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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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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光叫上易歸潮的隨從去詢問山莊看門人,得知今日出莊的僅有兩輛運輸藥材的馬車,便大致有了主意。

車轍仍在,她當即沿著去向追趕。兩輛車都在市鎮尋到,車上裝的貨物卻早已卸空,打算回山莊去。

從晴雨山莊到市鎮總共不出十裏路,他不會走遠的,她想。易來汐扣住尚瓊,最大的目的無非是要幫著忘憂門逼自己交出信物,因此一定在不遠的地方。

她循著來路尋找,思索沿途哪裏能夠藏得下人,廢寢忘食一找便是兩天。然而看似地方不大,找一個人仍舊如同大海撈針。

此刻天色漸暗,已到飯時,四周仍是人來人往,她慢慢走在熱鬧人群中,想著尚瓊不知怎樣了,便覺心焦如焚,就像冥冥中能夠聽見他在呼喚自己。這兩天一無所獲,難道只能回去找易來汐和齊之涯麽?

垂光眼前浮現出易來汐淡然篤定的神色,此刻早已料定是他在背後搗鬼。在易來汐那裏,從幫許翠影退婚開始,她就沒做過一件好事。上回因為她中途插手,他與何重綠爭奪藥典未果;這回一味七葉金桃又叫她成了山莊的貴人:垂光心如明鏡,只這兩件事就足夠他加倍記恨自己了。

可是為什麽不朝著她來,卻要折磨尚瓊?

四合的暮色將連日來內心的擔憂渲染得越來越重,垂光深感自己無能,連累貔貅受苦。眼前的街道在夕陽餘暉中變得柔和,像是逐漸變幻成和福順裏相似的模樣。她想起頭回帶著貔貅進城賣藝差點將他丟棄,找回去時也是這樣昏昏暗暗的天色,心中有一塊地方酸痛起來。

今天沒有貔貅在路邊等著她了。

回去罷,回去同易來汐說個清楚。她默默想著。心中十萬個不情願,回去就是認輸。可不這樣又去哪裏找她的貔貅呢?

垂光低頭咬牙朝前走著,指節捏得哢吧響。就在她下定決心的前一刻,眼角忽然閃過一道金光,晃得眼前一花。

她深覺詫異,湊近墻根拾起來一看,頓時大驚。那是一枚銅錢,在一絲光線中倔強地閃耀著,幹凈嶄新。垂光不認識旁的,卻認識這個,一瞧便是貔貅吃飯前洗過的模樣。

她再看周圍,幾棵雜草中再也沒第二個錢了。猛地擡頭打量,身邊是一家客棧,臨街的窗扇整整齊齊。

客棧的確是藏人的好地方,人來人往,越熱鬧越是問不出詳細消息。她昨日也來打聽過,這時疑心驀然大起。如果這真是尚瓊身上的錢,無論是誰丟下的,附近一定還有。

她將銅錢握著,走進門去,在櫃臺買了兩樣吃食,刻意道:“掌櫃大哥,勞煩換十個新錢給我。”舉起手中那枚,“要這樣幹凈的!”

掌櫃翻了翻錢箱:“客人給什麽樣,小店就收什麽樣,這樣新的可不常見,勉強湊一湊罷。”拿出幾個錢,卻都不夠亮。

垂光央求道:“你行行好,我去廟裏上香求簽用的。”

掌櫃一聽,便又去尋。一旁小二上來笑道:“我這裏有兩個,也給姑娘拿去,積點福德罷。”從懷裏掏出錢來,竟然嶄新鋥亮。

垂光大為驚喜,忙問:“小二哥可還有麽?”

