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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主人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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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主人要見你

玉弦急了,“怎麽好端端的,貨物會被扣?那些貨物,是月氏大商戶定下的,不可能有差錯。”

蘇婉蹙眉,這會子無心兒女情長,要知道這筆貨物可不是小數目,“到底怎麽回事?”

掌櫃道,“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是大商戶那頭反饋過來的消息,說是貨物到了月氏邊境,突然就被扣住了。具體原因委實不知情!如今他拿不到貨物,勢必不會付給咱們餘款。東家,這筆貨物價值不菲,若是被扣住,咱們可就虧大本了。”

對於這點,蘇婉是承認的。

紅坊在南撫鎮這邊投入,本來就屬於冒險經營,如果在折上這麽一筆,只怕對紅坊的生意都會有影響。如果一直放任下去,不去找原因,所以蘇婉當下便決定,親自去一趟月氏邊境。南撫鎮本就與月氏毗鄰,是故要過去也很簡單。

如今大祁與月氏議和,兩國互通貿易,是故要去月氏也不算什麽難事。

路程也不算太遠,明兒一早出發,約莫晌午就能到了。

問清楚了狀況,蘇婉便不再多想容景垣,這些事本就強求不來,還是順其自然吧!那個榆木疙瘩,什麽時候開竅還不知道,她總得把自己的營生家夥給繼續下去。否則連飯都吃不上了,還談什麽兒女私情。

玉弦輕嘆一聲,這麽好的機會,又白白浪費了。這一次去月氏,還不知得耗上幾日。可月氏之行,又不得不去。她就想不明白了,主子把話都說得這樣明顯,那沐王殿下,怎麽就這般缺心眼呢?

孟麟見到容景垣第一句話,也是如此,“果然缺心眼!”

容景垣不願理睬,繼續捶打著鐵器,“你一個好好的相府公子,不留在京城享清福,跑到這窮鄉僻壤的只為了埋汰我?趕緊哪兒來滾哪兒去,別在我眼前晃悠。”額頭上的汗珠子沿著臉頰徐徐而下,“我已經不是沐王,如今可沒有好酒好菜招待你。”

聞言,秋朝扶著孟麟坐在一旁,孟麟坐下的時候,小心的挺直了腰肢。嘴角抽了兩下,他扶著腰坐定,臉上浮現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見狀,容景垣放下手中的錘子,蹙眉打量著眼前的孟麟,“怎麽看上去像懷了身孕似的?堂堂七尺男兒,何時變得這般柔弱。”

這不說還好,容景垣一開口,孟麟當下慍色,“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我能這樣嗎?真是狗咬呂洞賓,沒有半點良心。”

容景垣自然是一頭霧水,“關我什麽事?”

孟麟剛想爭辯,轉念一想,“罷了罷了,不與你說這些廢話。不過我還真的沒想到,你竟然勾搭了齊王府的人,還是蘇家那位二小姐。嘖嘖嘖,真是了不得。平素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你這廝還有這般撩人的好功夫?何時能傳授一二,我這府中也正缺一位少夫人呢!”

“少在這裏冷嘲熱諷。”容景垣夜裏還悶著氣,哪裏由得孟麟胡言亂語,“什麽是勾搭,不過是數面之緣,誰知道——”

“老實交代,你碰人家沒有?”孟麟壓低聲音問。

容景垣不吭聲,一記又一記狠狠捶打著劍面。

孟麟蹙眉,“沾上了?”

容景垣還是不做聲。

心裏有了底,孟麟輕嘆一聲,“完了完了,這蘇家的女子可就是狗皮膏藥啊!你瞧恭親王府那位,當年可是絞盡腦汁要嫁給恭王殿下,不惜悔婚齊王,最後也沒落得好。但即便如此,也不死心,如今還弄大了肚子,還真是有點本事。”

“蘇二小姐似乎不是這樣的人。”容景垣接觸過蘇婉,實在沒發覺蘇婉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她似乎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很有原則。這樣的女子,跟蘇離是不一樣的。

但說到不擇手段,容景垣稍稍猶豫了一下。林子裏那件事,到底與她有沒有關系?石頭上的血跡——還有——如果是刻意為之,那麽他就沒什麽可說。也許連最後的愧疚,都不必浪費。

“在想什麽?”孟麟問。

“沒什麽。”容景垣道,“你說你遇見了一個白衣女子,武功奇高?”

