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開回去。”聞羽坐在出租車後排，忽然開口道。

司機看了一眼車前鏡，女生戴著口罩，聲音也不太對，好像是剛哭過。

“美女，回公園嗎？”

“嗯，您繼續打著表。”

司機聽她這麽說，掉頭又原路返回。

先付目前的車錢，以免司機不放心。下車之後，聞羽打算回到兩人剛見面的那個亭子。

因為放不下面子，聞羽確認華廷安早已經走了，自己才過去。

她回憶一下剛才華廷安把那個手繩丟在了哪，好像是湖畔的欄桿下邊。於是聞羽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開始找。

但不如意的是，找了半天，那個手繩也不見蹤影。聞羽無奈，看來是掉河裏了，她也只能作罷。

站著沒一會，司機等半天沒等到人，還以為她是失戀了要跳湖，嚇得鎖了車就來看她。聞羽倒還是不至於要尋短見，確認找不到那就算了吧。

聞娟已經從羅秦派出去的警員口中得知了女兒去見了誰幹了什麽，可想而知結果肯定不太好。於是就沒打擾她，自己直接視而不見不去問，想來對她的心情會更好一些。

聞羽從回來就一聲不吭的進自己房間，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了還沒出來。

聞娟是知道女兒從來不會感情用事，目前木九的事箭在弦上容不得別的，她肯定不會傷心太久也就早早睡覺了。雖說休息時間也不算長，不過她需要吃飯啊。

聞娟想了想，開門看看。

還沒睡醒，那就等等再吃吧。

下午，聞羽終於出來收拾自己，吃了頓飯。聞娟不是閑人，案子收尾階段忙的很，自然也參與不到她輔助羅秦抓木九這件事裏，需要做的她都已經給羅秦鋪墊過，接下來就看他倆的計劃了。

頭腦清醒之後，聞羽幾乎把全部的線捋順了，覺得自己錯過了先機。

和羅秦見面之後，第一時間叫他去控制一個人。

“左弘舟？”羅秦念著這個名字，也是了解的，他與此案相關的只是線索人這個身份，也歸專案組控制，和聞羽差不多。

聞羽嗯聲，給他倒了杯茶，“我想問一下羅隊長，您怎麽看姜然服毒？”

羅秦思考著，盡量保證謹慎的推斷，“想必木九知道了她給你傳暗號，避免下一步阻礙，先要求滅口吧。”

“不，這毒藥是在我探望姜然的前一天遞進去的。”聞羽可以基本肯定。

“那……”

“木九一定接到東西之後就給了姜然毒以防萬一，他不直接殺了她是因為不想被追查耽誤，但姜然之所以忽然給我傳暗號，我起初認為是想借我們之手反制木九來擺脫控制，但現在我覺得不成立了。”

這是聞羽今天睡醒了反應過來的，很多細節如果輕易就能被看出來，那還真不是他木九了。

羅秦順著她的思路分析，覺得非常有道理，十分嚴肅的肯定她：“對，你說得對，都在她們的計劃中，那給你暗號一定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說不定木九也知情，聞小姐大膽一點想！”

羅秦一拍大腿，激動的站了起來，“為什麽這麽說，因為木警官本事了得，真想殺你和你母親，區區下毒性不強的藥，送帶暗器的機關盒子根本不入流！這是他早計劃好的。”

聞羽覺得羅秦靠譜，此前還擔心他鬥不過吳浩，現下真是想多了，讚同道：“就是這樣，木九殺我是在做樣子而已，他故意引誘我做出這些行為，看現在的局面，目的只有一個。”

“目的……”羅秦一邊走來走去，一邊回憶著昨天的一切。

“現在局面是我和專案組鬧翻了，我們互相糾纏，我必然不會再幫助他們，我不僅選擇了您合作，還要對他們進行阻礙。”聞羽敘述。

羅秦眉頭一直沒舒展開，“他是知道專案組肯定會限制你反擊他，從而你們爭起來，那他究竟想幹什麽？你和你母親肯定不是被殺對象了，那就可能是吳浩，他想弄死平時很難下手的吳浩。”

“羅隊長，他在利用我和專案組斡旋，我覺得，首先肯定是專案組在抓他，想要他的東西掌控在專案組的手中，他們出現了矛盾需要引入我來調和。”

聞羽雖說帶上了主觀關鍵詞，但卻是無比確認的語氣，“木九不過也是普通人，很難抓嗎？至於這麽逍遙法外？路野那個人我和你說過，專案組早答應我要查，結果全在拖著我，顯然路野是個諜中諜，帳篷節那次為寧生做事來破壞我和他的計劃，估計是為了取得寧生的信任。而上次木九假死和這次木九帶姜然傳東西都證明他是木九的間諜，現在我看……”

聞羽和羅秦對視，語氣冷的夾雜了諷刺，“你說他為什麽知道專案組一定會限制我反擊他，怕我搶走東西？不用我直說了吧？”

