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坑爹……”王子霄困倦之極地在萃取液中淺眠了一會兒, 終於恢覆精神, 重新生龍活虎起來, 他剛睜開眼睛，就擺出要和小坑爹系統長談的架勢來，臉上頗有遲疑之色, “其實我小的時候，每次被我爹整治，都挺希望我媽能從天而降的。”

小坑爹系統默不作聲地聽他抒發感情。

“我媽肯定特溫柔特善良, 她會對我好, 跟別家小朋友的媽一樣，噓寒問暖, 護著我，還給我做好吃的……”

王鵬程那種毫不細膩的軍中糙漢, 真他媽不適合帶孩子啊，他倒不是在刻意虐待王子霄, 可王子霄彼時細皮嫩肉的一只，落在他手裏，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經他還數度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或者就算是親身的，他溫柔的媽也被粗野的爸家暴跑了，只留他一個人生活艱難、茍延殘喘。

當然，現在回想起來，童年時代倒也不全是慘痛。王鵬程不算壞人, 他好歹將王子霄養大了，然後別管過程幾多艱辛，他長大後的樣子倒也不賴。所以慢慢的，王子霄總算開始釋懷了。

每對父子，大概都是前世冤家吧。

“後來我長大點，見我媽一直沒有從天而降，有天我就發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拋棄了我，那麽以後我都不再需要她，就算她再出現，我也不會跟她好了。”

“開始只是嘴硬，後來又過了這麽些年，我發現我真的不再關心誰是我媽了。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隨他媽便吧，各自相安，兩生歡喜。”

因為久不觸動，童年時代的傷口覆蓋上厚厚的瘡痂，瘡痂掉落，又被磨成了老繭，一點都不痛，還觸感麻木。所以王子霄一直就當自己天生地養，偶爾給他那討債爹盡盡孝就算完了。

如果沒有發現他爹跟李昭瑜的驚世戀情的話。

王鵬程渾身的直男之光都能亮瞎別人狗眼，再說他跟李昭瑜也太混搭了！王子霄下巴掉地上之餘，突然克制不住地在心底升起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腦洞太大了快停下！現實生活又不是劇本，不可能那麽狗血的！

借著跟莫行之“賠禮道歉”的東風，他跟莫行之狠狠地滾了幾滾床單，自以為把自己累pee之後，就能停止胡思亂想。

可惜，他算是發現了，這個結一日不解開，他就一日會介懷下去，根本掀不了頁。

王子霄挺好面子，他不太好意思跟莫行之討論自己這上不了臺面的小心思，於是就抓了小坑爹的壯丁，那它當心靈垃圾桶呢。

“我真預感挺不好的，腦子亂糟糟，所以不如你來幫我拿個主意？到底要不要查查我的身世啊？”

小坑爹不幫他拿主意，還經常被他免費送鍋呢，現在更是有多遠躲多遠，十分冷酷無情地說道：【愛查不查，人類就是愛自尋煩惱。】

王子霄嘿嘿一聲：“你倒是想得開。”

【因為無論我的制作者是誰，他是好人還是壞蛋，是傾註愛意還是隨手而為，是開心不已還是棄若敝履……我都已經“降生”了，生命很美好，我只需要對我自己負責。】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王子霄挑挑眉，“你說得對，任何生命都無法決定自己的來處，但生命的精彩在於過程，掌握自己的歸處也很棒，鉆牛角尖最無聊了。”

【所以你的決定是不查了？】

“為什麽不查？”王子霄想開之後，便一掃之前的晦澀，重新容光煥發起來，在萃取液池子裏長身而起，“不介意結果的話，我總得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吧。不管查到的是啥，這一頁都能翻篇了。我還有那麽多事要做，誰有多餘的精力耿耿於懷啊。”

就算沒有小坑爹這個金手指，換到前世王子霄的地位和手段，他想查清楚這些東西也是不算難的。

有心無心之分而已。

王子霄每天在虛擬大廳的時間很多，他平日裏會利用這段時間學很多東西，磨練演技是一大塊，學習音樂創作也是一大塊，還有其他各種感興趣的事。王子霄嘴上不說，心裏是對小坑爹懷著萬分感激的態度的。它不但彌補了他的遺憾，也贈給了他最最珍貴的禮物“光陰”，有此大幸，怎敢有絲毫浪費？

