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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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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辛走進林苑時看見“高人”正趴在一團粉紅錦被上呼呼大睡,烏黑晶球懸浮在頭頂,不時從中冒出青、白、紅、黑交織的煙氣。四色煙氣在半空中匯聚成一屢薄霧,緩緩流進“高人”的耳朵,把那對雪白玲瓏的小尖耳朵弄得一顫一顫的,甚是可愛。

忍著走過去揉搓兩把的沖動,帝辛習慣性地朝周圍打量一圈,只見四只靈獸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仿佛比他昨天來時還虛弱。

戲有點過了。

這四只靈獸是他登基那年封禪回來在半路上撿的。

最先遇到的是差點溺死在水裏的青龍,當時還以為是條蛇,後來頭上長出一小截角才知道是龍。火鳳就更扯了,涅槃到一半火真的燒起來,還是青龍噴水才把它救下,最後被天火毀掉了一只翅膀。白虎倒是沒耍什麽手段,舍得一身剮直沖王駕而來,被侍衛們戳了滿身窟窿楞是忍著沒死,擡到林苑時發現它懷裏還抱著一只長尾巴的小烏龜。

之後養了許多年,傷早養好了,可是怎麽勸都不走。

“渴了。”

小狐貍眼也未睜地嘟囔一聲,青龍趕緊吐出龍珠將裏面苦心積攢的瓊漿倒出來,白虎捧著玉碗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將瓊漿端到小狐貍面前。

小狐貍保持原來睡姿沒動,忽然“嗤”的一聲輕響,火羽破空而來被一條細細的尾巴卷住,火苗燒盡火羽一端被尾巴卷著不偏不倚插進玉碗裏,另一端輕輕放入小狐貍口中。

尖嘴蠕動幾下,“嘶嘶”幾聲之後玉碗見底。

喝水的方式挺別致。

青龍最先看見帝辛,目光閃爍兩下縮回柱子上。火鳳假裝沒看見把頭埋進梧桐樹的枝葉裏不吭聲。小烏龜“嗖”一聲收回長尾,繼續懶洋洋趴在草墊下邊裝睡。小白老虎左看看右看看表演原地石化,碗還在手裏,怎麽辦QAQ……

帝辛擡手做了個禁聲的動作,輕手輕腳地走到草墊旁邊。

“肚子餓。”

蘇暖仍舊閉著眼發號施令,等了半天小鼻子嗅了嗅,剛想睜開眼看看怎麽回事,耳邊驟然炸響一聲驚雷,“大事已成!”

什麽鬼!

蘇暖“噌”地站起,感覺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睜大眼睛看清來人又沒骨頭似的癱倒在草墊上,懶懶道:“恭喜抱得美人歸。”

一看就知道成了,“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明晃晃就寫在帝辛臉上。

“你怎知有美人?”

帝辛走過去,一撩袍角也坐在錦被上,伸手一撈將九尾揣在懷裏。

小小一團,又輕又暖,手感不錯。

精純的至陽之氣!

幾乎同時,餘光瞥見四只靈獸警惕的目光,蘇暖暗中咬牙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倒是沒敢妄動。

活著不好麽,要什麽自行車!

“四鎮諸侯之女比美人更有用,不是麽?”

蘇暖嗅著男人身上淡淡的松香,直接切入正題。

只要妲己沒攪和進來,其他美人跟她有毛線關系。

帝辛唇角蕩漾起笑意,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過小狐貍脊背上的絨毛,不經意停在脖頸處,“本來沒有美人的,可偏偏西伯侯無女。”

是呀,《封神演義》說得明白,西伯侯姬昌只有兩個兒子。

蘇暖渾身一個激靈,她記得妲己入宮好像也跟西伯侯有些關系。

莫不是……

感覺到小狐貍全身繃緊,手掌下的絨毛一根根炸起,帝辛眸色深了深,就聽它喃喃自語,“是妲己!”

命中註定。

蘇暖生平第一次相信命運。

妲己命該如此,九尾命該如此,她蘇暖命該如此,天神們演算好的計劃不是她一個穿越者憑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

認命吧!

三個大字砸在腦殼上,有點暈。

接著脖頸一涼,身子騰空被人拎起來,喘不過氣。

“你是誰?為何接近孤?”

男人涼薄的聲音傳入耳中,可脖子被人掐著蘇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斷收緊,四周景物變得模糊,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遙遠,“孤給了你解釋的機會,你偏不珍惜。莫怪孤心狠!”

“陛下!不可!”

是青龍的聲音,“啪”一聲鞭響,蘇暖重重摔在草墊上劇烈咳嗽起來。

“玄靈!你放肆!”

火鳳和白虎齊齊吼道。

小烏龜收回長尾,涼涼地說:“九尾是女媧娘娘派來的懲戒使者,現在殺它合適麽?”

九尾不能死,而且帝辛根本沒想殺它。

帝辛天生神力,九尾那小細脖子根本不夠看的,若真想殺它,哪裏趕得及救。

有那麽一瞬,蘇暖以為自己死了,緩了好半天才恢覆意識。

淡淡的松香,繁覆的禮服,修長如玉的手指,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帝辛懷中。

被他抱得更緊。

這個華艷而涼薄的男子,忽而溫潤如玉,忽而凜冽刺骨,很迷。

“打算如何懲戒我?嗯?”

