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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徐婕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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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徐婕妤的故事

許是長久不見陽光的緣故,徐慧快速別過頭去,避開了陽光的直射。眉頭微蹙,素白的臉上泛起滄桑過後的寒涼。羽睫輕微顫抖,適應了一會,終於重新睜開了眼睛。

“陽光真好。”她低低的開口。

因為舌頭受過傷的緣故,是故話語間有些吃力。

“院子裏的陽光更好。”林慕白如是回答,面色微凝的盯著她。

“謝謝。”這是徐慧說的第二句話。

林慕白一笑,“於你身上,我聽得最多的便是謝謝。你已經知道我是誰,是故不必如此客氣。何況——”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殿下為何要救我。”徐慧面色微沈,“於殿下而言,其實我沒有半點價值。然則就算有價值,殿下為何又要將我藏起來,偷偷帶出宮?”

“我記得很多年前,你曾經說過,最渴望的事情便是離開皇宮,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曾問你為何,你始終不曾如實相告。”林慕白想了想,“這個問題一直在我心裏盤旋不去,所以今兒個我能有這樣的機會,我必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徐慧輕笑一聲,“殿下是什麽人,我自然是清楚的,多謝殿下。”

林慕白含笑望著她,“既然你清楚,那有些事情,能否如實告知呢?”

“這是我心頭最大的秘密,但對於殿下,徐慧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徐慧清淺的吐出一口氣,眼底帶著黯然心傷,暈開了前世今生的滄桑漣漪,“皇貴妃救過我,殿下也救過我,如今又是一次,算起來徐慧欠你三條命。”

“我不強人所難。”林慕白斂眸。

“不是殿下強人所難,而是有些事憋在心裏太久,突然間想說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徐慧輕嘆,音色有些莫名的哽咽,“這種感覺,殿下應該也能體會。”

林慕白點頭,“我懂。”

盼相逢,又相逢。

相逢不知從何說,無語凝噎在喉頭。

徐慧紅了眼眶,“那年災難之後,莊稼顆粒無收,眼見著人都要餓死了。剛好宮裏選宮女,我便去參選。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被選中了宮女。我把錢交給他,讓他上京趕考。若是緣分未盡,來日京城必能重逢。若他真心待我,便等我年滿出宮,我們再在一起。”

“我們是指腹為婚的,他在家排行老九,所以他爹就給取名叫餘九。那年災禍之後,他們家的人死的死逃得逃,留下他孑然一人。如果我也離開他,他會一無所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除了趕考沒有第二條出路。我也想著,不能耽擱了他的學業,若是能出人頭地,也能不負餘伯伯在天之靈。”

“我入宮後不久,他處理完家裏的事兒就跟著來了京城。但是我在宮裏,他在宮外,根本不可能得到彼此的消息。好在餘九這人很聰明,他就在宮門外等著,因為他打聽到每逢十五總有宮女會出門。見不到我,他就托那些出宮的宮女,每個月托一人,而且這些人都必須是不同隸屬,這樣信息範圍才能更廣。”

“終究是緣分未盡,我收到了他的消息,所以在第二年的來春,我終於能跟姑姑申請出宮。他還等在哪裏,整個人消瘦,但精神還不錯。他來了京城,因為還不到秋試,是故只能在外頭寫文賣字。雖然潦倒但是勉強能活。”

“一個男人能為你堅守那麽久,那他一定是真心的。”徐慧的眼睛裏閃爍著從不曾見過的亮光,在說起這個男人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激動的,“從那以後,我在宮裏更是賣力的幹活,為的就是每月能申請出宮的機會跟他小聚。我們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逾矩的行為。”

“出宮的時候,宮門口查得比較嚴,怕的就是宮女奴才盜竊宮裏之物拿出去販賣。所以我不敢偷東西,只是悄悄的藏了一些茶葉零料,帶出去給他嘗一嘗。他舍不得喝的時候,就轉賣給那些學子。畢竟是宮裏的東西,哪怕是零料也是好物件,為此他換得一些銀兩。等著我出宮的時候,他便變著法的哄我開心。”

