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青趕回蘇府的時候，蘇府的外頭已經掛滿了白布，燈籠上兩個碩大的奠字也深深的刺激著蘇慕青的眼球。蘇慕青停下馬，差點從馬上摔下來。趙錢連忙下馬，小心翼翼的將蘇慕青扶下馬：“少主，你這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傷口都沒有換過藥，你要保重身子才習行啊。”

蘇慕青沒說話，只是向著大門走去。還沒走進門，門口的守衛伸手攔下了蘇慕青。蘇慕青擡頭呵斥：“你們這是幹什麽？”

“小姐，老爺有令，您不能進去。”

“你說什麽？”蘇慕青一楞，回過神來立刻怒聲到：“我是這蘇府的小姐，我憑什麽不能進去？都給我讓開，我要去見爺爺，再敢攔著我，小心你們的狗頭！”

“小姐，老爺有令，您也別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放肆。”蘇慕青怒火攻心，冷著臉怒聲呵斥：“都給我讓開，誰給你們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敢攔著我？”

“是我。”蘇文義穿著一身孝服從裏頭走了出來，在蘇慕青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慕青，見蘇慕青還穿著盔甲，冷笑一聲：“蘇將軍好大的威風啊。”

“父親。”蘇慕青忍下怒火，低下頭低聲開口：“女兒想去見爺爺最後一面。”

“不比了。”蘇文義一口回絕：“你爺爺重病在床，臨走之前就想見你一面。可你呢？你為了權利軍功，拋下你爺爺不聞不問。如此不孝之人，還有何顏面去見你爺爺？”

“蘇大人。”趙錢聽不下去了，反駁到：“少主是奉旨前去平陽的，你怎麽可以如此責怪少主？再說了，少主當初想見老將軍，是蘇大人不答應的。”

蘇文義看向趙錢，怒聲回答：“放肆，你不過區區一個副將，憑什麽這麽和我說話？”說著，蘇文義又轉過頭看向蘇慕青：“蘇慕青，你這個不孝的逆女。你爺爺剛走，你這就打算回來將蘇府鬧個天翻地覆不成？你這是存了什麽心，不想讓你爺爺走的安心是吧？”

“我沒有！”

“還敢狡辯？”蘇文義橫眉冷對，厲聲下令：“你爺爺一輩子光明磊落，從不貪戀權勢。你這個不孝的逆女，沒有資格去祭拜你爺爺。來人啊，給我看好了這大門，不準這逆女踏進府內一步。”

“是。”

說完，蘇文義瞪了一眼蘇慕青，轉身走了進去。蘇慕青身子晃了晃，趙錢連忙扶住蘇慕青，低聲勸慰：“少主，我們先走吧。去找李天他們商量商量。”說著，趙錢扶著蘇慕青轉身離開。

下了臺階，蘇慕青突然推開了趙錢，轉身對著蘇府跪了下來。趙錢見狀急忙想去拉，可是蘇慕青卻躲開了趙錢的手，搖了搖頭：“趙叔，你別管我了，就讓我跪在這送送爺爺吧。”

趙錢還想說什麽，可是看著蘇慕青的神色，知道自己也勸不了蘇慕青，嘆口氣，趙錢轉身離開。這種時候，讓蘇慕青一個人靜靜或許是好的。

前世的蘇昊是戰死在沙場之上的，蘇慕青對蘇昊的記憶也並不多。今生，她為了強大自己，到蘇昊哪兒拜師學藝。原本，她對蘇昊更多的是尊敬害怕，可到後來，蘇昊對她的疼愛和維護，卻讓她無法忘懷。

只是，她到底還是疏忽了。她處心積慮的，只是為了保護東方婉婷和蘇慕遠，在她心中，只有東方婉婷和蘇慕遠才需要她的保護。而蘇昊，是一顆大樹，是她最堅強的依靠。所以，她從來沒有去想過，蘇昊有一天會用這種方式離開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慕青跪在地上，腦海裏不斷浮現的都是蘇昊教導她的場景。天色陰沈，一場暴雨不期而至。那豆大的雨滴落在身上，帶著幾分刺骨的涼意。可是蘇慕青卻絲毫都感覺不到，她只是擡著頭看著那白布。

她還是太慢了，如果她能夠更強大，她就可以見到爺爺最後一面；她還是太心軟了，如果她足夠冷硬，她就可以不用理會蘇文義的阻攔了。蘇慕青心裏一遍遍的在質問自己，為什麽當日不闖進去，那個時候，爺爺是不是已經不行了？

手臂上的傷口被雨水淋濕，傷口再次裂開，鮮血一絲絲的滲出來，混合著雨水落到地上。一輛馬車冒雨前來，一道身影撐著傘走到了蘇慕青的身邊。將手中的傘往旁邊伸了一寸，為蘇慕青擋去漫天風雨，語氣裏不無嘆息：“平陽暴亂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你這個時候不應該在這的。”

