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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馥兒,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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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馥兒,喝水

林慕白拼命的拽著暗香往前跑,一個踉蹌,暗香被藤蔓絆倒,瞬時摔倒在地,“師父?師父我跑不動了,師父你走吧!別管我了!”

“暗香快起來,快走、快走。”林慕白大喘氣,因為跑得太烈,面色慘白無光,“被人抓到,就再也跑不了了。”她極力攙起暗香,誰知腳下一軟,瞬時癱在地上。她哪裏有過這樣的激烈運動,如今癱了下來,便再也沒了掙紮的氣力。

口幹舌燥,咽喉處如火燒一般的疼痛。

她快速環顧四周,這周圍都是竹林,底下是厚厚的竹葉。眉睫陡然揚起,不遠處就是一個凹槽式的滑土坑。林慕白勉力攙起暗香,“去那兒躲著,快!”

暗香幾乎是連滾帶爬,臨了被林慕白一下子推下了坑中。

“師父?”她疾呼。

卻見林慕白快速的將竹葉撣下坑中,“躺著別動。”顧不得竹葉劃手之痛,暗香躺在那裏,被厚厚的竹葉覆蓋,悄然藏起了蹤跡,“不管怎樣,活下去。我去引開他們,他們要抓的人,是我!”

音落,林慕白爬起來,顧不得滿手的鮮血,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她的動作很快,為了爭取時間,撥竹葉的動作幾乎是抓狂的。腿軟,可不代表手軟。無力的攀著一株又一株的竹子,她不知道這是哪裏,也不知道前面是什麽地方,只知道必須跑。

她跑得越遠,暗香越安全。

追她的人,只會沿著她留下的血跡來追捕她。

如此,暗香便可周全。

氣息越來越急,腳下越來越重,最後她已經無力奔跑,只能虛弱的靠在樹幹處,大口大口的喘氣。喉管處火辣辣的疼,嘴裏幹涸得猶如枯井。

一個踉蹌,腳下一軟,林慕白重重趴在地上,掙紮了幾下,始終沒能爬起來。

她實在是跑不動了!

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她無力的合上雙眸,自知難逃一劫。既然無法逃脫,那邊不逃了,橫豎離暗香的藏身地已經很遠,想來暗香會周全的。她的生死已經不重要,要殺要剮,都隨便吧!

可是,身後的人遲遲沒有動靜。

林慕白徐徐睜開雙眸,勉力撐起身子,一雙黑靴一動不動的停在她的視線裏。沿著視線往上看,是一張帶著夜修羅面罩的臉。幽暗的眸子,穿過面罩,低冷的凝著狼狽不堪的她。他就這樣看著,斂盡世間之光。冷戾無溫,仿佛只一眼便能永墮地獄,不覆超生。

他沒說話,只是徐徐蹲下身子,慢慢的將林慕白打橫抱起。

她一怔,掙紮著想要逃離。

駭然驚覺,這不是追捕自己的那幫人。

因為追捕的人,也正式趕到。

幾乎是打了照面,林慕白楞在那裏。

這人是誰?

是來救她的?為什麽要救她?是受人之托?還是故人相識?

一時間,林慕白不敢動彈,什麽都沒有性命來得重要。何況,如果真的有人來救她,那麽暗香——也就得救了!她暫時分不清楚對方是敵是友,所以尚需忍耐。

“把人放下!”來的是那名黑衣內侍,身後緊跟著不少離恨天的黑衣殺手。

夜修羅仿佛置若罔聞,抱著林慕白擡步便走。只是這一身戾氣,神鬼莫近。

“上!”黑衣內侍一聲低喝,黑衣人瞬時撲將上去。

林慕白駭然瞪大了眸子,卻聽得夜修羅音色暗啞,“把眼睛閉上。”

她快速合眸。

說時遲那時快,幾道黑影若鬼魅般出現,直逼離恨天的殺手而去。近乎是眨眼間之事,沒有哀嚎,沒有悶哼,只剩下重物悶聲落地之音。

十二鬼面,懷中抱劍,一身寒戾的站在那裏,腳下是被一劍斃命的離恨天黑衣人。剩下的,就是那名內侍,還完好無損的站在十二人的包圍圈內。

十二鬼面,十二天幹地支。十二個方位,十二人一條心。

林慕白不知自己是否該睜開眼睛,即便閉著眼睛,她也能感受到來自頂上的灼灼之光。耳畔,有人在開口說話。

“老規矩。”

“好!”

