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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不許一個活口離開乾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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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不許一個活口離開乾雲宮

寂靜的寢殿裏,皇帝身著龍袍,仍舊躺在床榻上。算起來,容景宸是最不孝順的兒子。皇帝駕崩那麽久,他隱瞞皇帝的死訊,秘不發喪。如今——皇帝就這樣孤零零的被擺在這裏,他就急著登基,急著屠殺兄弟坐穩皇位。

容景宸苦笑,繼而坐了下來。

孟麟輕嘆一聲,環顧四周,竟也是空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看樣子,殿下是不打算給皇上出殯。保密工作做得這麽好,也正是虧了殿下的心思。”

這嘲諷的意味不言而喻。

容景宸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了,生氣也沒什麽意義,還不如就這樣靜靜的待著。

“現在你該開口了吧!”容景宸扭頭望著孟麟。

孟麟深吸一口氣,徐徐坐定,“殿下還是在想那些問題嗎?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有什麽可計較的。就算殿下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能力挽狂瀾,還是能出奇制勝?”

容景宸笑道,“人總該活得清楚,死得瞑目吧!”

“是嗎?”孟麟蹙眉,“我還以為殿下會喜歡難得糊塗。”

“所以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容盈從雲中城回來,就一直在布局?”容景宸問。

孟麟揉著眉心,“殿下這話問的,我都不知該從何說起。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只是想告訴殿下,等到日落,一切都自見分曉。”

“為何要等到日落?”容景宸問。

孟麟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是我爹在我入宮之前吩咐的,我哪裏知道這麽多。只說是日落時分,乾雲宮變,自見分曉。”

聞言,容景宸凝眸盯著床榻上的皇帝,難道是自己的父皇有什麽問題?

還不待他多想,劉瑜已經帶著皇後過來。

皇後還剩下半條命,被宋貴妃折磨得氣息奄奄,如今多虧了弦月和蘇娘攙扶著,才能踉踉蹌蹌的往前走。到了乾雲宮,弦月與蘇娘便讓皇後靠在了軟榻上,皇後喘著氣,視線一直落在床榻上。

“皇上!”她沙啞的嗓音,發出破碎的聲音,“皇上!”帶著少許飄渺與暗啞,讓人聞之心酸。

“娘娘,皇上他聽不見了!”蘇娘哽咽。

皇後笑得微涼,“他怎麽能聽不見呢?他是天子啊!”轉頭望著身著龍袍的容景宸,“你就那麽想當皇帝嗎?那冷冰冰的皇位有什麽好?你們母子倒是打破腦袋的往上沖。誰稀罕你的皇位,你若真的想要皇位,景睿讓給你又何妨?他從不稀罕皇位萬歲。你鬥了那麽多年,其實都是你自己在作繭自縛。沒人跟你搶,可你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容景宸笑得溫和,“皇後娘娘說這話,未免讓人笑話。這九五之尊,誰人不要?誰人不喜歡?九州天下,納入手中,踩在腳下,高高在上無人可比。那是何等殊榮,多少人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登高一呼嗎?”

“那是你!”皇後眸中噙著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管你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容景宸還是保持著最初的淡然自若。

不多時,宋貴妃也跟著進門。

乍見皇後也在場,當下大怒,“她怎麽在這裏?”

“她是皇後,父皇未曾廢後,自然有資格出現在這裏。”容景宸慢條斯理的回答,“母妃,說到底你是妾,她才是妻,何必劍拔弩張呢!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意什麽?”

宋貴妃冷然,確實答不出話來。

“坐吧!”容景宸淡淡的開口。

宋貴妃氣呼呼的坐定,“都聚在這裏做什麽?先帝已死,如今皇宮被圍,難道還指望著先帝能爬起來替咱們解圍嗎?先帝的心思永遠都偏向容盈,他心裏哪有咱們母子。”

容景宸垂眸,輕柔的嘆息一聲,“那是父皇自己的事兒,如今咱們來說說,咱們自己的事兒吧!”

聞言,宋貴妃不解,“咱們什麽事兒?”