“多了沒有,”小二說,“我也是在店裏拾的。”

垂光心知尚瓊十有八九來過這客棧,忙換了錢,謝過掌櫃又悄悄問他:“我去燒香,想投在這裏住宿,先挑間方位吉利的屋子可使得?”手裏暗中將一把零錢塞給了他。

小二見她笑容可掬言行親切,又得了錢,哪裏還有不答允的?便引著她到了樓梯處說:“鎖上掛了紅繩的便是空房。”由她自看。

垂光上了二樓,心中怦怦跳。銅錢是貔貅的糧食,尚瓊從來不肯亂丟。如果這錢出自他手,一定是他成心給自己留的記號——代替他說一句“我在這兒”。茫茫人海中,這是最快辨認他的方法,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她輕輕走過走廊,運足內息,不放過一絲聲響,盼著能夠聽見尚瓊的動靜,然而始終沒有。失望之餘正要離去,目光投向幾間上鎖的客房。

鎖上沒掛紅繩便不是空房,看似主人出門去了。那麽……如果裏頭有人呢?

她將耳朵貼在門上,一間一間靜聽,終於在一間門外停住了腳步:裏頭隱約聽得出呼吸聲。

她在門口細瞧,再沒有旁的記號,便記牢這裏的位置,不敢打草驚蛇,默默出了客棧,找準窗口盯緊,躲到半夜才貼著墻壁游上樓去。

到得窗外輕推,見窗扇已然閂緊,她便將手掌貼著窗紗運勁一掏,現出一個洞來。屋裏漆黑一片,她細細聽去,果然只有一個人的氣息,這才朝裏窺視。

不看不打緊,一看倒嚇了一跳:一道修長的身軀半跪在地下,伏在床邊,臉埋在雙臂當中。看衣衫身形,不是尚瓊是誰?

垂光連忙開了窗,無聲滑進屋裏,上前扶他:“你怎麽樣?!”

尚瓊迷迷糊糊,身軀竟然十分沈重,叫她一時扶不起,勉強平放在地。垂光晃著火折,見他一張臉在微光中仍然俊美,卻平靜得不像話。她習慣了他說笑,被這平靜嚇得魂飛天外,惶恐得只會輕聲叫他的名字。尚瓊一旦貼著她,便像是知道有人來了,眼皮輕輕顫抖,雙唇微啟,發出模糊的聲音。垂光連忙湊近去聽,半晌才聽出來一個字:“餓。”

她大驚失色,向他懷中一摸,竟然空空如也。想起自己還有幾個銅錢,連忙取來塞進他口中,輕聲哄著他吃下。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想起他曾說過的話。貔貅如果餓死就什麽都沒了,他的一切都將消弭於無形。

上回尚瓊喊餓,是在梁神機的石室裏,可那時還有耳環。這回如果遲來一步,是不是就……

垂光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驚慌,環顧房內,桌上擺著餐食,顯然吃過了。她一看便明白,尚瓊餓得受不住,一定是試圖用凡人的食物充饑,然而這些對他絲毫沒有用處。她腦海中止不住地想他掙紮著去吃這些東西的模樣,心裏痛得無以覆加。

她的呼吸越來越重,眼眶有些發熱,忽然被人捉住了手。回神時,貔貅已經睜開了眼睛,卻仍坐不起來。不等他說話,垂光就把身上所有銅錢全塞給他:“快吃!快呀。”

尚瓊只得躺在原處嚼銅錢,小聲說:“是我不好,金玉玲瓏起初藏在我身上,還是被他們搜走了。我沒有力氣,沒能奪回來……”

垂光看他一臉認錯的模樣,心中發酸:“是易來汐捉你的,對不對?你沒有不好,是他不好。”

尚瓊說:“如果不是我說要來晴雨山莊,也不會撞上齊之涯。”便將自己落入機關被人捉住的經過簡要說了,末了嘆口氣,“我已經打碎了瓷杯,這回無論如何都想替你守住金玉玲瓏。只是他們放心不下,將我身上所攜之物都拿走了。”

垂光聽他講述和易來汐爭執,邊聽邊笑;又見他言語間逐漸恢覆氣力,心中寬慰,柔聲說:“別再自責啦,待你能動了,咱們先離開這裏,我再想辦法。”又微微一笑,“幸好你丟下銅錢,我才能尋來。”

尚瓊說:“我身上剩下幾個錢,這兩天找機會分別偷偷丟了出去,但凡你瞧見一個也是好的。”又邀功一樣問,“我厲不厲害?”

