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蘇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明明神跡俱樂部只是要找我，明明你們不敢違抗俱樂部，為什麽你還要那樣做？我知道你們從京都回到濱江就是因為找到薛嘉華有功，為什麽又要親手毀掉這個‘功’？你們現在在俱樂部的日子應該很難熬吧？”

薛嘉霖垂下眼，目光中不再有一寸光芒，似乎陷入絕望的深淵。

“因為那是我欠的債。我曾經，有過一個妹妹。”

話題打開，薛嘉霖嘆了聲氣，似乎準備將塵封的往事一吐而後快。

舒蘇沒有打擾他，只聽他繼續道：“當然不是薛嘉華，甚至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她是家裏的養女。”

舒蘇想了起來，穆城和她說過，薛家有兩代養女，一代是薛玉錦，也就是自己的母親，與薛硯平相愛，另一代則是掛名在薛硯平名下的養女，與薛嘉霖相愛。

“她叫薛莞爾，是我取的名字。那時候我九歲，奶奶帶我去孤兒院領養孩子，讓我挑個喜歡的妹妹，我挑了個自己最喜歡的，因為她微笑的樣子很好看，那個時候我才開始接觸古文，覺得莞爾一笑這個詞很美，所以奶奶讓我幫她取個姓薛的名字時，我取了薛莞爾。

“沒有人告訴我薛家養女有她自己的使命，也沒有人告訴我這個使命並不好，要不然，我一定不會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也不會繼續維持這種喜歡。我和她一起長大，她的身影占據了我童年、少年、青年時光所有美好的回憶，當我懂得愛情也擁有愛情時，我還以為我們最大的阻力是身份，因為我們是名義上的兄妹。

我想了很多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直到有一天，奶奶告訴我我們沒有任何可能，因為等到莞爾成年，她就會嫁人，不管她願不願意，我願不願意，這是早在領養她的那一天就註定了的。

“‘從孤兒成為千金小姐，這是莞爾該付出的回報’，奶奶這樣和我說。

“當時我很想說，這根本就不叫嫁人，這叫獻祭，這也不叫領養，這叫販賣人口！

“可是我太懼怕奶奶，太懦弱，我沒能說出這樣的話，甚至我也不敢作出任何反抗，只是默認了莞爾的命運。

“奶奶所謂的成年，就是十八歲……莞爾十八歲時，以出國為名離開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我也知道神跡俱樂部，不錯，薛家就是神跡俱樂部的奴仆，我們領養女兒，然後給她恰到好處的教養，讓她在最美的年紀嫁給俱樂部最尊貴的會長，以此獲得更多的榮華富貴。”

舒蘇心底的震驚不亞於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

會長！

薛嘉霖說的，竟是會長！

自己的父親，那個至少六十歲的會長！

而薛莞爾，她是薛嘉霖的妹妹，她到現在也不過二十多歲吧，她……她竟然嫁給了會長……

“殺你，是我想為莞爾做的事。”薛嘉霖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怔怔看著薛嘉霖：她和那個薛莞爾有什麽關系？

薛嘉霖繼續道：“後面的，我不能再說了，你對於神跡俱樂部的意義沒幾個人知道，甚至連我奶奶也不知道，我本也不該知道，如果我說出來，會害了莞爾。我不再有勇氣殺你，這些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

“你覺得是你導致了莞爾的悲劇？因為你當年在孤兒院選擇了她，因為你沒作出過一絲反抗？”舒蘇問。

薛嘉霖點頭，對她露出一絲苦笑：“對不起，讓你看見這樣的我……我光鮮的外表下，有一顆糜爛而骯臟的心。”

舒蘇問：“你的爸爸，也就是薛伯父，他曾經為了愛人而反抗過，但失敗了？”

薛嘉霖似乎沒想到她知道這件事，微微楞一下，點了點頭。

舒蘇又問：“他的愛人就是我母親，薛玉錦？我不是你母親顧盼的孩子，而是薛家養女薛玉錦的孩子？”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薛嘉霖有些意外。

舒蘇苦笑：“你們誰都想掌握我的命運，而我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不覺得太可悲麽？”

“我們都可悲。”薛嘉霖喃喃道：“正如你所知道的，你是薛玉錦的女兒，算起來，我們還可以互稱一聲表兄妹。”

“我的母親，也是孤兒，或許也是個長得好看的孤兒，也受到了薛家的培養，也在被美好的年齡被送給了會長？”

“並不完全這樣，薛家對薛玉錦的領養是真的，只是後來需要一個薛家的女兒嫁給會長，而她是唯一的人選。”

“會長在你們眼裏是什麽？需要少女獻祭的河伯，或是需要選妃的皇帝？”舒蘇這樣問著，心裏卻要流淚，為自己的母親，為那個不曾見過的薛莞爾。

如果這就是她的身世，她寧可自己從沒出生。

對於她的諷刺，薛嘉霖什麽表情也沒有，說話的語氣都是淡淡的，“會長，他是薛家的救命稻草，因為號稱有百年基業的薛家已經處於沒落階段，在薛家最為難的時候，會長出現了，讓薛家重新回到豪門之列，而子孫平庸的薛家，如果想實現覆興，或是保持屹立不倒，就要繼續抓住會長這棵救命稻草。對別的人來說，獲得會長的青睞很難，幾乎無從下手，而對薛家來說，卻有一條捷徑，那就是……培養會長喜歡的薛家女兒。

“你一定以為會長是個色鬼，但並沒有，奶奶很自豪地告訴過我，對於其他人獻上的漂亮女人，會長向來不屑，他只會娶受過薛家教養的女兒。所以在薛玉錦失蹤十多年後，他才再娶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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