“就從容盈回來開始說起。”容景宸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回來那天,跟父皇兩個人待在書房裏很久很久。也許從那時候開始,他跟父皇就已經開始謀劃,該如何削弱我的勢力,如何能讓容盈重新再朝廷上穩住陣腳。”他望著孟麟。

孟麟沒說話,也只是淡淡的笑著。

容景宸繼續道,“容盈示弱,假裝武功被廢,其實就是為了防備我。真正的棋局,其實是從老五被流放開始的,老五流放其實就是為了老四留個底盤。父皇知道我在朝廷中的勢力越來越強,所以只能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是想把老五留給老四,到時候反戈一軍,讓我措手不及。”

“事實證明,父皇是對的。老五不負所望,果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回來了。哼——果然是兄弟情深,所以我輸了。我不是輸給容盈,我是輸給了自己的父親。”

“從小,他就偏心偏愛,我一直想表現自己。可是在他眼裏,永遠都只有容盈,永遠都看不到我。不管我有多優秀,容盈始終勝我一籌。只因為,我不是他心愛的女人所生的兒子。”

語罷,他擡頭望著自己的母親。

宋貴妃脖頸處青筋微起,“在這宮闈裏,有什麽真愛?左不過是因為得不到,所以一直念念不忘罷了!紅顏未老恩先斷,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孟淺雲死得晚一些,也許皇帝就不會那麽愛她。親眼看著孟淺雲慢慢變老——”她撫上自己的臉,可以想象自己臉上的皺紋,越來越無法抹平。

“那是你以為。”皇後冷笑,“皇上深愛著淺雲,不是你能明白的。皇上的愛雖然高高在上,可是他心裏是熱的。”否則不會這麽多年還堅守著對孟淺雲的承諾,“你們不會明白,生離死別的痛苦。可我能明白,我親眼看著皇上為了淺雲白了鬢發。你們不懂,不代表不存在。”

“如果做皇帝,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皇帝做得實在沒有意義。”孟麟搖著頭,笑得涼涼的。

容景宸嗤笑,“女人算什麽,不過是一個皇朝的點綴。這世上留下的,最多是一段佳話,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重大的意義?”

“所以你沒有心。”孟麟挑眉,“因為你太無情,所以不得皇上寵愛。皇上雖然佯裝涼薄,但實際上卻是個重情之人。他自身不喜歡涼薄之人,所以他才會不喜歡你。這跟你們的出身沒關系,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怪不得別人。”

容景宸淡淡的笑著,“那你能告訴我,你還知道些什麽嗎?”

孟麟眉頭微蹙,這容景宸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他這是給自己下套呢!低頭一笑,孟麟輕嘆一聲,“殿下能猜到能想到的,差不多都是事實。既然如此,殿下還要我說什麽?事實擺在這裏,你知道或者不知道,都已經無可更改。”

“為何非要等到日落?”容景宸問。

孟麟揉著眉心,“這跟殿下為何要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乾雲宮,差不多有異曲同工之處。”

眉睫陡然揚起,容景宸笑得寒涼,“真不愧是孟行舟的兒子。”

“多謝殿下誇獎,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孟麟笑道,“只怕這乾雲宮,進得容易,出去難了。”

宋貴妃驟然起身,“這話是什麽意思?”

“母妃好好坐著吧!”容景宸笑道,“你不是問我,還有什麽法子能自救嗎?這就是最後的法子。你放心,只要留在乾雲宮,誰都不敢闖進來。別忘了,咱們身後還有一個皇帝。”

宋貴妃心驚,駭然扭頭望著躺在床榻上的帝王屍身。

這話雖然是輕描淡寫,卻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下沈。什麽叫進來容易出去難?難不成這容景宸還有後招?

慢著,宋貴妃有些輕顫,“劉瑜呢?”