垂光笑嘻嘻地點頭,逗他道:“那玉佩上頭鑲了一半金,你餓得沒力氣,怎麽不先咬一口?”

“那是你的命根子,我怎麽能吃?”尚瓊說得天經地義,“我寧肯餓死也要保下它。”

天生怕餓的貔貅不但耐著饑餓丟錢,還能做到懷揣著金子忍住不吃,竟然強行克制天性,幾乎送命。

——都是為了她。

垂光看著他在夜色中微微閃動的灰眸,一縷摻雜著難過和驕傲的柔情悄悄蔓延,又後悔自己來得太遲,說不清到底什麽滋味。她再也笑不出,輕輕理順尚瓊的頭發:“你是最好的貔貅了。”

尚瓊餓上一刻便要打蔫,這時餓得太久,吃過錢勉強坐起,卻仍站不起來,仿佛生機還沒完全恢覆,身軀也比素日沈上許多。垂光本要拎著他走,只感覺他比石獅子還要難以搬動,這時方知神獸的軀體和凡人殊為不同,焦急之下連連提氣,額頭見汗。

尚瓊使不上勁也正著急,門鎖卻嘩啦啦輕響。兩人一驚,尚瓊忙推垂光,示意她快走。垂光將他口唇按住,閃身便躲向門邊,全神貫註,只等來人進門便要一擊而出。

門扉輕啟,有人執燈緩緩步入,垂光看見一只鞋子,擡手便朝他喉嚨招呼。那人身手十分敏捷,竟不後退,伸手一掌揮來,內息沛然。雙掌相對,砰一聲大響,氣勁將屋門激得猛撞,回聲在深夜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來人單手接了這一式,另外一手將燈籠平平送出,穩穩落在桌上,開口說道:“夤夜來訪,必有要事。”正是易來汐。

垂光見他果然前來,心裏反倒松快,應道:“你藏得如此用心,我豈能不來?”

易來汐一言不發,把大開的房門關緊。垂光看他舉止,便知他有備而來,想到方才尚瓊的慘狀,心中憤怒漸濃:“忘憂門這麽多人,都不及你有本事,把我和尚瓊一網打盡。”

易來汐說:“你若不說信物在哪裏,今天便出不去這房門。”

“我知道你在許多事上看我不順眼,既然積怨已久,這一架早晚要打。”垂光說,“只沒想到你竟決定投效任清濁,可要恭喜莊主找到這樣一座大靠山了。”

易來汐並未被她激怒,只朝尚瓊看。垂光下定決心,不肯再把尚瓊獨個兒丟在這裏,便雙手微張,擺出迎戰架勢。

眼看便要動手,門外驀然有人冷笑道:“加我一個。”

乍聞人聲,室內三人一並大驚,這才發現門外竟還有人。隨即房門又開,一件物事颯然飛進屋來,一道亮光在空中劃過一條火線,原是一支火折子,將桌上油燈點燃,一時室內光明大盛。

尚瓊聽見熟悉的聲音,望著門外人影脫口道:“何重綠?!”

易來汐滿面驚疑,知道是被他跟蹤而來,又看垂光:“你們果然是一夥的。難怪上回不讓我對他動手,這回又要他來救你?”

何重綠踏進門檻笑道:“我看你朝這邊來,本想跟你了結上回那部藥書的事,不想竟都在這裏。既如此,你和萬垂光哪個先死哪個後死,倒也不必爭了——誰也別想走。”說罷雙劍出鞘,分指兩人。

垂光眉心一跳:他和易來汐爭奪那部藥典,自己最終拿給了碧湖仙子,倒被兩頭記仇。何重綠離易來汐更近,眼神便移到他身上,卻聽外頭一連串笨重腳步跑來,原是店裏值夜的夥計。

那夥計聽見動靜趕來,一看何重綠手中雙劍就嚇破了膽,眼見三人對峙地上還坐著一個,帶著哭腔求道:“幾位大俠萬萬不可在店裏動手,給小的一分薄面,敝店小本生意向來勤懇經營……”

“我是幫你,”何重綠打斷他的話,帶著一絲欣然,“這兩位可是萬萬要動手的,都倒下方能安分。”

那夥計便看易來汐和垂光,眼神滿含哀求。垂光正猶豫,又有人在外問道:“夜深人靜,幾位施主何事爭執?”聲音粗啞,身形卻纖細得多。

何重綠冷笑道:“這是刮了什麽風,竟把妙生老尼姑吹來了?”

