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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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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封霽倒真沒有再來煩過陸明童,不僅如此,陸明童還敏銳地發現,他連在自己面前出現的頻率都變少了。

除一日三餐之外,封霽的身影越來越飄忽不定,這一日,甚至連午飯都沒露面。

陸明童味同嚼蠟地動了動嘴,眼神飄向吃的正歡的陸豆芽:“哎,魔教那兩位呢?”

陸豆芽:“啊,不知道,從早上就沒見到人了。大概是還在房內。”

陸明童用筷子戳了戳碗:“這位大爺當自己是出來游山玩水吶,下午還得接著趕路呢,他一個人在房中做什麽,封霄呢?”

陸九天在一旁,早已用食完畢放下了碗筷:“封霄今天一大早起來便出門了,我讓人去跟著,不過被他發現了,使了個手段跟丟了。”

陸明童頓時心中警惕,這兩人神神秘秘的又打什麽主意呢,他拉過陸豆芽,吩咐道:“豆芽,你去房中試探試探,看他怎麽不出來吃飯。”

陸豆芽囫圇吞下幾口飯,點點頭跑了,不一會兒神色覆雜地跑了回來:“回少爺,封教主說他今日胃口極差,不想進食,讓咱們自己吃。”

正要夾菜的手一頓,陸明童挑了挑眉,狐疑地望向盤中的菜。

這菜,該不會被他下藥了吧……

陸九天讀懂了他的遲疑,沈聲道:“放心吧少爺,這飯菜我都檢查過,沒有問題。”

陸明童這才放心,又隨便吃了幾口,也停了下來,轉頭問陸豆芽:“哎,你剛才去找他的時候,有沒有偷偷瞄一眼房間裏什麽情況,他把自己關房間內,究竟在做什麽?”

“有!”陸豆芽邀功道:“我小心地瞄了一眼,他桌前鋪著幾張紙,朝陽的窗戶也大開著,想來是看著今天日頭好,起了作畫的興致。”

現在是作畫的時候嗎,這一個兩個的腦袋裏都想了些什麽呢。陸明童嘆了口氣,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吩咐道:“既然說好了接著趕路,那封霄必定會在出發前趕回來,豆芽,你盯著點他,看看他們主仆倆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陸豆芽連連點頭,陸明童想了想,又道:“你剛剛說,他房內朝陽的窗戶是開著的?”

“是啊少爺,怎麽了。”

陸明童雙手抱臂,沈思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被內心的好奇打敗:“你附耳過來。”

面前平鋪著幾張齊整的宣紙,用鎮紙壓著,窗外斑駁的陽光印進來一半,將宣紙面照的隱隱發亮。封霽手持一支狼毫,揮筆行雲流水,毫尖離開紙面的一瞬間,房門再次被人敲響。

他停下動作,將筆置好,挽了袖子前去開門。

門外是一臉嚴肅的陸豆芽:“封教主,我們少爺有急事找你,還請你和我往大廳一趟。”

封霽道:“好,你稍等片刻,我收拾收拾就來。”

陸豆芽見他要回頭,也顧不上冒犯不冒犯了,慌不疊伸手捉住了對方的袖子,直至封霽的目光從面具後鋒利地射在他手上,才悻悻地收回手。

“少爺說,事關重要,還請封教主越快趕到越好。”

封霽理了理方才被他抓亂的袖子,眼中看不出情緒:“那好,走吧。”

二人離開房間,與此同時,窗戶外不遠的大樹上,一個人頭鬼鬼祟祟地探了出來。

正是陸明童。

他面色緊張,頭上還掩耳盜鈴地鋪著幾片用來遮掩的樹葉,朝身後的人道:“他們離開了,帶我進去。”

頸後的領子一緊,陸明童只覺眼前風景模糊地一晃,他便平平穩穩地落在了屋內。陸明童抓了抓後脖,總覺得自己被陸九天這麽拎小雞似的拎進來有些不夠體面,但轉念一想,如果摟著腰或者抱著進來,豈不是更加奇怪,也就放下了。

二人移到桌前,陸明童便迫不及待地把眼光朝宣紙上投去,卻猛地一楞。他皺了皺眉,看了眼身旁陸九天的表情。

只可惜陸九天這人一向沒什麽表情,陸明童看不出他的反應,又抓起另一張紙,臉上的表情便漸漸凝固了。

樓下,封霽跟隨著陸九天一路走到桌前,望著已經被小二收拾得幹幹凈凈的桌面,發出一個疑惑的音調:“你們少爺呢?”

陸豆芽已經在路上盡量地延長了時間,此刻他也只能不慌不忙地坐下,強撐道:“少爺可能去方便了,那個,他看你沒進食,怕你身體熬不住,所以讓我一定要給你買些吃的墊墊肚子……小二!”陸豆芽猛地一喊。

正在旁邊桌端茶的小二被他突然拔高的嗓音嚇得底盤一打滑,站穩腳跟後滿面笑容地走了過來:“哎,爺有什麽吩咐?”

陸豆芽擦了擦汗,指了指封霽,希望他能給自己爭取多一些的時間:“快,你們店裏有什麽好吃的,給這位爺介紹介紹。”

這是小二的拿手好戲,小二毛巾一甩頓時眉飛色舞道:“哎呦,那可多了,我們店裏有燒花鴨燒子鵝龍湖醉魚……”

他一連串地報出一堆菜名,封霽缺絲毫不感興趣,直接打斷道:“不必了,我不餓。”

哎呦,他該不會要回房吧!陸豆芽嚇的一激靈,整個人拍案而起,眼光卻瞟見屋外走進來的身影,頓時露出一副在外流浪多年的人突然見到同鄉的激動面孔:“少爺!”