“那一日我出宮,他送了我一枚銀簪子。為了這銀簪子,他攢了一年的錢,這一個月一來每日都只吃兩個白饅頭。我見到他是時候,他餓得面黃肌瘦,整個人就跟紙片似的。秋試即將開始,他說若是能高中,必得讓我放心,留個信物於我,就當是定情。”

徐慧深吸一口氣,低頭間悄悄抹去眼角的淚,“他不負所望,真的高中。雖然不是頭名狀元,可也是名列三甲。原以為他能出人頭地,然後悄悄的打通關系帶我走。為此我請調冷宮,為的就是不再出現在宮裏人的視線裏。”

“冷宮本來就沒什麽人願意去,去了冷宮就等於自絕生路。所以我請調,很快就批了下來。可是我沒想到,入了皇宮想要再出宮,何其艱難。尤其是餘九不得朝廷重用,只是給了個閑職。所以,我出不了宮,而他也沒辦法帶我走。”

“那一日我出宮去找他,他喝醉了,喝得醉醺醺的。他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我,因為他給不了我要的幸福。一墻之隔,讓我們無法攜手一生。其實我知道,名列三甲,但凡他有點攀龍附鳳的心思,他都不會淪落至此。他是因為我,所以獨善其身,不曾動過念頭。”

“也是因為這一次,我們成了真正的夫妻,我把自己給了他。那天夜裏,我沒有回宮,他拿他所有的銀子買了一套喜服,我們對月起誓,算是成親。沒人祝福也不要緊,我們有彼此。說好了等他攢點錢,到時候我們虛報年紀,就能早些出宮團聚。”

林慕白的眉睫陡然揚起,微微僵直了身子,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麽當初魏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要留她在大殷宮中為質。這是典型的留子去母,壓根就沒打算留下徐慧。

大概是知道,徐慧當時並非完璧。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們決定在一起。他雖然是個閑職,但只要他努力,養家糊口不是問題。他那麽聰明,不怕餓著我。所以,我們掰著手指頭過墻裏墻外的日子。冷宮雖然清苦,那些瘋瘋癲癲的嬪妃很多,可是我覺得很高興。只要一想起他還在外面等我,我覺得什麽都是值得的。”

“但是——事情還是有了意外,避子湯畢竟不能完完全全的保證不會受孕。我慌慌張張的出宮,因為我有了身孕。殿下應該能明白,如果宮女被查出有了身孕,那是穢亂宮闈是死罪。我們不敢生,也不敢要這個孩子。可是大夫說,我的身子不太好,如果強行滑胎,來日也許會失去當母親的權力。”

“餘九想來很久,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他開始為我準備一切,細細的叮囑我有關於如何避人耳目的事宜。若是宮裏的人問起,該怎麽回答。那段時間,我假裝胃脹氣,一直躲在冷宮裏。冷宮這個地方,是宮裏人最忌諱的,誰都不會輕易進來。”

“冷宮裏的老太監,殿下您也見過的,因為見慣了人情冷暖,所以對外頭的人都是冷冰冰的。杜公公欠我一個人情,那一日他發燒險些丟了命,是我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兩天,所以後來他發現我有了身孕,便也刻意的保護著我。”

“若說宮裏涼薄,那麽這所有的溫情,大抵就在冷宮裏了。”

林慕白僵直了身子,“你把孩子生在冷宮?”

徐慧點了點頭,“這件事,皇貴妃也知道。”

“我母妃從未提及。”林慕白蹙眉。

“皇貴妃蕙質蘭心,聰慧而善良,她自然不會告訴任何人。其實那一日杜公公把孩子放在食盒裏準備送孩子出宮,已經露了餡兒。不過是皇貴妃發現了異常,所以當你母妃發現這食盒裏是個孩子,當下就明白了。彼時你娘的肚子裏有了悼太子,所以對於這個孩子的出現,十分憐惜。”說到這兒,徐慧感激的望著林慕白,“是你娘讓底下人打通了關節,直接讓杜公公送孩子出宮,而後召見了我。”

林慕白垂眸,沒有吭聲。

所謂悼太子,是因為父皇早就有言在先,如果皇貴妃生下的是個男孩,就立為太子。可惜這孩子不爭氣,生下來活不過兩日就已經夭折,是而追封為太子。

是為悼太子!