音落瞬間,血花迸濺。

十二刃分屍,死無全屍。

十二劍同時出鞘,同時染血方歸。

轉瞬間,十二人一同縱身離去,來時若風,去也無蹤。

“好了嗎?”林慕白問。

“嗯。”他自鼻間發音。

徐徐睜開眼睛,林慕白下意識的想往他身後去看,那些人是生是死?

豈料,他扳直了身子,低頭凝上她的眉眼,話語間沒有半點溫度可尋,“別看。”

她微怔。

“你是誰?”林慕白嬌眉微蹙,心想著逃離他的懷抱。到底是女子,豈能這般被男子一直抱在懷中。如今既然安全了,那麽——離開,也是必然。

“別動。”他言簡意賅,始終話語淺少。除了那雙眼睛偶爾轉動,他一身的冰涼與寒戾之氣,如同地獄來使,毫無半點屬於人的溫度。

林慕白望著他,凝眸去看他的雙眸,哪知在她看他時,他卻快速的將視線移開,再也不去看她一眼。那種感覺很微妙,微妙得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到底要做什麽。

他輕柔的將她放在樹下,頎長的身子徐徐蹲在她跟前,“安全了。”

她蹙眉望著他,“你到底是誰?”

“修羅。”他起身,神情淡漠而冰涼。

“誒——”她一聲喚。

他頓住腳步,微微側過臉看她,“有事?”

她抿唇,“我們認識嗎?”

音落,他擡步離開,沒有再回頭。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林慕白在搜尋著記憶裏的某個角落,想著這人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否則無端端的,自己何來如此幸運,得蒙貴人相救?

“師父?”

一聲低喚,林慕白驟然回過神,“暗香?”

沒錯,是暗香。發髻上還沾了不少竹葉,此刻正喘著氣,拖著沈重的步子朝著林慕白奔來,“師父,師父你沒事吧?”

“沒事!”林慕白欣喜,快速握住暗香冰涼的手,“我們趕緊走。”

顧不得詢問,此刻也不是詢問的時候,等到安全了再說也不遲。只不過這地方,林慕白也不認得,只能盲目的尋了路便走。

走出一段路程,她突然頓住腳步往後看了幾眼。

“師父,你看什麽呢?趕緊走吧!”暗香不解。

林慕白面色微恙的點了頭,總覺得身後好像有一雙眼睛,始終相隨。可回頭,卻什麽都看不見。難道是自己多疑多猜了?

“走!”林慕白深吸一口氣,二人相互攙扶,拼命的往前跑。

樹後,一雙眼眸,幽暗深邃,若無間地獄,透著漫無邊際的寒意。

夜淩雲沒想到,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就追錯了路。事實上,他是被人引錯了路,以至於徒勞無功,一無所獲。林慕白丟了,便是離恨天的人,也未能尋到半個。

心下生疑,難道說,這林子裏還有別人?

快速環顧四周,夜淩雲瞇起危險的眸子,“到底是誰?給我出來!”

冷風拂過樹梢,竹葉嗖嗖落下,四下毫無人跡。夜淩雲發了瘋似的往前跑,他不知道林慕白會不會又落在了離恨天的手裏,他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摔著了?亦或是——跑得太急,她的腿能受得住嗎?

“慕白?”一聲長嘯,空林回音,驚起飛鳥無數。

驀地,夜淩雲楞在當場。

眼前的空地上,黑衣人橫七豎八的倒伏。

“這是離恨天的人?”夜淩雲快速上前,伸手便去查驗傷口。屍身都冷了,顯然死了不少時間,脖頸上皆是一道纖細的傷痕,應該是劍痕。且這些利刃纖薄如紙,出劍之人,快準狠。離恨天的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能一劍斃命而毫無反抗的跡象,想來對手的功夫極盡出神入化。

徐徐起身,視線在觸及滾落樹根處的頭顱時,眸子陡然睜大。

這是——他身邊的內侍,怎麽會——脊背陡然生涼。

夜淩雲這才驚覺,滿地的鮮血,其實是因為有人被亂刃分屍。殘肢崩裂,丟得到處都是,分不清到底用多少劍,才造成了這樣的死無全屍。低眉去看那些傷口,橫切面整齊無比,可想而知下手之快之狠,絲毫不遜於自己的蛇部以及離恨天的那些死士。

是誰?