“何止武功奇高,脾氣還特別臭。”可不是?一言不合就把人推下馬背,這脾氣算是女子中的翹楚了。

容景垣蹙眉望著他,“你身上的傷,也是她弄的?”

在自己那麽多高手隨侍的保護中,還輸給一個女人,孟麟覺得自己的臉上掛不住。想了想便道,“就憑她,也能傷我嗎?我這是為了來看你,一路顛簸,被馬車顛的!”

容景垣笑得涼涼的,“原來如此。”

“我說,你能不能別拿這種表情看我?太假!裝也裝得像一點。”孟麟嗤鼻,徐徐起身,扶著腰朝容景垣走去,“你還真的在這裏鑄劍打鐵?”

“我看上去,是在開玩笑嗎?”容景垣反問。

孟麟長長吐出一口氣,“大材小用。”

“只要用在刀刃上,就不算大材小用。”容景垣一次又一次的錘煉劍身,“一柄好劍的鑄就,需要這麽多重工藝,少一道都不行。錘煉的力度,少一分亦不可。”他望著孟麟,“我在這裏很好,你趕緊回去吧!不要因為我,連累了你。”

“你連累我還少嗎?”孟麟嘴角微微一抽,疼著呢!摔了兩次馬背,能不腰酸背痛嗎?沒摔出個腦部問題,已經是幸運了。

容景垣深吸一口氣,“所以你該回去。我是罪人,你是朝廷命官之子,以前還可以來往。如今,身份有別,我的存在對所有人而言,都是致命的。不管是你還是四哥!”

孟麟似乎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換了話鋒道,“你這人什麽都好,就一點不好。死腦筋!人家姑娘為什麽從京城一路追到南撫鎮,你還在懷疑人家別有居心。我問你,如果一個女子連死都不怕,更不怕連累,不惜假死逃離,只願追隨你的腳步,是因為什麽?因為人家姑娘喜歡你!笨!”

“什麽?”容景垣蹙眉,有些仲怔。

“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就你這樣的,活該一輩子打光棍,二十好幾了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驀地,孟麟頓了頓,“不對,你好似嘗過一次。”他忽然笑得賊賊的,“已經開葷了。”

容景垣面色一緊,“少胡說八道。”

孟麟繼續道,“也不知人家姑娘,是不是瞎了眼,怎麽都看上你這樣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

“還是顧好你自己吧!我這廂壓根沒有心思,可你是丞相府獨苗,還得給你爹傳宗接代。”容景垣不冷不熱的開口。

“本公子的終身大事就不勞你費心了,你還是好好想一想,怎麽消這艷福吧!別到時候雞飛蛋打,才知道悔之晚矣。”孟麟費力的伸個懶腰,“我先回去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等著孟麟離開,容景垣一屁股坐在那裏,腦子有些暈乎乎的轉不過彎來。耳朵裏,不斷重覆著孟麟方才的話語。一個女子連死都不怕,只願追隨你的腳步,是因為什麽?

因為人家姑娘喜歡你!

喜歡——他心頭咯噔一聲,縱是久經沙場的七尺男兒,也有些慌亂無措的時候。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呢?

他有些迷茫,這些年什麽生死大戰都經歷過,什麽艱難險阻都遇到過,唯獨沒嘗過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可他現在,似乎並不需要兒女情長。功未成名為就,天下尚未周全,談什麽兒女之情?

何況,她還是自己的兄嫂。

便是這一條,就已經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無可跨越的溝壑。

容景垣覺得頭疼,十分頭疼。內心有一種莫名的焦躁,更多的是一種內疚。如果沒發生那件事,如果沒沾了人家的清白,也許事情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那麽問題來了。

他對蘇婉,到底是什麽情愫呢?

有沒有喜歡?

有,還是沒有?