也是因為這樣,皇貴妃的身子與日劇下,此後懷上了女兒,於女兒生下來之後,沒多久就病死了。

自古紅顏多薄命,榮耀到了巔峰,便也是結束。

“孩子已經送出去,我了無遺憾,所以就跟你娘坦誠了一切。彼時皇後與你娘不睦,你娘肚子裏還懷著孩子,所以不想惹太多麻煩,只是叮囑我回到冷宮去,此事就此作罷,她權當什麽都不知道。以後若是被查出來,也與她沒有任何關系。”徐慧松了一口氣,“因為你娘,我和我的兒子撿回了一條命。”

“孩子被留在宮外,隨父生活,而我則心心念念著,等我年滿出宮。”徐慧輕嘆一聲,“因為這件事,我不敢輕易再出宮,餘九也變得忙碌起來。突然多了個孩子,既當爹又當娘的,所以我們那時過得很忙亂。我滿是思念,可也沒有法子。”

“那幾年,我覺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實在是熬不住,就打算離宮與餘九私奔。那一天是你父皇的生辰,百官道賀,諸王依例來朝。所以我打算趁著人多,悄悄離開皇宮。可是白日裏戒備森嚴,我壓根沒有機會離開。到了夜裏,我才有了機會。”

“可是我沒想到,我會遇見命裏的克星。我刻意避開人群,卻不料遇見了醉酒的他。我極力掙紮,最終還是沒能保全自己。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已成定局。你父皇留下了我,為的是打算送我去魏王府,作為自己的眼線,盯著魏王以防魏王謀反。”

“但是魏王清醒過後便恢覆了冷靜,對於我的出現他一直以為是個陰謀,而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我不能道出真相,於是被你父皇指給了魏王為妾。魏王遲遲不肯來接我,哪怕我有了身孕,在宮裏生下孩子,他都不曾來看我一眼。”

“有關於魏王所有的事,我都是你母妃說的。在宮裏,也就是你母妃還可憐我,其他人沒有一個是看得起我的。身為宮女,勾引魏王,還恬不知恥的誕下孩子。魏王親自入宮,接走了孩子,也就是景垣。他對皇帝表忠誠,說是願意把我留在宮裏,絕不會背棄皇恩。”

“可他的心有多硬,我比誰都清楚。他來冷宮看我時候,已經警告過我,不要癡心妄想,最好安分守己。這些我都不在乎,因為我也不愛他。所以對於景垣,我也保持了冷淡。”

林慕白凝眉,“那你宮外的那個孩子呢?”

“我身在冷宮,因為背負著魏王府妾室之名,所以再也不許出宮,跟外頭也斷了聯系。至於後來怎樣,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當年魏王起兵,我本該死,是殿下您放過了我。我欠你們母女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徐慧突然跪地,朝著林慕白磕頭,“多謝殿下三番四次施以援手。”

“餘九?”林慕白深吸一口氣,她是真的沒有印象。畢竟這人從未入過朝堂,又出現在自己出生之前,所以即便徐慧提及,她也不知道是誰。

而且照徐慧這麽說,這個人很聰明而且很低調,這麽多年過去,想要再追查,只怕是不可能了。不過這也虧得徐慧,一個人堅守著這麽大的秘密,始終不曾透露過分毫。

對於徐慧,林慕白最深的記憶,是她為了冷宮裏的十皇子,跪在燕羽宮門外苦苦哀求。

現在想想,徐慧之所以這麽做,大概是因為對自己孩子的不舍。身為母親,是最見不得孩子受苦的,哪怕這個孩子並非自己的骨肉。

徐慧說,魏王薄情。

其實林慕白現在想想,自己的父親也是薄情的。因為他們的情感都悄悄留在了死去的女人身上,再也沒有多餘的情感可以給別人。是癡情,也是無情。

這後宮的怨憤,大多來源於此。

“你後來就沒有跟他們聯系過嗎?”林慕白問。

“人海茫茫,上哪兒去找?”徐慧輕嘆一聲,“我不是不想找,而是找不到。大殷覆滅之後,魏王創建大祁,因為念著景垣是皇五子,所以給了我一個名分。我不稀罕,也不喜歡成為魏王的女人,所以我不去爭不去搶。但我不是瞎子不是聾子,有些事情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其實這樣怪不得魏王,畢竟當時是那樣的狀況。”