會是誰?

這林子裏還有人!

“慕白?”夜淩雲嘶喊,雙目通紅,“慕白你在哪?林慕白!”

仿佛聽到有人嘶喊自己的名字,林慕白有剎那間的晃神,可轉念一想,這是什麽地方,怎麽可能還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就算有,也該是那些抓她的人,故意設下的圈套,在吸引她的駐留。

她不能停留,必須走。

帶著暗香,回到丹陽城去。

進了城,就安全了。

只是可惜了那柄傘,那可是師父在離開時,特意送給她的。人不離傘,傘不離人,卻不想還是弄丟了。罷了罷了,所幸暗香無恙,也算值得。

然這林子太大,林慕白也分辨不清方向,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去走。

直到天黑,二人也沒走出去。

微微雨下,師徒二人躲在了石洞裏,相互靠著取暖。

外頭下著雨,根本沒有幹燥的柴火,所以無法升起篝火。且出了竹林便是樹林,也沒什麽野果可以果腹。天黑難行還下著雨,她們根本走不出去。

城內,也得了消息。

劉慎行深吸一口氣,“去找!如果林姑娘出了事,側王妃那頭勢必不會善罷甘休。”看一眼外頭越下越大的雨,他下意識的瞇起了眸子,“一定要把人找到。”

眼底微光,晦暗不明。

到底是何用意,他自己心知肚明。

漆黑的雨夜,大雨嘩嘩的下著,暗香縮在角落裏睡著了。林慕白卻輾轉難眠,雙膝疼得讓人難以入眠,更讓她難以入眠的,還有腦子裏盤旋不去的容盈的臉。此情此景,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是乖乖的坐在窗前,還是等在雨裏?

等在雨裏?

林慕白驟然站起身子,心下一窒。

猶記得那一日,她打開院門,他就那麽癡癡傻傻的坐在雨裏等著。五月撐著傘,卻還是難免,濕了容盈的身。乍見她時那一閃即逝的欣喜,以及抱緊她腰肢,靠近她懷裏的感覺,讓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他會不會,等在雨裏?

等她回去?

暗香已經睡著了,林慕白褪下外衣與暗香披上,此處應是安全的,這麽久都沒人追上來,想必不會有人再追來。何況那些人的目標是自己,所以——銀牙一咬,林慕白走出了山洞。

日以繼夜,想必能走出去。

腦子裏,突然空白了一片,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可仔細想想似乎又沒什麽缺失,這樣的患得患失,到底是為了什麽?大雨磅礴而下,她突然在雨中頓住腳步。

耳畔,有人在喊。

就當是為了他,放手吧!

“誰?誰在說話?”林慕白駭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掃過四周,黑暗的雨夜裏,除了冷風刮過,什麽都沒有。沒有人說話,是自己幻聽?

只要你死了,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誰?是誰?”林慕白嘶喊,為什麽總有聲音在耳畔響起?是誰在說話?腦子裏的聲音,到底是誰?她覺得整顆心都揪著疼,好似這些話,若萬箭穿心般,刺穿了自己的心,鮮血淋漓的時候更是疼得生不如死。頭疼,心疼,渾身都疼。

她一個人在雨夜裏踽踽獨行,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在走一條不歸路。

前方是崖,可她卻停不下腳步。

有個女人的聲音,帶著蠱惑的力量,牽引著她不斷往前走,走到絕處。那人說,正因為他對你太上心,所以你必須死。不管是因為天下,還是你的仇恨,你都得死。

只有你死,只要你死,他才能做回原來的自己。

所以,你得死!

必須死!

