條血痕。那瘋婦當即跑開,咿咿呀呀的尖叫得厲害。

“你幹什麽?”白馥怒問。

“本來就是可憐人,公主沒瞧見她瘋了嗎?”徐慧輕嘆一聲,望著眼前怒意不減的白馥,“誰願意在這裏受苦,因為被厭棄,所以只能自生自滅。公主高高在上,約莫不會明白這種感覺。方才那位是剛剛被皇上打入冷宮的麗妃娘娘,原本麗妃娘娘和皇貴妃有些嫌隙,如今皇貴妃去了,皇上便打算讓她殉葬。只不過麗妃娘娘嚇瘋了,所以才逃過一劫。”

白馥一楞,“那是麗妃?”

她還真的沒發現,那個就是平素趾高氣揚的麗妃。麗妃生得好,性格也傲,所以平素一直跟母妃爭寵不休,可惜一直沒能爭得過母妃。

沒想到,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難怪她方才要撲自己,大概瘋了也有幾分意識吧!

徐慧點點頭,“公主請回吧!”

白馥抿唇,“你傷得不要緊吧?我——讓人給你送藥!”她轉身就跑。雖然任性,可她不是那種恣意妄為的孩子,有其母必有其女,所以不難想象,能教出這麽聰慧的女兒,皇貴妃專寵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公主?”乳母抱著白馥前行,低低的叮囑,“您以後別跟她有太多接觸,免得皇上不高興。”

白馥不解,摟著乳母的脖頸問,“為什麽?她人挺好的。我看著她,都覺得有些親切。”

“皇貴妃娘娘在世的時候,救過她一次,大概是緣分吧!”乳母輕嘆,“只不過公主恐怕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她是魏王的侍妾,說白了其實就是魏王留在宮裏的人質。雖然是個可憐人,魏王接走了她的兒子,卻把她留下來了,但咱們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白馥眨著眼睛,自然不太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嬤嬤的意思是,她的命在父皇手裏?”

乳母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如果魏王——那徐慧就死定了。所以,公主切記,以後別跟她有太多的接觸,免得皇上不高興。”

“記住了。”白馥鼓著腮幫子,可她不明白,既然是魏王的侍妾,為何魏王這麽狠心要留她在父皇的手心裏?父皇的脾氣不太好,誰惹了他誰就得死,所以白馥覺得,這魏王其實比父皇更心狠手辣。至少父皇是個好父親,好夫君。

諸王來朝的時候,白馥終於遇見了命中克星,那個魏王四子——容景睿。一個從來不會笑的少年,他比她年長,站在魏王身邊就像是冰雕一樣,一動不動。

乳母蹲身驚顫,“公主,使不得!可使不得,皇上和魏王都在呢!”

“讓開!別攔著我!”白馥拉開彈弓,瞇著眼睛趴在假山上頭,瞄準了禦花園裏隨在魏王身後的容景睿,“我就是不喜歡他,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嗎,擺著一張臭臉給誰看?朝見父皇,竟也不懂得笑一笑,我最討厭冰塊臉。”

乳母瞪大眼眸,“公主,您饒了奴婢吧!您這一彈弓出去,奴婢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呀!”

白馥蹙眉,好像是有些道理。

一擡頭,容景睿被留在原地,而皇帝與魏王走到了一旁的亭子裏說話。

“好機會!”白馥壞壞的笑著,當即把小石子彈了出去。

冰塊臉,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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