“他自然在他該待的地方。諸位都稍安勿躁,咱們再這裏好好陪著先帝,很快——就沒事了。”容景宸意味深長的說著,“如果大家執意要走,拿就走吧。若有任何後果,恕不負責。”

孟麟笑而不語,眾人面面相覷。

喉間有些腥甜的滋味,容景宸微微凝眉。

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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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內,老頭將容哲修帶了回來。

林慕白自然是欣喜的,牽著容哲修的手,險些落下淚來。尤其是他跳下城墻的那一瞬,林慕白一度以為,自己會真的失去他。雖然心裏有過千萬種準備,也對容哲修的周全做過安排。可是身為母親,終究是放不下心的。

“沒傷著吧?”林慕白忙問。

容哲修搖頭,“沒有,師公爺爺救得及時,修兒沒傷著。那三皇伯給修兒下了毒,好在有娘給的解毒丹,修兒沒事了。”

下毒?

林慕白慌忙扣住容哲修的腕脈,須臾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早有準備。”

“我就知道那三皇伯沒安好心,所以我早就備好了解毒丹。我知道三皇伯疑心重,他一定不會相信我,所以我喝了半杯,然後在剩下的半杯裏放了娘給的毒。”容哲修笑嘻嘻的說著。

“然後呢?”黑狐蹙眉,擔慮的望著容哲修。

“然後?”容哲修笑得賊賊的,“然後就是皇伯伯真的不信我,非要喝我剩下的那半杯,然後他吃了他的解藥,卻不知道我是故意裝成很害怕的樣子。事情的結果就是,我吃了他的毒,他吃了我的毒。我現在已經解毒了,可他還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黑狐噗嗤笑出聲來,“不愧是殿下的兒子。”

“我不能讓人白白整我一頓卻不還手,那多丟人。”容哲修撇撇嘴,“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肯定會給我做手腳。防人之心不可無,修兒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林慕白欣慰的撫著孩子的臉,“還好師父救得及時。”

老頭在旁翹著二郎腿,“虧你還記得我這個師父,哼——我還以為你連我都忘了呢!”

“師父,我忘了誰也不敢忘了你呀!”林慕白笑道,“師父文韜武略,無所不能。我怎麽能忘了師父,師父可是天下無敵之人,誰都趕不上你,這般人物,豈能被忽略。”

“得得得,少給我拍馬屁,每次你拍我馬屁,總有麻煩事。”老頭擺擺手,“沒商量,別找我。老頭我一把年紀了,累著呢!”

林慕白輕嘆一聲,“看樣子真是寶刀已老,不中用咯!”

“你說誰不中用!誰不中用!”老頭叫囂,“我就是跟你客氣,你還真以為我不中用了?我告訴你,不管什麽事,只要我出馬,保證一個頂兩!當然——你要是有空記得把你那缺心眼的師兄找回來。讓他在宮外等我,這蠢犢子不知道死哪裏去了!真當氣死我了,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師兄?”林慕白蹙眉,“吩咐下去,仔細找找。”

黑狐頷首,轉身走出營帳去外頭交代一聲。

“殿下!”白狐快速進了營帳,“婉兒姑娘救回來了,只不過——她的腿——”白狐垂眸,沒能繼續說下去。這意味著什麽,林慕白比誰都清楚。

但是眼下,還是讓自己去治吧,師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師父。”林慕白深吸一口氣,“徒兒想求師父一件事,還望師父一定要答應。”

她難得認真,老頭微微蹙眉,“丫頭,是不是遇見難處了?”

“師父,我得去救人,所以這件事得交給你去辦!”林慕白握著容哲修的手,輕嘆一聲望著老頭,“這事只能悄悄的辦,不可讓任何人知道。”

老頭凝眉,“你放心。”

林慕白淡淡一笑,如釋重負。

外頭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如今就只剩下宮裏的負隅頑抗了。歷經六年前的血洗和火燒宮殿,皇宮已然經不起第二次的血洗,所以若要強攻,只怕會死傷慘重,更有甚者會兩敗俱傷。

不過現在,林慕白趕著去給蘇婉治病。

蘇婉的腿,確實已經開始壞死。耽擱的時間太久,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辰。這會子,也就是林慕白還能勉強一試。