眼前一黑,林慕白突然倒伏在地,頃刻間意識全無。

雨水沖刷著她單薄的身子,沖刷著泥土,染盡她一身的狼狽。世人皆說浴火重生便算涅槃,可她剩下的,只是九死一生後的殘骸。這副身子,重新構建,重新覆蘇,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個人。隨時都能垮塌,隨時都會消失。

所有人都在找林慕白,劉慎行如是,夜淩雲如是。就連容哲修也悄然讓明恒通知了恭親王府內侍,全部出城找人。

那一夜,雨下的很大。

誠如六年前的那一夜,雨也很大。

大雨傾盆,有人冒雨抱起了林慕白纖弱的身子,緊緊的抱著,轉瞬間消失不見。

耳畔有人低喚她的名字,林慕白掙紮了一下,勉力睜開雙眼。入目是陌生的床幔,模糊的視線裏,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好像是暗香。可嗓子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灼熱得讓人難受。

憑著自己的行醫經驗,她知道自己必定是風寒侵體所致。

“師父?”暗香坐在床頭直抹眼淚,“你總算醒了,我好怕你醒不過來。師父,你嚇死我了。”

林慕白無力的笑了笑,想擡手去為暗香拭淚,卻發現連擡手指頭的氣力都沒有,這一次還真是傷得深,怕是要養一陣子才能恢覆元氣。

大夫在旁朝著劉慎行躬身,“大人,人醒了就好。風寒侵體,淋了雨,發一身汗就是了。左不過得好好靜養,風寒之事可大可小。這位姑娘身子弱,脈象虛浮,想來早有痼疾在身,是故此後必須得小心謹慎。”

聞言,暗香一怔,心中自然明白大夫所言。

劉慎行點了頭,“下去吧!”繼而看一眼林慕白,“林姑娘好生休息,本府就不打擾你了。”說著,轉身往外走。

“劉大人?”林慕白無力的開口。

“林姑娘還有事?”劉慎行皺眉,“可是哪兒不舒服?”

“我——是怎麽回來的?”她問。

劉慎行輕嘆一聲,“本府得知林姑娘出城,又在城外林中找到了三名衙役的屍體,所以斷定林姑娘必定出了事。派出所有人四處找尋,始終未果。哪知卻有人來通知本府,說是林姑娘已經回到了府衙。本府急匆匆的趕回來,才得知林姑娘被人送到了府衙門口。”

林慕白毫無記憶,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來的。

誰送的?

“是誰?”她又問。

劉慎行搖頭,“本府回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問及府衙門口的守門人,也都說沒看清。當時天黑,又下著雨,只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了府衙門口,放下你就走了。車上的人,始終沒有下來,所以不知是誰。林姑娘可能猜想,是誰送你回來的嗎?朋友,或者是——”

雙眸無力的合上,而後徐徐睜開,林慕白面色蒼白的搖頭。她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除了治病救人,平素也沒什麽能做的。孑然一身之人,還能臨危之時,被人施以援手,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可能是有人正巧路過吧!”劉慎行起步離開。

“林大夫真是命大啊,這都死不了。”有人掐著尖細的嗓音,一句話說的夾槍帶棍,真是刺耳。且說這人是誰?還不就是蘇離身邊的李忠原嗎?

得知林慕白失蹤,蘇離還以為是林慕白查不出案子,又怕性命難保,所以故弄玄虛。後來聽說死了三名衙役,她才明白此事非林慕白所為。在林慕白被人送回來之後,差了李忠原過來看看。說是看看,不過是想知道林慕白死了沒有。

暗香眼珠子一橫,雙手一叉腰,“你晚飯吃屎嗎?滿嘴噴糞。什麽叫死不了?你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折了壽。”

惹了暗香,管你是誰,保證罵得你狗血淋頭。

李忠原嘴角一歪,“你敢罵我?”

“罵你怎麽了?是人就罵得。都是一個鼻子兩對眼珠子,難不成你還長得四個蹄子,一條狗尾巴?若真是長成那樣,那我就此作罷!橫豎當人家的狗,總是比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來得金貴。不過若你想咬我,還得看看你的牙齒夠不夠利,能啃多少骨頭。”暗香罵起人來,那可是——她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想當初在清河縣,這一張利嘴,不知道罵了縣太爺多少回,罵得那些人無還嘴之力,只能咬牙切齒的逃開。除了林慕白,她誰都敢罵,何況是李忠原這樣的勢利小人。