可惜蘇婉沒等他想清楚,第二天一早便驅車趕往了月氏。去了月氏的司關,蘇婉道明了來意,開始追查這批貨物,到底因為什麽原因才被扣留,不許通貿。

那裏說胭脂水粉這些東西,並沒有夾雜私帶,似乎不可能構成扣押的條件。

為了以防萬一,蘇婉帶著白狐及一幹女侍,免得到時候萬一真的有了沖突,自己會吃虧。畢竟這是月氏的地界,你在人家的地盤上辦事,就得按照人家的規矩來。

司關大人瞧了一眼女扮男裝的蘇婉,而後跟身邊的人嘀咕了一陣。蘇婉只能聽出個大概,大致意思好像是,讓他去找什麽人過來。

蘇婉與玉弦對視一眼,而後瞧了白狐一眼,示意白狐提高警惕。

白狐微微頷首,與隨行的八名女子皆互換了眼神。

一行數人皆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有所閃失。蘇婉上前朝著司關大人行了禮,“敢問大人,我這批貨物,為何會被扣押?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還望大人明示。初來乍到,不知規矩,請大人多多原諒。”

司關大人倒也客氣,朝著蘇婉笑了笑,用一口還算流利的大祁話語應道,“閣下不必客氣,請上座。等我調查清楚,就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說著,還教人奉茶待客。

這般恭恭敬敬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蘇婉有些沒弄明白,這其中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尤其是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一個個的有些怪異。

“主子,怎麽這些人都怪怪的?”玉弦壓低了聲音問。

蘇婉搖頭,“別出聲,看看情況再說。”

玉弦點了頭,按捺了心緒,謹慎的望著周圍的月氏軍士。

司關大人出去了,不多時又轉回來,還畢恭畢敬的引了一人進門。這人長著得彪悍,一臉的絡腮胡子,看上去格外粗獷,是典型的月氏人容貌。

按理說在司關這樣的地方,因為考慮到兩國貿易,所以很少會讓這樣彪悍的人過來主持事宜。一則怕嚇著人,二則大祁是禮儀之邦,講求儀態。

“這位是——”蘇婉起身相迎,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司關大人沒有處理這件事的權力嗎?那麽自己這批貨物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初來乍到,她本就格外小心。

該給的通關費用,以及一些關系費用,蘇婉是一分都不少。

見著蘇婉臉上的凝重之色,那絡腮胡子以手貼胸,畢恭畢敬的朝著蘇婉躬身,“我叫霍都塔,諸位不必擔心,我並無惡意。我家主子,想見這批貨的主人。”

玉弦快步上前,“主子?”

蘇婉抿唇,“這兒是司關,我相信如今大祁與月氏交往甚密,應該不會自斷協議。”她看了一眼玉弦,“放心,我不會有事。”

白狐冷了眉目,“如果我家公子有半點損傷,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

司關大人俯首,“諸位放心等待,絕不會有事。”

得到了承諾,蘇婉便跟著這位霍都塔朝著外頭走去。司關府九曲十八彎的,蘇婉跟在後頭,小心翼翼的記下自己走過的每一段路,免得到時候出了事,自己會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終於,在一座院子前頭,所有人都止步不前。

司關大人朝著霍都塔行了禮,二話不說便退了下去。臨走前還意味深長的看了蘇婉一眼,笑得有些怪異。

但是蘇婉沒心思管這些,她如今只想拿到自己這批被扣押的貨物。霍都塔站在院門外頭,朝著蘇婉微微躬身行禮,“我家主人在裏頭等著,請您進去!”

蘇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衣裳以示恭敬。擡步進門,院子裏的光線很好,不遠處是個亭子,有個人坐在那裏背對著門口。看樣子是在飲茶,是在等著她。

蘇婉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那人身後,畢恭畢敬的抱拳作揖,“在下初來貴寶地,不知規矩,還望這位大人莫要與小人計較。若是大人覺得在下有什麽不周之處,還望大人海涵包容。”

杯盞輕輕的落在石桌的桌面上,蘇婉微微一怔,“大人——”她這才發覺在石桌的桌案上,擺著一樣東西。這不是自己放飛的孔明燈嗎?上面還寫著自己親筆題詞的“蔓”字,所以——心突然揪起,蘇婉有種危險降臨的錯覺。難不成自己的身份,被人發現了?