羅秦把手中的記錄本狠狠摔到地上，憤怒道：“吳浩這個政府的恥辱！他，他一直在暗通木九合作是不是！？用這種方法破案，不擇手段！你放心，我一定聯合上報揭露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至少在木九假死之後，但這也不重要。他們三個人加上專案組一起聯合過，現在吳浩過河拆橋，木九又想起我來幫他了。”聞羽自己難道不生氣？當然不是，是氣太多了傷身，現在反而平靜得很，不平靜難道像個潑婦一樣做些無用功嗎？

兩人已經分析的差不多了，羅秦還有點疑惑，“他拐這麽多彎是想怎樣呢？騰出時間去做還沒做完的事？是這樣吧。”

“說實話，我不知道。他心思縝密的很，但應該就是你所說的那樣，他還有事要做，也或許手中東西不齊全不穩。”

她要想想具體行動的細節了。

聞羽收尾道：“羅隊長可以驗證一下專案組的作為，接下來控制住左弘舟之後，就可以開始行動。”

“這個左弘舟又是什麽用？”羅秦問道。

該結束的都結束的差不多了，聞羽想想一路走來這些人各懷鬼胎，不過也就是這點事罷了，該報覆的誰也別放過誰，一個別想躲。

聞羽還真是期待，期待的不得了，“不急著問，很快就有一個令人驚奇的大事發生，對我來說是大事，對您來說是驚奇。”

用了兩天的時間將一切準備就緒後，聞羽心裏一直悶著，很不舒服。

深夜，她一想起華廷安對自己的態度就憋屈加心酸，就是因為在意他喜歡他，才會這樣。話那麽難聽居然從他口中說出，自己當時便已經決定就消失在他的世界裏，她們不合適。

但翻來覆去，華廷安都已經這樣對她了，聞羽還是打算說服自己再爭取爭取。她為這個想法感到卑微又無奈，但想來想去還是欠他太多，人家對你那麽好，發一次脾氣又怎麽了。

聞羽重新組織了語言，發在微信上，因為擔心他沒有耐心看而盡量把控不長，又怕說不清楚沒有誠意而把控不短。

“對不起，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說？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等事情都結束了以後再見一面好不好……”

“你媽媽的事我早知情，沒有告訴你是怕你無法接受，我若不采取幫助他們監聽的措施，他們也會更直接的對待這件事。即使沒有我在其中提供信息，結局也是必然要發生的。但至少這樣，你不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連你爸爸那麽堅定清廉的人都要被連帶處分，你性格溫柔易助紂為虐，不管怎樣但我確實做了這樣傷害你的事……”

“我知道我們不能再回到從前，你也不會想繼續和我在一起，我只希望給這段感情一個交代。查助手和張鳴的時候我承認不是真心喜歡你，但你對我很好我很感動我全都記得，我發現一直對你是喜歡的，你在我心裏不是你那天說的樣子，我很認真的對待……”

好不容易克服自尊心，說了一番心裏話的聞羽，結果迎接她的是紅色感嘆號。

華廷安把她拉黑刪除了。

應是苦澀和氣憤，因著這些天生氣太多了，沒有力氣，就只剩下苦澀了。本還在為接二連三的破事而強撐著沒落下來的苦澀也全泛濫成災。

華廷安自回家來已經兩天了，飯也沒吃一口，話也不講一句，一直坐在房間裏打游戲。

華天翔知道了他怎麽回事之後，驚訝他竟然是和聞羽見面了，還是在羅秦剛帶走她之後。

於是和他講了公安局聞羽的大概狀況。

“專案組審訊她？爸你搞錯了吧。”華廷安知道了下毒那件事，但那又怎麽樣？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她們不是好得很嗎？”

“就算不爭論誰對誰錯，咱們不是不講理的人，但你和她確實不合適，分手是遲早的。”華天翔坦然說道，“我也早知道她給專案組做事，我也沒告訴你而已。”

“隨便你們。”

華廷安被不停震動的手機搞得煩躁不已，來電是誰他看都沒看，直接按了關機摔進了垃圾桶裏。

華天翔還不知道自己兒子麽，“你啊就別再找像你媽那種精明的女人了，找個賢惠的溫溫柔柔的，單純體貼的和你才能處得來，不然你看看咱父子倆，都得到最後才知道人家在做什麽。”

華廷安剛吃了一口飯，就渾身蔓延上惡心不適，抱著垃圾桶都給吐了出來，桶裏的手機他也不想要了。

想些別的，別再想這些破事。

他把電腦打開，打算繼續來打游戲轉移註意力，但上午因為登陸游戲而登上的微信，此刻還是和手機同時接收到了消息。

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左弘舟。

最後對方發了一條：“想一起去，明天下午就在家睡覺。”

