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哪有這麽多猜測，清者自清，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麽好顧慮的。”寧國公說，“阿綰，你不用給我分析利弊，教我怎麽做。你要知道，你做了那麽多事，我這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因為先錯的不是你。但如果你執意都要趕盡殺絕，不顧親情血緣，祖父這兒，是不會再放任不管了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一邊只有一個寧綰，另一邊，卻是鄭氏那一家子。

寧國公可以讓寧綰一回，可以讓寧綰兩回，但是他不可能回回都讓著寧綰。

那麽多條人命，不是說著玩的。

折了一個寧越，已然是他的心頭大痛，換句話說，有什麽恩恩怨怨，用寧越的一條人命足以抵消了。

從寧婕這兒開始，他必須要站出來了。

“這不是我想趕盡殺絕，而是，我就是要趕盡殺絕。”寧綰說，“祖父……世間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祖父不用用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教導，要知道，阿綰對待親人的本該有的感情，早就已經消失殆盡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是祖父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為祖父十分疼愛父親，只要祖父插手，就連祖父，阿綰也是不會放過的。”

“寧綰，你簡直是放肆！”寧國公揚手給了寧綰一巴掌，打得寧綰頭往邊上一歪。

寧綰不怒也不笑，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是實話……”寧綰挑眉，“我敬祖父是一個好父親，我卻怨祖父不是一個好祖父，好壞相抵，沒有感情可言。唯一在意的，就是祖父與父親的父子情分，但那些情分，在祖父賞的三個巴掌裏，也快要消磨光了。祖父，您自己看著辦吧。”

寧綰的大膽，在寧國公的意料之中，也在寧國公得意料之外。

在寧綰沒有從京城回來之前，他是想也不敢想象寧綰會變成這樣可怕的模樣。

而這一切，竟然是被他們逼的。

讓寧綰去到鳩尾山，是放虎歸山，讓寧綰回來京城，是養虎為患。

“你就不怕……”寧國公想要說幾句威脅的話讓寧綰知難而退，寧綰卻是打斷他的話。

說，“不怕，祖父做什麽，我都不怕。都說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如今的我，就是那赤腳的，要頭一顆，要命一條，若是拿得去，就拿去吧。”

寧綰說這麽多真心話，並不僅僅是為了說真心話，她也是想從寧國公那裏得到一句她想要得到的承諾。

畢竟，如果李延是鐵了心要娶寧婕，寧國公也是鐵了心讓李延娶寧婕，她怕她真的阻止不住。

可她，必須要阻止住。

李延，只能是她的，一定要是她的。

“你能保證什麽？你要什麽？”寧國公終於是松了口。

寧綰鄭重道，“我要的是四皇子與姑姑絕對絕對不可能，我能保證的是姑姑好好生生嫁給柳如風。”

柳如風麽，雖說身份地位比不上李延，可對寧婕的一顆心卻是始終不渝的。

況且，柳如風的身份地位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不是見不得的人的。

除了寧國公府和文國公府的那些往日恩怨，把寧婕嫁給柳如風當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現在卻也沒有那麽多的猶豫時間了。

寧國公也著實害怕寧綰放手一搏，毀了親事不說，還會毀了寧婕的寧婕。

那才是寧國公最害怕看到的事情。

“這樣不夠。”寧國公仔細的想了一番，強調，“安然不僅要好好生生嫁給柳如風，還要好好生生活著。”

“這我無法保證。”寧綰討價還價，“好好生生活著，那得看姑姑的命，我能保證的，只是我不會讓人殺了她。”

和孫女兒說來說去，像集市上的商賈一般討價還價，不留情面，只為了保住女兒的性命。

這樣難堪得局面，自己只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寧國公痛心疾首許久，終是點了頭。

正可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各自退一步，都能留得一線生機。

而不出面就成了主角的柳如風，這會兒終於正式出場了，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備受矚目，但他卻是受寵若驚的。

因為，她心心念念的寧婕主動找他了。

換做平時，寧婕才不會理會柳如風，可如今情勢不同，要想除掉寧綰，柳如風會變成她手中最尖利的刀，能不能讓寧綰一蹶不振，就看此舉了。

這麽關鍵的時候，她當然是不能不去的。

兩人約在了城外的小樹林相見。

有了前車之鑒，寧婕不敢大意，帶足了信得過的丫頭與小廝，才遮遮掩掩的去赴約。

“柳二公子一路舟車勞頓，在京城的衣食住行事宜可有安排妥當？”寧婕問。

柳如風沒有回答那些無關緊要的寒暄，他一心記著寧婕對他的主動靠近，這個時候，只是笑看著寧婕，傻傻的說道，

“柳二公子是別人對我的稱呼，我與安然認識多年，彼此可稱得上是朋友，安然叫我雨來就好。”

寧婕真不知道柳如風腦袋裏裝的是什麽，更不知道這麽蠢的一個人是怎會混到如今這個地位的。

她可不是隨隨便便與人親近的人，要不柳如風有利用價值，她根本都不願用正眼看他。

還說是朋友，真是滿嘴噴糞，她什麽時候把他當做朋友了。

自作多情！

他們之間只有是非沒有情義！

待事情塵埃落定，待她美夢成真，她下一個要出手對付的，就是他柳如風！

“洛城時候，多謝柳二公子相助。”寧婕對著柳如風行了一禮，從婢女手裏拿過一個裝滿金子的錢袋，道，“這是我給的謝禮，希望二公子不要推辭。”

“安然給我金錢？”柳如風嗤笑，“不是雨來自大，要是論起金銀財寶來，寧國公府差文國公府可就差得多了，我自小揮金如土，怎會看得起這麽丁點。”

“二公子這是嫌少？”寧婕又羞又惱。

“哪裏哪裏，雨來不是這個意思。”柳如風看出寧婕不高興，急忙賠笑，“在雨來心裏，安然是無價之寶，我救安然，是遵循本心，給多少金子，也是衡量不了的。再說了，只要然小姐不誤會花嬤嬤是我派過去的，這就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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