終於,他站起身來,徐徐轉身望著眼前心中忐忑的蘇婉。唇角微揚,一如初見時的溫和,“蔓!”

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依稀有些熟悉。

蘇婉愕然擡頭,下一刻僵在當場,“是你!”

再不是昔日唯唯諾諾的七王子,一襲便衣雖遮去了鋒芒,將最初的溫和展露無遺,可有些東西還是悄悄的變了。

“參見七王子!”蘇婉急忙跪地行禮。

見狀,涯快速上前將蘇婉攙起,“不必如此大禮,我只是想見見你,並不想讓你因為我的身份,而有所顧忌。”

蘇婉算是明白了,“所以我的禍也是七王子扣押的?”

“那日這東西飄到宮墻外,誰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我卻知道這是孔明燈,是大祁的一種風俗。可上面寫著蔓,我有一種直覺,覺得這就是你。”涯輕笑,松開了她,“於是我讓人去調查,誰知——”

涯是個很聰明的人,所以有些話到了這兒就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

蘇婉也沒有多說,只是半垂下眉眼安靜的站在那裏。他對她的調查,約莫很清楚。她詐死離開京城離開齊王府,他應該也很清楚。

初見時,她還是齊王府的蘇側妃,當時玉弦一不小心砸了他的腦袋。只不過是一面之緣,沒想到他竟然會上了心。蘇婉從未將他放在心上,自然對涯這個人也沒覺得有必要深交。

但是現在,自己的貨物在他手上,所以她避無可避。

“我很高興,你還活著。”涯突然上前抱住了蘇婉。

蘇婉心驚,慌忙推開他,“七王子請自重。”

涯笑了笑,“我只是很高興,大祁和月氏的習俗不同。我們月氏比較自在,是故剛才得罪了。”

“既然是七王子扣押了我的貨物,敢問七王子,何時能把貨物還給我?還望七王子不計前嫌,能放我一馬。”蘇婉不想在這裏耽擱太久,月氏畢竟不是大祁,在別人的地盤上是找不到安全感的。

聞言,涯的面色微微一緊,“其實我扣押你的貨物,只是想見你一面。”

“七王子好意,蘇婉心領了。如今都見著了,是否能還我?”蘇婉不想與他有過多的糾纏。畢竟他是月氏的七王子,當初烏素之事,蘇婉也是有所耳聞的。對於七王子這個人,蘇婉並不太看好。有涼薄無情的前科,自然會有下一次。

涯笑了笑,“自然可以,而且我還能給你一筆大生意。”

蘇婉蹙眉望著他,他到底想怎樣?

“月氏的皇宮裏,也有女子喜歡你們大祁的胭脂水粉,布匹綢緞。宮裏的生意是極為穩定的,如果你能保證供應,我能把這筆生意交給你。”說這話的時候,涯含笑淺淺,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生意上門,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何況蘇婉初來南撫鎮,真的急需穩定的生意來供應紅坊的正常運轉。然則她也明白一個道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俯身作揖,蘇婉不動聲色,“多謝七王子,我必當盡心竭力,不讓七王子失望。”

涯上前,輕柔的覆在她的手背處,“我信你。”

蘇婉身子一震,慌忙縮了手。

聽得涯繼續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蘇婉擡頭望著他,“七王子但說無妨。”生意人,自然知道禮尚往來的道理。蘇婉深谙其道,自然也不會抗拒。

“與宮裏的生意,我希望每次送貨的時候,你都能親自過來。對別人,我不放心。”涯淺笑開口,目光灼灼。

蘇婉心中生疑。按理說這種後宮采購之事,是輪不到身為七王子的涯,親自過問的。何況讓她親自送?送宮裏去?這七王子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可涯只是笑了笑,“我絕無他意,只不過是我給你攬的生意,我當然希望你能做到最好。否則,我也不好跟宮裏交代,你說是不是?”