華廷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說的是去哪。心裏疑惑明明已經接近收尾了，還去那裏幹什麽？但他很快說服自己，你們愛去就去，跟我沒關系。

羅秦上報木九一案後，讓專案組裏外不是人，很快上面就批下了讓他抓捕木九的命令。但為了不大張旗鼓的引各界註意，他還是以幾個人行動的便衣形式。

而這邊早早就要離開本市的左弘舟根本無處躲，索性直接在家裏擺爛。

帶著人一路來到左弘舟家裏打算進行問話，雖說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是個什麽身份，但這一趟是沒問題的。

羅秦還是問：“我們不是抓木九嗎？”

“當然是。”

聞羽話音剛落，就直接推開了門——左弘舟沒鎖，虛掩著。

這房子此前她來過兩次，所以還是給她一瞬間帶來了一些異世界的陰影，不過今天這麽多人在場，諒他也掀不起什麽水花。

“呦，小羽。這副表情是誰惹到你了？該不會是我吧？”左弘舟一樣那副調笑的姿態迎接這聞羽的冷冽目光，對身後跟著的五個便衣警察自動忽略。

聞羽若是還有耐心和他廢話，今天就不會讓羅秦跟著了，她不是在演電影，不需要抒情。

左弘舟還沒來得及說第二句，羅秦也跟著沒走幾步，幾個便衣警察就看見聞羽二話不說的一腳正踢中了對方的腹部。

“聞小姐！”羅秦制止道。

相差無幾的身高，他似乎也並不打算還手。

左弘舟向來不強壯的身體被她這麽一踹，只能捂著肚子退坐在沙發上，哀嚎道：“濫用私刑啊。”

“你還在和我演？舟哥，你真能演啊。”聞羽拽著他的領口，仔細端詳他這張以假亂真的臉，是得益於現代科技，還是得益於怪異的異世界。

即使現在這種突然的狀況下，左弘舟依舊是那般戲弄的表情，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中。

她最厭煩，最惡心他這個樣子。

“演什麽？”左弘舟咳嗽兩聲，唇角扯出個弧度。

聞羽右手觸碰上他臉頰邊的皮膚，再到耳朵下方，終於讓她察覺出了異常。很快，她開始用力，指甲尖嵌入左弘舟的皮膚，鮮血隨之流出。

羅秦和幾個警員都茫然的看著面前對峙的兩人。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

聞羽收力，那張臉連帶著點血肉，似極薄的面皮一般被她硬扯了下來，丟到地上。

露出一張她們都再熟悉不過的面龐，在場眾人瞠目結舌。

聞羽的憤怒達到了峰值，這麽久以來的自己就是個純純的腦殘，被他玩弄利用於股掌之間，擡手就清脆的給了他一巴掌，“木九，畜生！耍我好玩是吧？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你個豬狗不如的，我不會放過你們……”

“你和吳浩，你們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演了一出好戲啊。”

從最初的最初，開始的開始，木九就參與其中，能掌控異世界的只有他，需要精心布局的只有他，上兩次他和路野都遠離異世界，敢情玩的是同一出戲碼。

自己竟然才反應過來和專案組搭橋的人是左弘舟，才想到他們是同一個人，早該想到。

一巴掌怎麽能解恨，聞羽還要接著打，不過羅秦艱難的上前試圖拉她。

卻無力的跪倒在地。

“有迷藥……”

木九身上帶了驅香的東西，聞羽離他很近，所以暫時沒有被迷香給迷暈，但便衣警察們就難以幸免了。

看見這個狀況，聞羽也絲毫不覺得擔心，嘲諷道：“你以為你還能跑？你就是弄死我又怎麽樣？警察出任務沒有後手嗎？馬上就會有人來，你個混蛋。”

“親愛的小羽啊，我真沒想到先來抓我的是你。”聲線又換回了所屬的他。

木九擦擦嘴角的血跡，臉被她打的高高腫起也不以為然，搖頭感嘆道：“果然你總是這麽讓我驚喜，本想讓你們牽制一下，結果你竟連吳浩都擺脫了，看來我只能被迫改變計劃了。”

“那正好，案子別破了寧生也別抓了，我告訴你，我不幹了。”聞羽清理指甲上的血，俯視有些狼狽的他。

“我不僅不幹了，你們讓我不痛快，我就讓大家都不痛快。”

木九站起來，慢慢的靠近她，還是帶著笑意，“不過新計劃也沒什麽不好，但可能要犧牲更多的人了。”

聞羽也不躲不避，她知道大計不成木九也不敢現在幹什麽，反問道：“怎麽？想殺我？來吧，我又打不過你。”

“不，小羽。”木九興致盎然，撫摸上她的臉，深邃道：“真舍不得啊，讓我好好看看你，記住你的樣子。”

“你發什麽瘋？”聞羽疑惑不解。

“最後再帶你去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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