那人進了門,垂光細細一辨,果然是曾在會江閣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妙生法師——面目秀氣,嗓音卻像老漢,令她印象深刻,當下便行禮。

易來汐也和妙生廝見過,又說:“這兩位朋友帶走了忘憂門弟子無懼,如今忘憂門請在下前來說和,請兩位高擡貴手,將人放了。”他對著妙生倒是斯文,垂光和尚瓊聽著卻登時不滿。

“你騙人。”尚瓊說,“是忘憂門先追擊我們,無懼才陷在藥師琉璃陣中,如今在你哥哥手上。”

垂光朝妙生道:“法師明鑒:明明是我來要易莊主放人。他將我朋友困在這裏,反倒惡人先告狀。”

尚瓊連忙說:“對!他騙我說送什麽謝禮,卻設了機關捉我,還偷走我們的行李。”

“謝禮?”易來汐不屑道,“是你不便攜帶金銀,我才去換成了銀票和金葉子,一文不少。何必用此事栽贓。”說罷果然拿出一疊銀票,甩在垂光身旁椅上。

各說各的理,自然爭不出個結果。何重綠聽得厭煩,忽然發話:“啰嗦!彼此都是江湖中人,何必講什麽道理?打一場就完事了。”說著便要出劍。

“爺爺!”那店內夥計幹脆利落跪下去抱他的腿,“打不得!小的一家四口還指望這份工錢吃飯……”話未說完便被他甩飛出去,又被妙生伸臂接住放在一旁,內心驚懼至極,流下淚來。

垂光看得不忍,又見何重綠堵在門口顯然要坐收漁利,便對易來汐說:“今日不打,便等明日,勝者說話。”再對何重綠說,“到時你再來。”

“你說明日就明日?”易來汐說,“你方才吃我一掌,明日輸了又要借口有傷,出言反悔。我看你養足七天再打,免得怪我。到時我在山莊恭迎大駕。”

“你還有臉拖上七天?”尚瓊說,“即便你豁得出去,垂光也不能再去山莊——萬一像我一樣被扣著,你來個不戰而勝,忒也便宜了。”

何重綠更加不滿道:“你們算完賬才輪到我,七天太久,不如三天罷。”

易來汐眉頭皺得越發緊了,眼見又要爭論,妙生說:“貧尼所在的五印庵便在城外不遠,不若便去庵內比武,定在五天之後,諸位意下如何?”又朝尚瓊示意,“今夜起貧尼自會遣人在門外看守,比武當日再帶施主前去。”

易來汐一看尚瓊走不得,便應允道:“法師最是公道。”

垂光聽她言語間頗有回護尚瓊之意,便也點頭:“到時勞煩法師為我二人做個見證。”

妙生欠身相應,口稱佛號。何重綠冷笑道:“這是說定了?”

垂光端起桌上茶壺斟出兩盞涼茶,遞給易來汐一盞:“一言為定。待我贏了,行李也好人也好,該還給我的都還給我。”仰頭便喝。

易來汐冷笑一聲,將茶一飲而盡,伸指將茶盞一彈。垂光見他動了,便也將茶盞擲出,迎上他那只啪一聲磕碎,叮鈴鈴落地有聲。

一時滿室寂然,妙生便道:“既已說定,二位施主不妨暫且離去,好生歇息。此戰之前,還請各自珍重。”

易來汐轉身便走,店夥計如聞天籟,趕忙進來收拾,又賠笑道:“幾位客官可要空房安歇?”何重綠自然要等五天之後瞧熱鬧,跟著他走了。

垂光把銀票塞進尚瓊衣袋,將他扶上床躺下,輕聲說:“餓了就吃,知不知道?”