陸明童卻像丟了魂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把小時候那啃指甲的臭毛病給搬了出來,咬著一只手幽魂一般從他們身旁飄了過去。

陸豆芽又猛地一叫:“少爺!”

這才將陸明童的魂魄扯了回來,陸明童抖了抖,如夢初醒般回過頭看著眼前的二人:“啊?”

怎麽就只剩少爺一個人了,九天哥呢?陸豆芽嘴裏塞滿了要問的話,卻礙於封霽在場,各個問題憋著各自打了一架又沈咽下去,只問出一句:“你不是讓我問問封教主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嗎?”

“啊,對對對。”陸明童飄移開的思路又移回了正軌,他雙手歸正擺在桌前,一臉友好地笑道:“我看封教主久不露面,想著下午還要趕路,晚上得在外面過,可別餓出什麽毛病來,便讓豆芽去問問你。封教主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封霽笑道:“明童放心,我早上叫人送了早膳進房的,只是今天沒什麽胃口,一頓不吃餓不死的。”

“啊,那就好。”陸明童敷衍地點點頭,又問道:“那封霄呢,封霄看著正是長個的時間,他不吃也沒事嗎?”

封霽頓了頓,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封霄可比明童還大個兩歲,明童這話應該用在自己身上。”

話沒套出來反被調笑,陸明童咧了咧嘴:“我壯實著呢,既然不吃,那咱們什麽時候上路?”

封霽道:“明童不是說過萬事由你決定嗎,如果明童想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

“可是封霄他……”

“封霄有事要辦出門了,他回來後見我們不在自然會跟上來,他武功不低,平常人奈何不了他,你不必擔心他落單。”

陸明童咽了咽口水,他才沒有擔心封霄會遇見什麽壞人,只是……

“也行,那大家回房收拾行李吧,咱們接著啟程。”

封霽回房,陸豆芽瞪著眼幹楞了半天,才傻呆呆地問了句:“少爺,你大費周章的,看清他房間裏有什麽了嗎?”

陸明童想起桌子上的那兩張紙上的內容,頓覺頭大:“看清了,這個待會兒再和你說。”

說是這麽說,但一直到眾人接著出發,陸明童也沒主動開口。

陸豆芽坐他旁邊,見他少見得連平日裏最愛看的話本都看不進去了,支著個腦袋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也不敢開口問他。

入夜時分,封霄回來了。

車窗被敲了兩下,陸明童困乏地睜了一半眼:“嗯?”

陸九天在外面低聲道:“少爺,封霄回來了。”

陸豆芽腦袋轉了轉,才反應過來這一下午沒見陸九天的身影,原來是盯梢去了。

“嗯,你查過了沒有?”

“查過了。”陸九天道:“他回來的時候帶了兩張符紙,我去問過鎮上的百姓,是從當地有名的觀裏求來的,兩種樣式,一個求平安,一個算姻緣。”

陸明童睜開眼,心中已經暗暗有了答案:“他把那符紙給封霽了?”

陸九天道:“是,兩張都給了。”

果然……陸明童嘆了口氣,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

另一旁聽了半天雲裏霧裏的陸豆芽殷切地爬了過來,悄聲問道:“什麽意思啊少爺,你是說,封教主派封霄去給他求姻緣?這封教主條件這麽好,媒婆早該把魔教圍個水洩不通了啊,怎麽還自己去求姻緣?”

陸明童斜著望了他一眼,伸出手揉亂他頭頂的頭發:“你關心這些做什麽,你還太小了,什麽都不懂。”

陸豆芽最怕陸明童嫌棄他,哪怕任何方面都不行,聞言挺起胸膛:“哪兒小了,我只比少爺小一歲罷了,少爺懂的我都懂,少爺,你就說給我聽吧!”

陸明童眼神猶豫了一刻,才緩緩開口:“那你……聽說過斷袖之癖嗎?”說完一臉不忍汙染純潔白紙似的把頭往旁邊一撇:“算了算了,你就當我什麽都沒……”

陸豆芽:“我知道啊,斷袖之癖不是很常見嗎,怎麽了?”

常見?陸明童一驚,想起自己記憶缺失,只當這江湖還和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一樣,但沒準早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呢?

“常見?你見過誰?”

陸豆芽想了想:“挺多的,江湖傳言的有好幾個,但我真正見過的只有霧雨劍的掌門人和他的小師弟。”說完湊近陸明童耳邊道:“這一對當時鬧的可厲害了,和師門都鬧掰了,最後和門派斷絕關系歸隱才安靜下來。”

“再後來,武林中的風聲越來越多,不過大多都只是傳言,當事人也沒出來過,到底是不是真的,少爺,你問這個幹嘛?”

陸明童表情覆雜,他想起自己今天在封霽房間裏見到的兩張紙。

其中一張通篇寫得滿滿當當,卻都是同一個字——朗。

陸明童驚訝,也疑惑。他想不通,如果說是為了練筆,為何是寫著蕭朗的名字,又為何要偷偷摸摸一個人在房中閉著門寫?

於是他拿起了第二張。

對比第一張的滿目繚亂,第二張紙可謂是一目了然,四個大字端端正正簡潔明了,卻緊緊纏附著一份直達深處的難以訴說的溫柔。

心念君安。

還有派封霄去求符的行動,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釋。這一個又一個節點相互連接,最終指向唯一一種可能。

難怪他比全江湖的人都關心蕭朗的安危,難怪他提起蕭朗時總掩蓋不住喜色,難怪他不惜和皇宮裏的人對上也要孤身前往,難怪他會千方百計地接近自己利用自己。

原來不過,用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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