蘇婉點了頭,“七王子放心就是。”

涯點了點頭,“陪我走走。”

蘇婉抿唇,雖然心裏不太願意,畢竟男女有別。然則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默不作聲的跟在涯的身後,蘇婉顧自忖度。

涯在前頭走著,不時回眸望著身後恭謹的蘇婉。此刻的蘇婉一襲男兒裝束,少了初見時的柔弱與溫婉,多了幾分英氣。這樣的女子,嫻靜美好,不管身處何地皆不改從容鎮定,著實如他所期許的那樣。

他想著,那首《鄭風》約莫便是為她而寫。

野有蔓草,零露薄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他頓住腳步,蘇婉顧自想著心事,一時不察,險些一頭撞上去。幸被涯伸手扶住了雙肩,擡頭迎上他那雙暖陽般的眸子,蘇婉的臉上浮現少許微紅窘迫。

他笑道,“你在想什麽?想得這樣入神?不若與我說說。”

蘇婉搖頭,不動聲色的退開兩步,勉強笑道,“沒有,只不過初來乍到有些不太認路。”

“這司關府,你以後便要常來。”他笑著看她一臉防備的模樣,“若你有什麽事,也可以讓司關來通知我一聲,但凡有所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你。”

蘇婉眸色微沈,“我如今是一介草民,尋常女子,不敢勞煩七王子大駕。”

他卻不然,“我喜歡你來找我。”

心頭微恙,蘇婉望著眼前一本正經的涯,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此刻看自己的神色,依稀好似自己對著容景垣時的樣子。

倒吸一口冷氣,蘇婉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不過是一面之緣,再怎樣也不至於進展得如此神速。思及此處,蘇婉鎮定了心神,俯首低語,“多謝七王子美意,只不過我這人天生有個毛病,不喜歡求人。”

“你不必求我。”涯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眸色微轉,“我只說最後一遍,你不需要求我。我想跟你做朋友,就是你們大祁常說的那種朋友之誼。朋友與朋友之間,是不需要求這個字眼的。對吧?”

蘇婉輕嘆一聲,“七王子身份尊貴——”

“蔓!”涯溫柔的喊著她的名字,眸光微亮,“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麽身份,我只在乎如今的你。你能來南撫鎮,遠離京城,我很高興。你現在就叫於蔓對嗎?”

蘇婉點了點頭,“是。”

“我喜歡這個名字。”涯不似尋常的月氏男子,生得比這些人都溫婉一些。深邃的五官,筆挺的鼻梁,還有笑起來的那抹陽光,格外好看。所以蘇婉想著,他的母親應該也是那種極為好看的女子,否則怎麽可能深得月氏國主的喜愛。

蘇婉沒說話,遇見了涯,似乎話語就很少。

他也不在意,與她絮絮叨叨說著一些月氏國的風土人情。最後提及了宮裏的規矩,以及與大祁皇宮差異的地方,格外叮囑她要註意一些。

到了最後,他竟然說到了自己的母親。

月氏國的王後!

七王子的母親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一個女人能執掌月氏的朝政,可想而知該有多少手段。大王子與烏素公主死後,整個月氏都落在了王後的手裏。

蘇婉在一旁細細的聽著,偶爾對他抱之一笑,毫不置喙。如果不是她一襲男兒裝,此刻的蘇婉看上去,更像一個溫順的賢內助。

“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話,你是不是嫌我啰嗦了?”涯笑問。

蘇婉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對於宮闈之事,我不太喜歡。”她本身就不喜歡那些充滿了爭鬥的地方。

“對了,你此番來南撫鎮,就是為了做生意?”他突然問及這個。

蘇婉心下一顫,面上依舊不改容色,“我只是想遠離京城的喧囂,那些太熱鬧的地方,不太適合我。”她瞧瞧天色,“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再不回去估計得趕夜路了。”

“上天是公平的,他們收回了對你的懲罰,就會給予你其他眷顧。”他別有深意的說著,“貨物的事情,我會替你安排,送到客商手中,不會影響你們的生意往來。至於宮裏的生意,我會很快派人去給你下單,你等著便好。不過,你也要有入宮的心理準備。”

蘇婉點了頭,“多謝七王子。”

“你可以叫我涯。”他面色微緊,“我不喜歡你尊我七王子,顯得很生分。”

“好!”蘇婉一笑。

不遠處,霍都塔急急忙忙的走來,蘇婉意識到這也許是個離開的好時候,便朝著涯行了禮。他沒有攔阻,目送蘇婉疾步離開。

“太子殿下。”霍都塔行禮,“王後有命,請太子殿下速歸。”

涯似乎想到了什麽,“父王的病?”