尾音上揚,含著一點點寵溺,好像剛才差點掐死她的人不是他。

蘇暖垂下頭,閉上眼,一聲不吭。

懲戒使者的話她就隨口一說,只當是臨死前最後一搏,誰知剛說完女媧娘娘的法相真的憑空出現了,什麽也沒說,晃了一圈就消失了。

弄清原委之前,蘇暖不敢亂說,尤其在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面前,萬一哪句話踩了雷後果她都不敢想。

“生氣了?”

脊背被人輕輕撫了撫,動作極緩,繃緊的身體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男人的嗓音忽然變得滄桑,是那種與年齡嚴重不匹配的滄桑,還有點無奈,“從孤有記憶算起,一共經歷過八十七次暗殺,大傷小傷不計其數,恐怕比久經沙場的將軍還多。”

“這八十七次暗殺裏就有送靈寵的,不是靈寵種蠱就是本身帶有劇毒。好幾次孤感覺自己要死了,在鬼門關轉悠一圈又回來了。孤命硬,連地府都不肯收。”

帝辛出生時其母難產而死。

同情心開始泛濫,蘇暖嘆了口氣,他也不容易。

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就聽帝辛又說:“有點慘是不是?沒事兒,都過去了。”

真過去了麽?

如果過去了放下了,為何會記得這麽清楚?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蘇暖心裏警鐘大響。

剛才他差點掐死自己,現在又跑來賣慘顯然是為了套話。

咬緊牙關,蘇暖用盡畢生的理智將剛剛泛濫起的同情強壓下去。

這男人也太可怕了QAQ……

自說自話。

帝辛感覺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光了,這小狐貍比他想象中還要狡猾。

“今日朝堂上孤用了你的主意。”

男人註視著懷裏小狐貍的一舉一動,慢條斯理地說:“你的懲戒任務算是完成了。”

蘇暖一聽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自己明明是在幫他。

“好心當成驢肝肺!”

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回了一句。

眼看小狐貍要炸毛,帝辛揚起唇角,“怎麽?你還挺委屈。”

一行人到達壽仙宮,門口侍女伸手想要接過九尾。

陛下愛幹凈,靈寵從不許入寢宮。

帝辛好像沒看見,抱著九尾徑直走了進去,立刻吩咐關門,過了一會兒殿內伺候的侍女侍衛全被遣了出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陛下今日不大對勁啊。

蘇暖抱著幽靜球從男人懷裏探出頭來環顧一圈。

開了眼界。

目光所及之處金碧輝煌,閃瞎人眼,怎一個奢侈了得。

“與四鎮諸侯聯姻之事孤早就想過。”

帝辛不知從哪兒扯來一只軟墊放在圓桌上,然後俯身把九尾輕輕放在上面。

“孤在等一個人,等他回來才有必勝的把握。如今提前發動,勝算不足五成。”

蘇暖知道他要等的人是誰,可在《封神演義》中等這人得勝還朝,蘇護早已反出朝歌,妖妃禍國大錯鑄成黃花菜都涼了。

既然帝辛願意以誠相待,蘇暖自認也不是個心胸狹窄的。

“微子啟步步緊逼,除了提前發動,可還有良策?”

當然沒有。

果然帝辛嘆了口氣,“沒有。”

確實再無良策。

借四鎮諸侯之力行制衡之術,早在太師聞仲遠征北海之前就已定下,只等邊關安穩,太師還朝便可騰出手來整飭朝綱。

如今少一臂助,勝算大減。

微子啟那點子心思帝辛心知肚明,本想繼續和稀泥了事,誰成想竟是個連環計。

諸侯獻美不過是引線,最終是想點了冀州這個大炮仗。

說也奇怪,現在回想起來,若沒有遇見九尾,聽它挑明那番話,兩相權衡之下他說不定會坐視蘇護造反。

冥冥中,他好像對九尾有一種天然的信任。

這種信任讓他深深不安。

親歷過的八十七次暗殺,身上數不清的傷痕,讓他從來只敢相信自己。

就算是太師聞仲,先帝欽定的托孤重臣,他也並非言聽計從,始終留有警惕之心。

可是這次……

他竟然信了一只野狐貍的話,提前暴露了殺手鐧。

所以他怕了,想要殺死它,不聽任何解釋,免得自己心軟。

在這世上除了自己,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換句話說,任何騙取他信任的人,都該死。

可剛才在林苑,他還是心軟了。

至於青龍它們說的什麽懲戒使者,他壓根兒不信。

那種心情就好像一個人走夜路,寂寞時碰巧遇見同路人,就忽然有點舍不得錯過。

“事已至此,沒有退路。你願不願意留下來幫忙啊?”

帝辛說得風輕雲淡,聽起來好像就是隨口一問。

可心中的糾結只有他自己知道。

邁出這一步,嘗試相信自己以外的人,對他來說比今日朝堂上做出的決定還要困難不知多少倍。

怕拒絕。

更怕背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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