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加準確地判斷出伊戈爾先生的狀況，安德烈作為他的血親，在女巫的要求下毫不猶豫地貢獻出了他的一滴鮮血。

針雖然不是紮在自己的身上，但張錦瑟看著安德烈對自己下手絲毫沒有手軟的架勢，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鮮血被抹在了一面平滑的鏡子上，女巫在鏡子的四周分別點燃了四根顏色古怪的蠟燭。那蠟燭漆黑的顏色，一看就知道裏面沒少被加入各種材料。

就在張錦瑟以為女巫還要再掏出些什麽道具的時候，驚訝地看到她把娜塔莉亞推到了身前。

面對其他人不解的眼神和安德烈的焦躁不安，她給出了解釋，

'不要小看我的這個小姑娘，她的年紀雖然在我們之中是最小的，但她的天賦卻是所有人之中最高的那一個。這幾天她的能量得到了神石的滋養，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像這樣的儀式，對她來說遲早是要掌握的。放心吧，我也在她身後看著她，不會有問題的。'

她最後那一句，顯然是特意解釋給安德烈聽的。

但效果卻並不怎麽好，金發少年在那之後，精神狀態依然緊繃著。

尤其是在娜塔莉亞雙眼放空，眼神像是陷入了失神之後。

她的口中慢慢溢出一種無法識別的聲音。

這種語音語調聽起來很特別，就算是在草藥的加持下，張錦瑟也沒能從她的思維裏讀取出那幾句話的真正意思。

仿佛那些音調並沒有具體的意思，就只是一段旋律而已。而在這段旋律的加持下，娜塔莉亞顯然進入到了更深一層的狀態裏。

她的雙手開始隨著自己嘴裏的語調，在空氣中摸索著，在鏡面的正上方無序地抓捕起來。

張錦瑟本能地察覺到事情正進入最關鍵的地方，因為就連站在娜塔莉亞身後的女巫，在這個時候也幾乎屏住了呼吸，將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了娜塔莉亞無序舞動的雙手上。

眼看著她似乎就要從空中抓出什麽東西，紅發女孩的呼吸突然一窒，她的雙手轉而用力地抓向自己的脖子，同時發出可怕的“喝，喝”聲。

那種聲音通常都出現在醫院裏垂危的病人身上，此時醫生一般會給病人安排上氧氣機，以幫助他們的呼吸。

可是眼下這樣狀況，很明顯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女巫在第一時間重重拍打起了娜塔莉亞的背部。同時大聲呼喚著娜塔莉亞的名字。

還沈浸在緊張狀態中的張錦瑟也是直到此時才將將反應過來，眼前的儀式似乎發生了什麽變故。

在女巫焦急的呼喚聲中，疾步來到了娜塔莉亞的另一邊，試圖幫忙做些什麽。

可就在她步入到距離娜塔莉亞3步遠的時候，整個人卻突然頓了一下。

就在剛才，她似乎穿過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雖然眼前看到景象和聽到的聲音，和之前看不出什麽區別，但她卻敏銳地察覺到，身邊的能量和氣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

原本應該像是氧氣一樣無處不在的能量，在這個圈子裏卻是無端端地稀薄了許多。

那種感覺就像是突然從空氣中跳進了水裏那麽明顯！

再看娜塔莉亞，小姑娘這個時候的臉色也已經快要變得和她的發色一樣通紅，而她原本白皙的脖子上，也已經被她自己的手指抓出了一道道鮮紅的抓痕。

張錦瑟來不及多想什麽，上前幫著女巫一起按住了她早已經染上了血色的雙手。

女巫這個時候終於找到機會抽出手來，一把將沾有安德烈血液的鏡子摔到了地上。

隨著玻璃“嘩啦”一聲碎裂，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此時女巫的神色比起剛才顯得更加嚴肅起來。