“國主不行了!”霍都塔壓低了聲音。

“走!”這一次,他又顧不上跟蘇婉辭行了。沒走兩步,他頓住身子,回眸望著蘇婉快速離開的背影,勾唇笑了笑,“我們很快會再見。”

霍都塔道,“太子殿下似乎很歡喜?”

“是!”涯邊走邊道,“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霍都塔先是一楞,而後摸著腦袋笑道,“太子殿下笑話,霍都塔活了這般年紀,實在沒經歷過什麽一見鐘情。”

涯深吸一口氣,而後長嘆一聲,“我想,我遇見了。”

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此去都城,又該連夜兼程了。

霍都塔也不明白,自家太子殿下怎麽突然間對這樣一個大祁人感興趣。不惜連夜兼程的從都城趕來,就為了跟人家說說話?在月氏,你若是喜歡誰家女子,大可大張旗鼓的上門求親。女子們也都喜歡膽大的男兒,厭惡那些扭捏膽怯之人。

勇者在月氏,是會受到很多人的尊重的。

大祁崇文,月氏尚武。

貨物的事情解決了,蘇婉必須連夜趕回去,可天空不作美。這邊關的天氣就跟小孩子的脾氣一樣,說風就是雨的。來的時候還晴空萬裏,這會子已經烏雲密布,搞不好得下場大雨。

司關大人憂慮的望著蘇婉,“公子不妨等一等,若是下雨,路上不好走。”

玉弦也有些猶豫,“主子,看這天氣是要下雨了,咱要不歇一晚上吧!”

大漠裏、戈壁灘上的雨,帶著一定的危險性。畢竟沙土不似泥土,不穩定性因素太大。便是白狐這樣武藝卓絕之人,對於這些東西,都是沒辦法及時應付的。

可是不回去,容景垣那頭——不會出事嗎?白狐可都說了,她找了個奴才,把人家二小姐給糟蹋了。若是縣太爺這會子興師問罪,那可如何是好?

容景垣現在就是刀俎上的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出來都一天了,若是真的有什麽事,她此心何安?

“走吧!”蘇婉疾步下了臺階,想了想又問道,“敢問司關大人,七王子——”

司關大人慌忙俯身,“不敢,如今七王子已經是太子殿下。”

眸色一滯,蘇婉楞住,“你是說七王子,已經是儲君?”

“是!”司關大人顯得誠惶誠恐,不敢多言。

蘇婉深吸一口氣,想想也對,大王子死了,公主也死了,七王子回到月氏,可不就是穩操勝券的太子人選嗎?他當太子,似乎也沒什麽令人意外的。

“公子要不再等等?”司關大人不放心。

“再等就真的要下雨了。”蘇婉勉強一笑,“貨物的事情,就煩勞司關大人了。”

“太子殿下親自交代,下官一定處置妥當,請公子放心。”司關大人道,“只不過這天氣實在是不容樂觀。”

“沒什麽。”蘇婉看看天色,“什麽風浪沒見過,也不忌這點風雨。”語罷,翻身上馬,“告辭!”

音落,已經策馬而去。

玉弦和白狐緊隨其後,自然不敢多說什麽。現在走,也許還能在戌時左右趕回南撫鎮。若是再耽擱,約莫就得後半夜了。

眾人都尋思著:好在這塊下雨,慣來出現東邊日出西邊雨的狀況,雨雲飄到哪兒算哪,不會出現大面積的連綿不絕。

只不過這一次,似乎除了點小狀況。

天不但下雨了,而且還下了一場大雨。

那天夜裏,一行數人,一個都沒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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