蘇慕青微微轉過頭，齊墨的臉在這大雨裏顯得有些不真實起來。蘇慕青張了張嘴，想要回答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對。齊墨見蘇慕青臉色難看，不由的擔心蹲下身來：“你怎麽了？我看你臉色好像很難看，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蘇慕青沒說話，身子一軟，暈倒在了齊墨的懷裏。齊墨低下頭，輕呼幾聲：“蘇慕青，你沒事吧？蘇慕青，慕青？”齊墨的視線被一抹鮮紅給吸引了，齊墨這才發現，蘇慕青的手臂上居然有鮮血滲出。齊墨不再猶豫，打橫抱起蘇慕青走向馬車……

“青兒，爺爺要走了。”

“爺爺，你要去哪兒？”

“去找你奶奶，你奶奶等我已經等了很久了。”

“爺爺，對不起，是青兒不對，青兒沒能見你最後一面。”

“傻孩子，爺爺不怪你，你永遠是爺爺最大的驕傲。”

“爺爺，爺爺……”夢中那個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蘇慕青豁然睜開眼坐起了身，茫然無措的坐在床上大口呼吸著。

“你醒了？”齊墨正端著藥進來，見著蘇慕青坐在床上，走過去將藥遞給蘇慕青：“醒了正好，快把藥喝了吧。”

蘇慕青沒回答，只是微微瞥過頭去，神情裏都寫著拒絕。齊墨也沒有強迫，將藥碗放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蘇老將軍走的實在是過於匆忙了些。只是慕青，你要明白，你在這裏自責是沒用的。你有沒有想過，蘇老將軍去世的真正原因？

舊疾覆發，為什麽蘇府的人不請禦醫？蘇老將軍是何等人物，怎麽可能會被舊疾所打敗？你可以一直這樣逃避下去，但是你不想去調查清楚蘇老將軍的死因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蘇慕青轉過頭看向齊墨，聲音有些沙啞。

齊墨轉過頭迎上蘇慕青的視線，語氣也開始嚴肅起來：“這件事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那好，我就繼續說下去。你仔細想想，從蘇老將軍舊疾覆發以來，你或者是蘇家軍裏頭的將士們，有誰見過蘇老將軍？

你父親和李雪瓊三番兩次阻止你去看望蘇老將軍，可是據我所知，蘇家軍裏頭的將士們也去看過蘇老將軍，可同樣的，都被你父親和李雪瓊給擋在了外面。這其中，必定有問題，而且我敢確定，這問題一定和你爺爺的死有關？”

“你的意思是，蘇文義有可能和李雪瓊聯手，害死了爺爺？”蘇慕青的聲音波瀾不驚，可是齊墨卻能從裏面聽出濃濃的殺意。齊墨點點頭，認同了蘇慕青的話：“這並無可能。可是現在，蘇老將軍走了，這蘇府就是你父親做主。你如果想要查清你爺爺的死因，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去平陽，幫助獨孤皓鎮壓暴民，立下軍功。只有你立下軍功，升了你的官職，你才有權利去徹查你爺爺的死因。”

蘇慕青沈默了半晌，掀開被子下了床，踉蹌著步伐就要往門口走去。齊墨站起來一把拉住了蘇慕青：“你這是說風就是雨啊。你手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還感染了風寒，你不好好休息養好傷，上了戰場不過是個會移動的靶子罷了。”

掙脫開齊墨的手，蘇慕青端起那藥一飲而盡，隨後將藥碗放下，蘇慕青冷眼看向齊墨，一字一句開口：“再我沒有查清爺爺的死因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死在平陽的。”

齊墨看著蘇慕青，漸漸的松開了手。可是，蘇慕青卻突然反握住了齊墨的手，齊墨有些訝異的擡起眼來，蘇慕青輕聲道：“爺爺已經不在了，現在南蕭城裏我能依仗的人只有你了。求世子，一定要保護好我的母親和弟弟，不要讓歹人有機會傷害到她們。”

“這是一定的，你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她們的。”這是第一次蘇慕青在自己面前示弱，也是齊墨第一次看到蘇慕青如此脆弱的模樣。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一下子就被擊中了。

“我走了，早一天解決平陽暴民之亂，我就能早一天查清爺爺的死因。”

“如果你爺爺的死真的和你父親有關呢？”齊墨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輕聲問了一句。

蘇慕青楞了一會兒，隨後斬釘截鐵的回答：“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齊墨沒有再說話了，目送著蘇慕青離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這八個字的分量有多重，他很清楚，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去分擔蘇慕青身上的苦楚和擔子。因為有一些事情，還是需要蘇慕青一個人去承擔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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