見著林慕白的時候,蘇婉的眼底燃起了希望,她止不住的顫抖。

“你別怕,就算我不行還有我師父。”林慕白握緊她冰涼的手,“最壞的結果,就是跟我做個伴而已。你看我這樣,不也活得好好的嗎?婉兒,別有那麽多的心理負擔。有些東西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你把心態調整好,咱們這就開始施針。”

蘇婉點點頭,“我什麽都不怕,你只管施針。”

林慕白輕嘆一聲,看著原本如玉的雙腿,成了這般青紫,實在令人不忍。如意快速取了針包遞上,將一切事宜準備妥當。

“因為大量凝血,可能需要把血塊都導出來。有些地方的骨頭開始愈合,如果你要矯正就必須斷骨重續。你別怕,烏素當時給了我月氏國的秘藥,應該會有奇效。”林慕白眸色微沈,“只不過你得吃點苦頭,你且忍耐。要想能下地走路,就得堅持。”

蘇婉紅了眼眶,“只要還能走,我就不會放棄。”

林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

外頭,能聽到屋內傳出的嗚咽,偶爾還有歇斯底裏的壓抑淒喊。有些需要斷骨重續,所以這樣的疼痛便是男兒尚且難以忍受,何況蘇婉這樣的弱女子。

幾番暈厥,蘇婉已經被折騰得不成人樣。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濕,唇上咬著毛巾,齒縫間血跡斑駁。

林慕白的身上亦是慢慢的汗水,她也緊張。如果是陌生人倒也罷了,偏生得是蘇婉,是自己的好友,有時候你不忍下手卻又不得不下手。這種糾結一直延續到最後,為蘇婉上藥包紮完畢。

白狐在側,不斷的為林慕白擦拭汗水,擔慮的望著林慕白越漸蒼白的臉色。

等到做完這一切,白狐這才如釋重負,“殿下,您沒事吧?您的臉色很難看,去歇一會吧!”

如意緊跟倒了一杯水,“師父喝杯水吧,你太累了。”

林慕白的確很累,肚子裏的孩子都那麽大了,眼見著臨盆將近。施針得聚精會神,所以精神得高度集中,實在有些吃不消。

喝上幾口水,心裏稍微平緩一些。林慕白吩咐道,“讓人守著,這段時間她會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所以得保證她的續骨不會再次錯位,否則以後都會落下殘疾。”

“放心吧!”白狐推著林慕白往外,“殿下趕緊去歇著。”

“愈發不中用了。”林慕白笑得蒼白。

剛走出門,就聽得掌櫃來報,說是有一名白衣男子在大堂裏等著,說要見東家。

如意一楞,“白衣男子?長得什麽樣兒?”

掌櫃道,“白白凈凈的,唇紅齒白,極是好看。”

眉睫陡然揚起,林慕白看了白狐一眼,“大概是他。”

果不其然,今夕站在大堂裏,一襲白衣素雅,背對著後堂佇立。

“都下去吧!”林慕白淡淡的開口。

白狐與如意快速領著周邊的人退下,只留下林慕白和今夕二人。

“為什麽要回來?”林慕白問,“走得遠遠的,這京城不適合你。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過你想要的生活,不比在這裏爾虞我詐的來得更好?這條命來之不易,何必還要回來。”

“因為皇姐在這裏呀!”今夕站在她跟前,笑得淡淡然,“你知道的,我討厭京城討厭皇宮,可皇姐在這裏,這京城和皇宮也就變得沒那麽討厭了。”

林慕白輕嘆一聲,今夕已經蹲在她跟前,握住了她微涼的手,“皇姐,天胤不想走,只想陪在你身邊,你別趕我走好不好?我們已經分開了很多年,這些年我最想念的人,就是皇姐你!皇姐,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死都一塊,就跟以前一樣。”

以前?