“你才啃骨頭!你就是個賤骨頭!”李忠原氣得渾身直哆嗦。

“哼?承蒙厚愛,我就是骨頭又能怎樣?我還是硬骨頭,就看你啃不啃得下去。”暗香哼哼兩聲,端起桌案上置涼的藥,轉而溫和道,“師父,藥涼了些,可以吃了。”說著,單手將一個靠枕墊在林慕白的頸下,讓她能半撐起身子,以便吃藥。

李忠原氣得發抖,可光抖動,楞是憋不出一句話來。這丫頭牙尖嘴利,實在教人恨得牙根癢癢。

林慕白吃著藥,心裏卻明白得很,實在也不待見李忠原。給了暗香一個眼神,師徒二人早有默契,這一眼,暗香瞬時心領神會。

涼颼颼的回眸望著面色發青的李忠原,暗香扯了唇,皮笑肉不笑,“怎麽,還要我八擡大轎把你送回側王妃身邊?我也不怕告訴你,在咱們鄉下地方,別說八個人,就算十六個人都能擡你。只不過,怕你受不起。”

“你說什麽?”李忠原憤然上前,揮手就想扇耳光。

可暗香哪是這麽好對付的,擡手就將瓷勺子丟在了李忠原臉上,直接砸得他哭爹喊娘,捂著一對招子直蹦跶。暗香是誰,丟東西的功夫拿宋漁練了很久,如今是一砸一個準。

林慕白輕咳兩聲,“出去!”

李忠原的眼角都被砸得青紫,“你們——你們等著瞧!”

“還不走?”暗香端起了空藥碗,嚇得李忠原撒腿就跑出門去。見狀,暗香噗嗤笑出聲來,“師父你看,就這還伺候側王妃呢?還恭親王府出來的。慫樣!”

“我——”喝了藥,身子暖和了一些,林慕白張了張嘴,“我們——”

暗香抿唇,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藥碗,“我知道,師父是想問,我們是怎麽回來的?”語罷,暗香小心的為林慕白掖好被角,“我醒來之後便沒看見師父,卻聽到了外頭衙役們的呼喊聲,出去的時候就被他們帶回來了。正好,師父早前被人送回來,剛好能照顧師父。”

林慕白笑得蒼白,雨夜裏發生的那些事,她不知從何說起,也無從說起。那些聲音,那些話語,到底是記憶的一部分,還是自己因為淋了雨產生的錯覺,連林慕白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必說與暗香聽,免得她又多思多想。

“師父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你燒得渾身滾燙,好嚇人。”暗香至今想起,仍舊心有餘悸,“我跟著師父這麽多年,師父很少這樣不省人事,可真叫我嚇壞了。師父,你好端端的,不在山洞裏與我躲雨,為何跑出去?”

“我想回城叫人,可你睡著了,我怕你跟著我淋雨。”林慕白搪塞兩句,疲倦得眼皮都睜不開。

見狀,暗香點了頭,“師父你休息會,我去給你熬點粥,待會你睡醒了能吃點。”

林慕白頷首,便又沈沈的睡了過去。

暗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間,關好房門。大夫說,等到退了燒便沒什麽大礙了。淋了雨,又挨了餓,身體能快點好起來才怪。

睡夢中,林慕白覺得有一雙熟悉的手,慢慢拂過自己的面頰。掌心的溫度,像極了容盈。鼻間漾開淡淡的男兒氣息,好像是他——真的好像!

可眼皮重得擡不起來,身子虛弱得根本不聽使喚。

耳畔,傳來熟悉而令人心酸的輕喚,“馥兒?”

馥兒?

是容盈!

這是府衙,容哲修怎麽敢讓容盈來這兒?

“爹,她發著燒,聽不見。”容哲修湊上床榻,瞧著林慕白緊閉的眉眼,伸手探了探林慕白的額頭,“燒得挺厲害,不知道這腦子會不會燒出毛病?”繼而瞧了一眼身後的明恒,“她腦子本來就不好使,萬一再來一個傻的——”

明恒輕咳一聲,容哲修驟然回過神,笑呵呵的望著容盈,“爹,我不是說你。我的意思是,若是小白也傻了,剛好跟你湊個對,到時候我給你取個傻側妃,你跟小白就卿卿我我的湊合著過吧!只是,便宜人家小白了,傻子還能嫁親王,真是八輩子修的福氣。”

林慕白想訓他兩句,奈何身子疲軟無力。

心頭輕嘆,罷了罷了,何必與小孩子計較!