尚瓊被折騰幾天,此刻全身倦得發酥,見她不得不跟易來汐約戰,無奈道:“都怪我不夠機靈。他功夫很好,你要當心。”牢牢註視著她的眼睛,“我等著你。”

“這一場避不過的,值得。”垂光微笑道,“你還不機靈?你又聰明,又勇敢,我最喜歡你了。”

尚瓊一倒便闔上雙眼,後頭的話全然沒有聽見,早已沈沈睡去。垂光看著他寧靜的睡臉,給他蓋了薄被下了帳子,也出了門來。

妙生身旁帶著兩個徒弟,這時果真叫她們守在門口,又對垂光說:“施主若無處可去,不妨在貧尼房中稍歇。”

不知是否因為松了口氣,垂光此刻腿腳有些虛軟,便隨她進房坐著。

妙生看她神情有些懨懨,開口勸道:“那位小施主不過是服下了晴雨山莊的‘容虛’,有些乏力,過上幾天就好,不必憂心。”

垂光暗自吃驚:“容虛?”

妙生說:“像是一種極輕微的麻藥。這藥沒有毒性,不致傷人性命,郎中用來能令肌體松弛,甚或有些舒泰。易莊主既關著他,自然用過,不叫他逃跑。”

垂光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喝過的那盞茶。那茶裏頭一定下過了“容虛”,只因尚瓊不是凡人,自然無效,虛弱無力只是因為他餓了;而自己喝了下去,便覺得腿軟。

易來汐看見她喝那茶,並沒有出聲阻止,而是同她一並喝下。垂光暗自冷笑:他一定有法子對付,而自己雖吃過正覺長生,只能避毒,無法完全避開晴雨山莊自家的麻藥。如果過上幾天才好,到了和他約戰的時刻……

她渾身像是漂在水中,面色卻逐漸發沈。

易來汐功力強於自己,這一戰原本就是硬著頭皮上。如果輸了,會怎麽樣?如果要贏……

如果要贏,也許至多只剩半條命。

但即便如此……垂光默想,即便如此,萬垂光也決計不向敵人低頭。要贏,要拿回金玉玲瓏,要師叔接到信物,要青陽派順順利利換上新掌門。

她一夜沒睡等到天亮,便在樓下等候。早飯時分,何重綠下了樓梯,迎上她的目光,邊落座邊說:“站遠一點,別礙著我吃飯。”

垂光說:“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你在說笑?”

“不。”垂光肅然道,“我沒把你當好人,因此咱們不談恩怨,只管交換。做完這件事,我就告訴你個辦法,能讓你穴位不痛。”

何重綠神色一凝,垂光報出幾個穴道名稱,接著說:“你按照我說的法子練速朽功,天長日久,運功時這幾處一定有些痛,功力停滯不前,對不對?因此你才去芙蓉洞偷那藥典。可惜那個幫不了你,只有我知道要如何緩解——只要你辦妥一件事。”

她拿出自己的一條發帶,系著一縷黑發,遞在他手中:“交給我大哥,讓他放進我的香爐,一起燒上一個時辰。”

“這是做什麽?”何重綠不接。

做什麽?自然是送神。只要做完這些,貔貅便可回到貔貅界去。那時就算萬垂光半死不活,就算當真送了性命,尚瓊也能不被束縛,從頭開始。只要他有了去處,自己便能放手一搏。

垂光默默想著,眼前閃現著尚瓊幾乎餓死的模樣,擠出幾個字:“你只管去。此事一成,你的速朽功便少了一大障礙,白鹿掌門泉下有知,說不定還與你夢中切磋呢。”

何重綠沈吟片刻,終於拿過了發帶,又說:“你也瘋了不成?我出門隨手一丟,你又如何知道?”

“上天有眼,成與不成我自然知道。如若不成,你痛死也與我無關。”垂光說,“我對你向來說話算話,最是守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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