林慕白點頭,“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我還能有什麽打算?”徐慧笑得蒼涼,“天下之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知道為什麽,我要悄悄帶你出宮嗎?”林慕白問。

徐慧垂眸不語。

“你照顧天胤那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你是沐王的母親,沐王這一次幫了我們,算起來也是有恩於我。”林慕白輕嘆一聲,“我悄悄帶你出宮,是因為想把這個決定權留給你自己。你這輩子一直不能為自己做主,那麽我告訴你,現在你可以做主了!”

徐慧駭然盯著林慕白,“你說什麽?”

“如果你不想回皇宮,那麽過不了多久,徐婕妤會因為忠烈而受到追封,興許還能葬入妃陵。如果你想回去,我想皇上此刻也會彌補對你的虧欠。宋貴妃已死,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必定不會虧待你。”林慕白輕嘆一聲,“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只是想把機會還給你!女人這一輩子,不容易。”

徐慧噙著淚,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自己想想吧!”林慕白轉動木輪車,“我還有事,你想通了就讓如意來告訴我。”

林慕白走了,徐慧癡癡的坐在那裏。

她被困在皇宮裏一輩子,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想著離開。可真的要離開皇宮,她又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有那麽一瞬,當得知自己有能力選擇的時候,她卻是慌亂的。不知所措的,不明白自己還能做怎樣的抉擇?離開皇宮,孤零零的一個人,能去哪兒呢?

她知道,容景垣能侍奉她天年,可是——心裏的結該怎麽辦?

放不下的東西,始終擱在心頭,那麽疼那麽疼。

——————————

皇帝訓斥了容景垣,當然,是有關於蘇婉的事。

“那是你兄嫂,算起來也是該死之人,不管是蘇家的事還是齊王府的事,都足夠她死上一百次。”皇帝咬牙切齒,“你剛剛得封親王,怎這般不知檢點?那女人是你能碰的嗎?”

容景垣安安靜靜的跪在那裏,似乎對父親的怒吼早習以為常。

等著皇帝說完,他也只是微微的擡了一下眼皮。

“朕不管你怎麽想,要麽把她送出京城,永遠不許回來,要麽朕親自下令殺了她,你自己選。”皇帝冷然下了最後通牒。

容景垣問,“父皇還有其他吩咐嗎?若是沒有,兒臣告退。”

“冥頑不靈!”一聲怒喝,皇帝劇烈的咳嗽著,伸手便將魏道德快速遞上的杯盞推翻在地。

隨著杯盞落地的嘩然之音響起,魏道德撲通跪在遞上,“皇上息怒!小心龍體。”

“父皇要不要聽兒臣說說心裏話?”容景垣還記得上朝之前,容盈對自己說過的話。父皇老了,年邁之人,越發固執,可也更念舊。

皇帝拼命的咳嗽著,沒有吭聲,臉上的怒氣卻絲毫不減。

“兒臣十一入軍,十三歲便為先鋒上戰場。兒臣一直為大祁的江山,出生入死,毫無怨言。因為母妃生前告訴兒臣,兒臣這條命以及如今享有的這一切,都是父皇所賜。兒臣為大祁鎮守邊關,那是兒臣的本分,兒臣該為父皇盡忠盡孝。”容景垣不緊不慢的說著。

“這些年,兒臣不知冷不知熱,只知道家國天下,只知道黃沙熱血。父母不在身邊,兒臣什麽都得靠著自己。兒臣也是人,也想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有父母在側,有人關心有人疼。可母妃告訴兒臣,我生來就跟別人不一樣,因為我的父皇不喜歡我,不喜歡母妃,所以我什麽都只能靠自己。”