“查出來是誰做的嗎?”容哲修問。

明恒微微皺眉,“極有可能是離恨天的人。”

“又是他們?”容哲修托腮,“他們為何如此糾纏不休?”頓了頓,又直起身子盯著明恒,略顯詫異的瞪著明亮眸子,“不對!不對!當初離恨天要對付的是我與我爹,怎麽如今換成小白了?小白招誰惹誰了?難不成,他們以為抓住了小白,就能威脅恭親王府?這麽想,未免也太幼稚了,真當我是三歲的孩子?我都六歲了,還能上他們的當?”

“也許,不是為了恭親王府。”五月突然開腔。

容哲修神情一怔,一時間沒有轉過神來。

明恒面色微沈,“你是說,夜家莊?”

他們都知道,林慕白是夜淩雲的夫人,雖然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林慕白離開夜家莊獨自謀生。但是這夫人之名卻不是說說而已,拜過天地已成事實。何況夜淩雲對林慕白的心思,旁人看的更為清楚,夜淩雲對林慕白可謂如癡如癲。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誰都沒有吭聲。

唯有容盈置若罔聞,眼睛裏只有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將她的手輕柔貼在自己的面頰上,安靜的感受著屬於她的灼熱體溫,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心安。

林慕白心頭微窒,她也曾懷疑過,此刻也許跟夜淩雲有關。可她沒有證據,不敢胡思亂想。但如今容哲修他們,楞是將現實撕碎了擺在她面前,容不得她逃避躲閃。她不想與夜淩雲有任何的牽扯,但夜淩雲似乎並沒有放過她。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想斷,就能徹底斷了的。

如,夜淩雲!

若,離恨天!

暗香進門的時候,驚得手上一松,粥碗瞬時滑落。所幸明恒眼疾手快,一個飛身,快速以腳尖接住了粥碗,就勢一挑快速的接回手中,這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面色微紅,暗香嘴角直抽抽,卻不敢直視明恒的雙眸,“你們——你們怎麽進來的?”

容哲修離開床沿,緩步走到案前坐定,“跳窗進來的。”

“這是府衙。”暗香蹙眉。

“若是酒囊飯袋都能攔住我,那我與酒囊飯袋有什麽差別?”容哲修撇撇嘴,一臉的嫌棄,“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一樣的蠢笨不堪。”

暗香抿唇,“師父聰慧,即便蠢笨也就我一人罷了!”

“她若不是蠢笨,怎麽就把自己弄病榻上去了?”容哲修嗤鼻,“瞧瞧她如今的模樣,一動不動,不知道還以為快不行了呢!”

“你!”暗香剛要開罵,卻聽得容盈驟然喚了一聲,“馥兒?”語氣帶著少許激動,好似——

聞言,暗香也顧不得其他,趕緊上前查看,低聲喚了一聲,“師父?師父?”想了想,又捏了把涼毛巾為林慕白擦臉,林慕白這才破開一條眼縫隙,暗香忙道,“師父,你醒了?我做了粥,你可要吃一些?”

林慕白咽了咽口水,“水——”

明恒快速遞了一杯水過來,“給,水!”

容盈卻先暗香一步接過,眼巴巴的盯著床榻上虛弱至此的林慕白,聲聲低喚,“馥兒?馥兒?馥兒——乖——”他面露焦灼,生怕林慕白就此一睡不醒。

暗香小心的攙起林慕白,容盈雙手捧著杯盞,顫顫巍巍的將杯中水遞過去。一點點的靠近,終於湊到了林慕白唇邊。

這一刻,別說是林慕白,便是容哲修也跟著歡喜起來。

容盈好像有了不同尋常的反應,至少他能聽懂一些話,至少他能做一些這些年從未做過的事。他知道了照顧林慕白,也懂得了餵水。也就是說,他的癡呆之癥,似乎有了起色。

抿一口清水,瞧一眼跟前的男子,林慕白在不經意間紅了眼眶。

“馥兒?”他笑了,笑得純粹,“喝水!”

“爹?”容哲修驚呼,“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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