林慕白紅了眼眶,含笑撫著今夕素白的面龐,“當年那個肉嘟嘟的小胖墩,這會變得連我都不認識了。你知道嗎,第一眼看你的時候,我是真的沒認出來。六年時間,人事全非,都熬得變了模樣。可是天胤,我們都回不去了。皇姐也不可能永遠跟你在一起,人總是有那一天的。”

今夕面色一緊,“皇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想要我了嗎?”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是白家唯一的根,皇姐怎麽可能不要你呢?可是皇姐想讓你過得更好,忘掉過往,忘掉一切,重新開始。”林慕白噙著淚,“我只能存在你的記憶裏,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不懂!”今夕驟然起身,“為什麽非要趕我走,我只想跟著皇姐,跟著你。”

“我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林慕白深吸一口氣,“天胤,你長大了,該學會自己獨立的生活。”

“皇姐!”今夕撲通一聲跪在林慕白跟前,“你別丟下我。”

林慕白笑著落淚,“皇姐不會丟下你,只不過有些時候,我自己都顧不了自己,哪裏能顧得了你呢?離開京城吧,不管去哪都好。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過日子。有半畝閑田,似山水人家,得眷侶成雙,看滄海桑田。皇姐做不到的事情,由你替皇姐去做,如何?”

今夕楞了楞,“皇姐為何做不到?”

聞言,林慕白笑得有些勉強,“別問了,皇姐讓你離開自然是為了你好。京城如今很亂,你不適合出現在這裏。畢竟——”

畢竟早前,他可是毓親王府的男寵。

容景宸一旦倒臺,今夕必定會受到牽連。所以他這樣的面孔,的確不適合出現在這裏。

今夕垂眸,“我知道皇姐在顧慮什麽,他輸定了。”

林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既然你知道,就該明白你應該走。”

“既然皇姐執意要我離開,天胤一定會走。只不過天胤有些心事未了,總歸是要有個交代的。”今夕眸色微沈。

林慕白一楞,便知道今夕的意思,“還有必要嗎?”

“救命之恩,自然得見一見的。”今夕笑得微涼。

沈默了良久,林慕白終於擡頭望著他,張了張嘴,終究什麽都沒說。

姐弟兩個誰都沒有再開口,一時間竟然無語哽咽。小時候的暢所欲言,怎麽到了現在,就變得如此沈默呢?也許真的長大會發生改變,漸漸的也就有了隔閡。

“我答應你。”林慕白松了口,“你再等等吧!”

今夕點了頭,應一句,“好!”

原本該高高興興的相逢,突然間成了默然無語。相顧無言,不知該說什麽。不是人變了,也不是心變了,只是歷經的事情太多,很多東西都不再是舊時模樣。

大祁,不是大殷。

京城終於漸漸恢覆了最初的平靜,可是平靜之下的暗流湧動還是讓人心驚膽戰。原本繁華的街市,如今只剩下冬日裏的蕭索,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只有巡防軍不斷的巡邏路過,清晰而整齊的腳步聲,響徹整個京城內外。

太陽漸漸的落下,日薄西山的美果然是極好的。瞧瞧那天邊燃燒得熾烈的雲朵,鮮艷如血,燦爛了整片天空。

容盈與容景垣並肩立於馬背上,瞧著漸漸西沈的太陽,各自輕嘆一聲。

“這可能是最後一戰了。”容盈道。

容景垣點頭,“我在南撫鎮忍辱負重這麽久,為的就是這一天。”他面色微沈,“打完這一仗,我就回家。”

容盈低頭一笑,“聽說她的雙腿受傷了。”

“嗯!”容景垣低低的應道,“傷勢很嚴重,也許——我們兄弟兩個大概會走同一條路。”

“自己的女人自己疼。”容盈望著緊閉的宮門,俄而又道,“容景宸的勢力,如今都只剩下宮裏,估計會有一場硬戰。”

“我要為我母親報仇。”容景垣瞇起了凜冽的眸子,“她這輩子來也宮闈去也宮闈,所以——四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容盈點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答應你。”

“謝謝四哥。”容景垣眸色微紅,“這是她的心願。”

“日落西山,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容盈深吸一口氣,所有的努力和設計,從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而現在只是驗收成果。

容景垣道,“如果拿皇後威脅你,你該怎麽辦?”

“母後不會讓自己成為我的威脅,而我——”容盈苦笑,“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也是!

