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凡出小華山之後，掌門對他起疑，也默默觀察了許久，也發現不了什麽端倪。只是覺得，他變了一個人似的沈穩寡言了下來。

但只有嬴凡知道。他不再想奪了明鏡就離開劍派。他要通過自己的方法，光明正大地得到明鏡。

只要在劍派立下重大的功勞，那麽到時開口問掌門借明鏡，說明緣由是給弟弟治療，他還是有一定的把握可以成功。

然而這時，嬴天卻找了過來。

嬴天對他大哥朝思暮想，卻直到分別五年之後，才知道他去了劍派，還成為了劍派的掌門親傳弟子。

“你怎麽可以認賊作父？你給我一個理由！我以前認識的大哥，絕對不是這樣會背叛家族的人！”

嬴天的嗓音劈頭蓋臉而來，似乎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顯得有些聲嘶力竭。

但他孱弱的身子，就連站立一小會兒，都要靠著墻壁借力。

嬴凡看了一眼面前瘦瘦小小，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少年。五年不見，他的身體，似乎更弱了。也不知道這一路過來，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像以前一樣地習慣性扶他，而嬴天眼裏冒出的生疏，卻讓他遲疑了一下。

嬴凡一楞，猶豫地放下了手：“對不起……”

“你居然跟我說對不起？有用嗎？你對不起的，是父親，是家族！不是我。”嬴天話音未落，忽然眉頭一皺。

他用手捂了捂胸口，腳下一軟，跌坐下來。嘴角邊慢慢地淌下了一條鮮血。

“嬴天！”嬴凡失聲叫道，用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心下思忖，五年，他的身子非但沒調理好，反倒更嚴重了。從前，他雖然一直臥床不起，但是也沒有到大聲一點講話，就會吐血的地步……

“嬴天，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你要等我。”

“大哥！”嬴天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拿出一顆金色的小藥丸，給嬴凡看。

嬴凡一定睛，看了一眼，整個人都楞了。

難怪他能獨自一個人禦劍飛行，從嬴家，一直到大華山來。

是靠了這爆神丸的效果。

服藥期間，雖然會體力和修為大增，但是只要一旦停止服藥，必然會有副作用。到時候，他的身體，會比現在更糟糕……

嬴凡揮手打向嬴天的手掌，將他手裏的小藥丸拍飛得無影無蹤：“家裏曾經為了你的身體，耗費了多少天材地寶和心血，你怎麽這麽不懂愛惜！”

“我才不管呢，你要是心疼，就禦劍載我回去啊！”

嬴凡無奈地擡眼，看了一眼笑得燦爛的嬴天。知道他又故技重施，來威脅自己了。

嬴凡開了開口，一轉念想起了那片紅的刺目的血泊，淡淡地道了一句：“我不會回去的……”

“為什麽？”嬴天伸出一只手來，牢牢抓緊了他的手腕，“大哥，我要聽你的解釋！”

嬴凡沒有想要掙紮，因為他的弟弟弱不禁風，只是怕一個不小心，又鬧出些什麽事來。而他更怕的是弟弟一個人回去，在路上身體會支撐不住，便淡淡地道了一聲：“好，我會給你解釋的。”

嬴天滿意地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只是，不是現在。我先聯系嬴家的人來將你接回去。等時機到了，我自會向你解釋的。”

嬴天猶豫了一下，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嬴凡先將嬴凡秘密地安頓在小華山不遠的一座村落裏，等著嬴家的人來接他回去。一路上，他聽著弟弟不停地念叨著嬴家的歷史。

無非是讓他回去，不要留在劍派之類的。

跟嬴家的人碰了頭，嬴凡卻意外地發現，來接的人是家主。

他震撼之時，對上家主灼灼的視線，竟然第一反應是躲開他的目光，悄悄地低下了頭。

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眼裏，藏著什麽樣的心事。

心頭有一絲絞痛，漸漸地湧上了喉頭，使得他微微有些氣喘。

家主默默地將他和嬴天叫到一邊。

那是一個空曠的山谷，四面除了松林還是松林。嬴凡的面前，一張陰沈而冷峻的臉，帶著一對冷冷的眼睛望著他。

“你應該知道，家族跟劍派是勢不兩立的。我曾經花盡了心血來培養你，可你卻變了，你令我好失望。”

嬴凡不吭一聲，默默地垂下了腦袋，嘴唇用力開合，動了動，卻吐不出一個錯字。

胸口飛快地欺負上下，好像千刀萬剮似的難受。手裏虛握著拳，卻也只得強行按壓下，發洩不了半分。

如果這就是仇恨的滋味，那他總算是真正地嘗到了它的切膚之痛。

家主甩出一把血紅色的靈劍，將它重重插在泥土裏，側了側頭問嬴天：“你大哥背叛了嬴家，應該如何處置？”

嬴天定睛一看那劍，本來就失血的唇色頓時白的像紙，連忙一曲膝，拉住了家主的袍子：“父親，你原諒大哥這一次吧，他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嬴家的事情。他來劍派，一定是有苦衷的。大哥！你快跟父親解釋啊！”

嬴凡心下卻一暖。果然是他的好弟弟，依然對他深信不疑。

他只要這一句話，他聽到了，也就了無遺憾了。

嬴天看了一眼不動的家主，又扭頭看過來緊緊咬著牙的嬴凡，也就跑過來，對他的胸口拍了幾拳，一雙焦急的眼睛凝視著他：“大哥！你別這樣，你倒是說個話啊！”

嬴凡任憑他怎麽捶，還是緊咬著牙關。

“嬴天，你過來。”家主冷冷地吐出幾個字，指了指插在泥裏的血劍，“你拿著這把劍，按照族規，去處置這個背叛的了家族的人吧。”

嬴凡頓時明白，家主已經對他起疑，覺得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至於讓嬴天來動手……那是在試探嬴天。

他心裏一聲苦笑，既然死路難逃，那就讓活的人，活的好好的。

嬴凡看了一眼站在血劍旁，手抖得像個篩子似的嬴天，淡定地道：“嬴天，拿起劍來。”

嬴天一楞，巍顫顫地拔起劍，走到嬴凡身邊。

雖然家主的話，嬴天從來沒有敢怠慢過，跟沒有過一絲違抗，可是這一次，他卻很是抗拒地背著劍。

嬴凡臉上露出了一絲大義凜然，認真地看著嬴天，高聲道：“嬴天，我就清楚地告訴你事實的真相吧。我確實錯了，我錯得離譜。我很後悔，我不止顛倒黑白，我連最簡單的是非都不分，身邊哪個是好人，哪個是惡人，我都混淆了，最可怕的，我甚至還認賊作父！你就用手中的這把血劍，來處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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