根本用不到等天亮，王子霄就已經將當年的事挖了出來。

雖然還缺乏一些當事人的佐證……

但他很確定，自己查出來的這些資料，跟事實已經十分接近了。

王子霄低頭看完，嘆一口氣，揉揉自己的眉心。

小坑爹出聲道：【你現在後悔嗎？】

王子霄搖搖頭：“後悔做什麽？我不查，事實就不是這樣了？原本我想的就已經夠狗血了，沒想到現實卻更加不堪。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查之前，王子霄做過好幾種設想。

李昭瑜對他的態度太古怪了……

王子霄經常窺屏粉絲們寫他和莫行之的小段子，粉絲們毫無下限，像什麽帶球跑替身梗渣男初戀白月光……看多了之後，王子霄就時常很恍惚，有次抽風，還很賤地撫摸著莫行之的肚子，嘿嘿笑道：“我猜一定是兒子！”

莫行之彼時一把將他掀翻艹了個爽：“你喜歡兒子？那看來我得更努力一點了。”

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就算男男真的可以生子，那也應該是在下方的王子霄生吧？

王子霄特別委屈：“你個見識淺薄的文盲！攻生子很多噠！不信你來看！”

莫行之才不看，他不想瞎狗眼。

王子霄如此見多識廣兼收並蓄，他一旦開啟腦洞，神仙來了都擋不住。

現在結果出來了，他果然不是男男生子的產物……

情不自禁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菊花，好消息就是不必再憂慮自己獲得父系“寶貴”遺傳，哪天肚子吹氣一般大起來，去醫院檢查，醫生再深情地告訴他：“壯士，你這是有喜啦。”

有這等切身的威脅打底，王子霄看著手上的資料，竟然接受的挺容易了。

他之前說對他爹釋懷，“一笑泯恩仇”，嘴上的話再漂亮，終究還是意難平。

可現在……

將心比心，也許他爹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這是對苦命鴛鴦。

他們倆分開二十餘年，如今才破鏡重圓，彼此的性格當然難辭其咎，但當年揮動榔頭，直接把鏡子打破的，卻是一個表面看來柔弱無依的女人。

當年王鵬程和李昭瑜都年輕氣盛。

他們倆認識，是一次“軍人和富少的保護與被保護”，從開始的互相看不順眼，到雙雙生出情愫，他們倆的戀情並沒有公開，每次相聚都是趁著王鵬程少的可憐的假期……那種純雄性之間的激情碰撞，即使是想象，王子霄也仿佛可以看到那種火山爆發一般的熱烈和絢爛。

可是，火山爆發，最大的致命弱點，就是難得持久，很容易便只剩下一地灰燼、滿目瘡痍了。

王子霄的母系基因提供者，孫明紅，是個很有心的女人，她出身貧困，父親酗酒、賭博、打人，母親則頻繁出軌，偏偏這倆人就跟宿世冤家一樣，就是不離婚，反而樂此不疲的樣子。孫明紅在這種扭曲的環境中長大，性格也十分的偏執奇葩。

王鵬程和李昭瑜每次約會都選在一家十分尊重客人隱私的酒店中，彼時孫明紅就是那家酒店的服務人員。

孫明紅暗地裏觀察他們良久，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她借職務之便，偷偷潛入他們的房間，拿到了一只裝滿精液的安全套。

沒用任何科技手段，非常原始的手法，孫明紅懷孕了。

她很有耐心。

一直等到懷胎七個月，才挺著大肚子找上門來，說她懷了李昭瑜的孩子。

——其實她也不知道那精液是誰的，純靠蒙。

柔柔弱弱的小女人，哭哭啼啼，她表現的並非是那種借“真愛”名義來逼宮的惡毒反派，她甚至跟李昭瑜一點都不熟，只說某天被人灌了酒，然後就被這個房間的客人拉進去……了，她一直很害怕，發現自己可能懷孕之後，根本不敢告訴任何人，也不敢告訴父母知道，現在肚子藏不住了，實在沒辦法，只好找上門來。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王鵬程不想懷疑李昭瑜，但問題是李昭瑜在認識王鵬程之前的確頗有“花名”，他們倆還經常一兩個月才能見一次……此時快被氣瘋了的李昭瑜十分敏感，他們倆大吵一架，然後自認無辜的李昭瑜就把