當最後一縷太陽從地平線上消失,整個皇宮都陷入了一片無盡的死寂之中。黑暗籠罩,再多的宮燈,都照不亮這汙濁的人間煉獄。

一聲令下,軍令如山。

撞開宮門!

戰爭再次掀起,在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的驚悚。京城內人心惶惶,誰都不知道歷經這一場兵變,最後誰才是新皇朝的贏家。

乾雲宮裏,時不時的有太監、禦林軍前來匯報情況。

比如,兩位殿下開始攻打宮門。

比如,宮門快守不住了。

又比如,宮門被撞開,兩位殿下已經率軍沖入宮闈……

宋貴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已經闖入宮闈,那就是說——我們都死定了?”下一刻,她膽戰心驚的走到容景宸跟前,“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皇宮被包圍,如今被攻破,母妃覺得自己還能去哪呢?”容景宸抿一口香茗,淡淡然的望著她。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能在這裏穩坐泰山?”宋貴妃擡步就想往外走。

可是門口竄出兩名暗衛,快速攔住了宋貴妃的去路。她驟然轉身盯著容景宸,“你幹什麽?本宮要出去!”

“不好意思,他們是死士。兒臣下達的命令是,不許一個活口離開乾雲宮,包括兒臣自己!”容景宸笑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雖然依舊是溫潤的笑容,可怎麽就如此瘆人呢?

宋貴妃楞住,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望著容景宸微白的面頰,“為什麽?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不許一個活口離開乾雲宮?本宮是你的母妃,你難道連本宮都要殺嗎?”

孟麟突然意識到,原來不是自己誆了他進乾雲宮,而是容景宸順水推舟,把自己帶進了乾雲宮。如此一來,自己好像成了一個笑話。這小狐貍遇見了容景宸,竟然也吃了大虧!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可高估自己,也不能低估對手。

“兒臣不想殺人,兒臣只是想留在這裏,等著兩位兄弟趕到這兒來見我一面。”容景宸輕嘆一聲,“兒臣累了,不想出去,煩勞母妃也靜下心來等一等,也許到時候人家一時心軟,會放過你也不一定。”

“放過本宮?”宋貴妃笑得冷冽,“本宮逼死徐婕妤,折辱皇後,他們會放過本宮嗎?容景宸,你要瘋就自己瘋,本宮不會陪你一起瘋!”語罷,宋貴妃厲喝,“明彩!”

明彩與榮喜正欲沖進來,哪知下一刻,便傳來宋貴妃的驚叫聲。

手起刀落,鮮血迸濺。

明彩與榮喜雙雙倒伏在血泊裏,身上被亂刃瘋砍,驚得宋貴妃驟然退後,當下一屁股跌坐在地,楞是沒能回過神來。

“兒臣說到做到,母妃若是要走,只能是一樣的下場!”此刻的容景宸,似乎是瘋了。看上去仍舊淡然處之,然則行事作風已經到了六親不認的地步。

蘇娘與弦月對視一眼,各自心驚膽戰,死死的守在皇後身邊,一時間也沒了法子不知該如何才好。

孟麟微微僵直了身子,他知道,容景宸是來真的。如果宋貴妃敢出去,他就一定會殺了宋貴妃,哪怕她是容景宸的生身之母。

寢殿內,落針可聞。

只能聽見,容景宸的指尖溫柔的夾著杯蓋,輕輕碰著杯口的脆響。所有人的心,都隨著他這脆響而被高高提起,誰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

“你到底想怎樣?”最後還是皇後開了口,“皇宮已經被攻破,你若是此刻投誠,他們——”

“皇後是想告訴朕,只要朕投誠,他們會留朕一名?嗯?”容景宸尾音拖長,笑得涼涼的,“你當朕是三歲的孩子嗎?只要朕踏出這個門,就一定會被碎屍萬段。所以——”他望著皇後,眸光微寒,“朕就在這裏等著他們,煩勞大家也這裏陪朕一起等!”

孟麟微微凝眸,下意識的環顧寢殿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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