“傷了自己包紮,疼了自己忍著,這是我的命,我得受著。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出現了。兒臣不知道什麽是兒女情長,也不曾歷經過兒女之情。兒臣只知道,如果有一個女子願意在你最落魄最狼狽的時候,還對你不離不棄,那麽她對你必定無所求。”

“父皇也曾真心過,也該明白真心為何物。身為帝王之家,享盡人間富貴,可父皇也該知道,有些人對你好不過是沖著榮華富貴來的,是因為對你有所企圖。就好像以前,誰都不願搭理兒臣,但兒臣現在是父皇親封的親王殿下,所以連朝中大臣看到兒臣都表現得不再冷漠。”

“可這些都不是兒臣想要的,兒臣沒有雄心壯志,兒臣充其量只是個孤獨的將軍。國已平亂已定母妃也死了,如今兒臣只想要個家,僅此而已。”他磕頭,“請父皇成全。”

皇帝靜靜的聽著,心裏的怒氣漸漸消散下去。

不可否認,容景垣說的的確是事實。這些年,他對於這個皇五子,一直都差來遣去,壓根沒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給予半點疼惜。因為不喜歡徐婕妤,所以連帶著,也不在乎徐慧生的兒子。之所以把容景垣養在身邊,只是因為不想落人口實,成為別人的話柄罷了!

當容景垣說,父皇也曾真心過,皇帝是有所觸動的。

的確,後宮的那些女子對他皆有所圖,他之所以愛上孟淺雲,一則是因為美貌,二則也是因為如此的心思。因為在孟淺雲那裏,他只是個丈夫,是孩子的父親,而不是所謂的魏王。

越是高高在上,其實越渴望最平凡的感情。

可惜,他此生無望。

“你想要女人,朕可以為你親自挑選合適的沐親王妃。”皇帝輕嘆一聲。

“兒臣說過,兒臣不要那些女人,兒臣要的是全心全意,與兒臣榮辱與共,生死相隨的女子。”容景垣擡頭,“兒臣找到了,所以對別的女人再無所求。不管她是蘇婉還是於蔓,在兒臣心裏她是最好的妻子人選。除了她,兒臣誰都不要。若父皇執意如此,兒臣願意孤獨終老,此生不娶不納。”

“你!”皇帝面色一緊,“她到底有什麽魔力,讓你們兩個兄弟,都圍著她團團轉。殊不知紅顏禍水,早晚有一日你會栽在她手上。她爹——”

“她是她,蘇家是蘇家。”容景垣道,“父皇不能因為蘇厚德和蘇離之事,就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如果父皇真的擔心她會禍害朝綱,兒臣倒有個法子。”

皇帝一楞,“什麽法子?”

“請父皇將兒臣免為庶人,從此以後與皇室再無幹系。如此一來,父皇就再也不必擔心容家天下,大祁的江山不穩。”容景垣伏跪在地,“兒臣願意當個平民百姓,不再為朝堂所累。”

“容景垣!”皇帝勃然大怒。

容景垣高聲,“請父皇成全!”

禦書房內的氣氛變得格外僵冷,等到容景垣出了門,外頭的侍衛一個都不敢擡頭。方才裏頭動靜,一個兩個都聽到了,誰敢多看一眼,這是嫌命太長了嗎?

“皇上,皇上息怒。”魏道德急忙攙著皇帝去一旁的軟榻上歇著,“您龍體欠安,何必跟殿下爭執呢?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到頭來不還是您一句話的事兒嗎?沐親王殿下,是您諸多皇子當中,秉性最老實的,您是知道的呀!”

“朕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怕他被騙。”皇帝輕嘆一聲,可容景垣那些話歷歷在耳,讓他吐不出咽不下,就卡在喉嚨裏,心裏難受得很。明令禁止,所有皇子不許沈溺於兒女情長,可怎麽一個個的都走了自己的老路呢?