孫明紅送醫院去了，抽取羊水做DNA比對。

結果事實證明，李昭瑜是替王鵬程頂了黑鍋。

調查孫明紅，這的確是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女人，沒有被人收買，也沒有任何痕跡顯示她在算計他們。人家不要名分，甚至孩子都可以去打掉。

——當然，當她知道法律規定，七個月胎兒不允許打掉之後，那種悲愴實在太寫實了。

她還想去告王鵬程強奸。

“幸運”的是，孫明紅最終放棄了去打官司，選擇庭外和解了。

最後她拿了李昭瑜一筆天價補償金，等孩子生下之後，就遠走高飛，改名換姓，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王鵬程拙於言辭，李昭瑜則因為見多了豪門齷齪事，他們倆其實真不一定就給對方定了罪，但情侶間但凡有一點懷疑，就十分傷人。何況幾個月的時間裏，他們焦頭爛額，為了保住王鵬程的前程，不得不經常面對油鹽不進的孫明紅。

感情還在，只是越來越相對無言，越來越彼此折磨。

那邊孫明紅一遠走高飛，剩下來的新生兒還得交給王鵬程撫養。一方面是給不出理由把孩子送福利院，一方面是無法不對這個孩子生出介懷來。

王鵬程和李昭瑜就這麽分了手。

當然，看如今他們倆的表現，想必這二十多年，他們也並沒有忘記對方，只是誰也打不破這僵持的局面，蹉跎到如今。

王子霄現在回想起來，他進娛樂圈之後，包括皇族珠寶的代言，這後面肯定有李昭瑜的影子。但今天之前，他都沒有面對面跟李昭瑜交流過，帶入自己想一想，他對自己的存在，這麽多年過去，大概間於“愛屋及烏”和“如鯁在喉”吧，愛憎糾纏，莫過如是。

據他所知，李昭瑜雖然是公認的商業奇才，喜歡他的男男女女前赴後繼，大眾經常yy他的感情生活，將他塑造成一個情場浪子，不知道誰才有那個本事將他收入囊中。但yy是yy，這人其實相當的潔身自好，甚至因為過於禁欲，一度有人懷疑他“不行”了。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典型的工作狂。

當然，他的討債爹也二十多年身邊沒有一朵桃花。

以前總覺得他爹好像不是親的，現在知道原委了，又開始敬佩他爹好歹將他帶大，即使對他嚴厲非常，畢竟還是存著幾分父子之情的。

其實，孫明紅偷精子的事，即使現在都沒有石錘，只不過若王鵬程真的沒有出軌，那這就是唯一的解釋罷了。

在她眼裏，孩子只是一個工具。

她從未愛過王子霄，所以王子霄作為她一半基因的受益者，即使厭惡她當年的做法，也不能假惺惺地叫囂“我寧願沒有被生下來！”

就像他之前說的，我調查這個，只是想給我的好奇心一個交代。

要說直接影響——

第一，他得對他討債爹好點了，對李昭瑜，也得給予恰當的尊重。真慶幸他今天救了他們一命，要不然豈不是從此在他倆面前擡不起頭來？

第二，保護好自己的種子啊！！！吸取教訓，不要重蹈覆轍！

咦，不對啊……

王子霄突然想起來，他有【狐妖的百寶囊】特殊稱號戴在頭上，不論是他自己的種子，還是莫行之的種子，都沒有任何被盜的可能……

當時【狐妖的百寶囊】是怎麽介紹來著？

只要是肢體接觸，而對方正在意動，那邊可以采陽於無形。而收入錦囊之中的精華，也不是全無用處的，可以自動生成大補丹，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特殊功效，可自行摸索發現。

王子霄得到這個特殊稱號之後，一直兢兢業業，每次和莫行之共赴生命之大和諧之後，都會將他們倆的精液收集進去，慢慢已經成了條件反射了。

主要這玩意兒太好用，任憑他無套來戰，也不愁事後清理的麻煩了。

當然，偶爾他們倆想玩情趣時，為了不暴露自己狐妖的本像，王子霄就會特意將oo裏的東西留下來，免得讓莫行之生出疑慮，懷疑他有采陽補陰的非凡手段。

是的，就是這麽鴕鳥。

他都把鴛夢結界和預知未來的不科學一面洩露出去了，偏偏狐妖的百寶囊還藏得好好的，暗搓搓不想讓莫行之知道。

這麽藏頭掩面的，以至於他都忘了這個特殊稱號的附屬好處——大補丹，或者還有別的。

王子霄抹了把臉，將剛才查出來關於身世的倒黴事忘到腦後，專心研究那一小袋從百寶囊中取出來的大補丹。

【還挺能存的。】

“那是當然。”王子霄臉皮八丈厚，只當小坑爹在誇他，“不過這玩意兒這能吃？有點怪怪的……”

這所謂的大補丹，個個都是直徑一厘米左右，圓溜溜的，雪白色，看著好像奶球，香氣襲人，看著還挺有食欲的。就是一想到它們的原材料，王子霄就忍不住露出幾許猥瑣之色。

【你和莫行之都正當盛年，現在吃其實效用不大。建議你留著，等你們年齡大了，體力開始衰退，大補丹就堪稱神藥了。】

“竟然還能這樣？”王子霄本來也沒拿著這些小奶球當回事，但聽小坑爹這麽一提醒，他頓時眼睛一亮，留了幾枚大補丹在手上，剩下的全裝到一個玉盒子裏存起來了。

在系統的虛擬空間中，這些大補丹可以幾十年保質不變，完全可以留到以後再吃。

鑒於大補丹的原材料詭異，就算這是好東西，王子霄也不可能喪心病狂地拿去送人。留出來的這幾枚，倒可以拿出去跟莫行之倆人一起嘗嘗……嘿嘿嘿。

“咦？”

王子霄知道大補丹是好東西之後，覺得光拿著百寶囊往外倒還不過癮，直接把手伸進去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結果他沒摸到還有大補丹，倒是摸到了一株葉芽一樣的東西。

這葉芽摸起來只有兩瓣，肉肉的手感，仿佛帶著微小的電流，王子霄光是摸了摸，就忍不住新生喜愛。他倒是想直接眼見為實，可惜這百寶囊的材料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從開口處根本看不見裏面的樣子，就好像直接通進了一個異度空間，混沌一片，神奇得很。

“小坑爹，這是什麽？一株神奇的植物？有什麽效用？吃了可以長生不老？”

他話音一落，那兩瓣葉芽突然抖了一下，就仿佛有生命可以聽懂王子霄說話一樣。

王子霄的手心一癢，感覺像是被那奇妙的觸感撩到了心尖上。

【白癡。】

王子霄瞬間福至心靈。

他現在不光手心癢，全身都開始癢了起來，僵在原地，嘴巴張大如同白癡。

“這這這……這不會是？”

【這就是。】

“天吶，天吶！我要瘋了……根本沒有一點準備啊！”王子霄咽咽唾沫，他把手伸進狐妖的百寶囊根本就是興之所至，誰知道那株葉芽自己默默無聲地長了多久？“小坑爹你竟然會告訴我？！小坑爹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他都開始語無倫次了。

【當時都提醒你狐妖的百寶囊還有其他好處了……你現在知道也不晚。他的成長期是十八個月，到第十個月時，就可以從裏面移出來了，方便你們跟他互動。】

“現在離第十個月還有多久？”

【還有兩個月。】

“……他都出現八個月了你竟然還說不晚？！”

【他現在只是胚芽狀態，沒有意識的。】

王子霄根本不理他，他覺得自己這一天過得可真奇妙，救了他爹和他爹的舊情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忽然多了一個這樣的驚喜。

三個重大事件，也許只是順序不對，就會引發於現在截然不同的感情碰撞。

如果他先知道自己的身世，大概會很不好過，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的釋然。畢竟命運如同一個輪回，他的出生曾給一對有情人帶來傷痛，現在他改變了他們遺憾而終英年早逝的命運，一飲一啄，奇妙莫測。

如果他先知道了這個小生命的存在，大概會慌亂多過驚喜，畢竟從未有過為人父的期待……前面的兩件事讓他更加成熟，而這個突如其來的小生命，就仿佛天降甘霖，讓他原本頗為茫然的心境，突然就穩了下來。

一者為前緣。

一者為後續。

王子霄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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