老四為了女人,皇帝也不稀罕,江山更無所謂。

老五為了女人,頭一回頂撞自己的父親,而且還請旨免為庶人,連親王位份都不要了。

“皇上,您累了,別想那麽多。”魏道德輕笑著,“這朝堂上多少事還等著您決策,沐親王殿下的事兒——”

“一直以來,老五是最讓朕放心的,可是朕沒想到,最後的最後,他竟然跟蘇家有了瓜葛。”皇帝覺得頭疼,“這事,朕得再考慮考慮。”

“皇上,歇著吧!”魏道德輕嘆。

容景垣出來的時候,聽得容盈在天牢外頭等他,轉身就去了天牢。

“四哥在這做什麽?”容景垣問。

“兩個皇子進了天牢,一個被擡著出來了,這不——還有一個呢!”容盈擡眸望了容景垣一眼,“父皇有命,三日內處決一幹人等。宋貴妃母子已死,剩下的就該是老二了。既然是兄弟,自然要來送一送,何況有些事情,咱們也該有個了斷。”

容景垣凝眉,沒有吭聲,擡步就往天牢裏走去,卻被容盈一把拽住。

“再等等吧!”容盈蹙眉。

“等什麽?”容景垣問。

容盈一笑,“來了。”

容景垣微微一怔,“她來幹什麽?”

天牢重地。

容景甫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裏,雖然自己是從犯,但是謀逆之罪其實壓根沒有主犯和從犯的區別。你敢謀逆,就要想到有今日的下場。

不過,他是皇子,比起平常人稍微好一些。

因為皇帝不可能誅自己的兒子九族,那不是把自己也給搭進去嗎?

他想起那一日蘇婉離開時,杏子說的那些話,心窩窩都跟著疼了起來。那些話是真的嗎?自己壓根沒有碰過蘇婉?而蘇婉的身子是給了老五?

容景甫自然想不明白,為何兩個人竟然會走到這樣的地步。猶記得當時她初入王府,是怎樣的青澀,可漸漸的在齊王府裏,她熬成了另一番模樣。愈發的淡漠,愈發的倔強。

外頭響起了清晰的腳步聲,容景甫靠在墻角,微微擡頭望著外頭。

容盈負手而立,淡然駐足。此刻他已是太子,而容景甫卻是個階下囚,很快會被處死。不過容景甫的視線很快就從容盈身上挪開,怒不可遏的落在容景垣身上。

下一刻,容景甫瘋似的沖到牢門口,死死抓著牢門柵欄,“容景垣!”

他幾近咬牙切齒的模樣,狼狽得讓人只覺滑稽可笑。

“二哥!”容景垣淡淡的喊了一聲,“我們又見面了。”

“我要殺了你!”容景甫抓狂。

容盈輕嘆一聲,“二哥,如今你已是階下囚,就不必再作困獸之鬥。何況,就算讓你和老五交手,你哪裏是他對手?這些年你養尊處優,武藝早已生疏。是你自己站錯了陣營,怪不得任何人。今日我帶著老五過來,是想讓你們之間有個了結。”

最重要的是,希望容景垣心裏的那個疙瘩,能徹底的解開。

“婉兒是我的!”容景甫眸光狠戾,若淬了毒一般。

“她現在是於蔓!”容景垣道。

容盈退後,讓他們二人好好敘話。

容景甫怒目圓睜,聽得容景垣繼續道,“我已經求父皇成全,所以不管父皇答不答應,我都會跟她在一起。我進來看你,是出於兄弟之義,從此以後你我各不相幹。”

“你連自己的嫂子都不放過,你就不怕天下人笑話嗎?”容景甫切齒。

“我說過,她是於蔓,不是齊王府側妃。”容景垣淡然。

容景甫突然笑了,“你當天下人都是瞎了眼的嗎?”

“瞎了眼的只是你一個人而已。”容景垣道,“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不懂得珍惜,如今她離開你,你卻又絞盡腦汁的要她回到你身邊,其實最傻的人是你。我不想為她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想,她如今所希望的只是我平平安安的回家,跟她一輩子廝守。而你,不過是個陌路人。”

“你就那麽喜歡,我睡過的女人?”容景甫笑得嘲諷,雙目通紅。

容景垣的眸子微微瞇起,眉心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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