她撿起地上一片還沾著血漬的破碎鏡片緊緊攥在了手心，尖銳的一面朝外，一邊大聲破口咒罵，一邊狠狠地像是在割裂什麽東西一樣，用力地往外揮舞。

女巫劃動手臂的時候，張錦瑟都能聽到“獵獵”的破空聲在耳邊響起。

這個時候站得稍遠一些的藍田和安德烈終於發現了圈裏人的異常。只是當他們再想要靠近的時候，卻被一堵透明的圍墻擋住，無法再往前跨越一步。

同時張錦瑟也發現外面的聲音這一次沒有再傳進來，只能看到兩人就站在幾步之外，不停地張合著雙唇，卻聽不到從那裏傳來的一絲聲音。

因為兩人的靠近，女巫礙於這兩個人的存在，手上揮舞的動作也不得不收斂了一些，這種無法全力施為的禁錮讓女巫感到不快。

藍田很快註意到了這一點，拉上猶自不願意遠離的安德烈，在女巫強烈的註視下，兩人後退了一段距離，以保證對方充足的舞動空間。

但張錦瑟卻驚恐的發現，女巫所做的事情，似乎並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因為就連她自己，在阻攔娜塔莉亞進一步傷害自己的過程中，也開始感覺到了周遭能量急劇減少所帶來的憋屈。

哪怕她自己並不曾在意神石和能量的存在，但她的身體顯然已經習慣了它們的無處不在。當周身所處的能量急劇減少的時候，身體本能地表現出了排異和不適。

原本拉拽著娜塔莉亞的手也下意識地放松了力道。在張錦瑟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她的手也已經緊緊扣到了自己的胸口。

這在圈外的兩個人看來，似乎要不了多久，張錦瑟也要步上娜塔莉亞的老路，陷入和她一樣的境地。

女巫的儀式絲毫不見效果，圈外的人也不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裏面的人出事。

藍田在無形的屏障上敲打了半天，絲毫不見效果，見到裏面不僅娜塔莉亞的嘴唇開始變得暗紅，就連張錦瑟的臉色也開始不好起來。

他終於攤開了自己一直握著的拳頭，用那只紋有刺青的手掌，嘗試著貼上了那層無形的壁壘。

可那屏障並沒有因為他的舉動發變化，女巫在抽空往這裏扔來了一個眼神之後，更加尖利地怒罵起來，手裏那片碎鏡子上鮮紅的面積，也隨著她的動作，越來越多。

而張錦瑟在同一時間，卻猛地倒吸了一口氣，就像一個潛水的人，突然被塞入了一個呼吸器，通過那一個小小的管道，新鮮的空氣猛地進入了她緊縮的肺部。

她用力大口呼吸了幾次，才總算緩和了胸口的憋悶。

但當她第一時間轉頭望向身邊的人時，卻發現紅發姑娘痛苦的表情和女巫緊張嚴肅的態度沒有絲毫的緩解。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身邊的這兩個人，並沒有像自己一樣得到緩解，她們依然陷入在先前那種能量急速降低的情況裏！

變故一定就在附近。張錦瑟擡頭向外尋找的剎那，立時就和一只青綠色的眼瞳撞上了。

那上面並不流暢的線條，和有些敷衍的圖案，一眼就讓她認出這是曾經在藍田掌心裏的見過的那只眼睛！

站在圈外的藍田並沒有進一步地靠近，但是從他的掌心就好像伸出了一根管道，源源不斷地向張錦瑟所在的方向進行著能量的輸送。

在察覺到張錦瑟的視線之後，藍田向她眨了眨眼睛，熟悉的聲音在張錦瑟的腦海內響起，

'我們在外面幫不上忙，只能從內部打破這個結界試試！'

被封閉在結界內的只有三個人，張錦瑟的恢覆很快引起了女巫的註意，她顧不上詢問張錦瑟究竟是怎麽辦到的。就直接把那片破碎的玻璃塞到了張錦瑟的手中。

鋒利的邊緣幾乎立刻就在張錦瑟的掌心裏劃出了一道口子。

而女巫一臉嚴肅地覆蓋在張錦瑟握著玻璃的那只手上，再一次重覆起了她之前的動作。

這一次，有了女巫在身後的加持，張錦瑟終於在隱約之間聽清了她口中那種情緒起伏劇烈的語言是什麽意思，或者說感受到了語言背後的含義。

那既不是張錦瑟想象中的咒語，也不是什麽向神明求助的祈禱詞，居然是句句不客氣的咒罵，帶著女巫滿腔的怒火，和對娜塔莉亞的擔心，破口而出的賭咒和謾罵！

就在張錦瑟因此分神的那一刻，女巫重重在她的胳膊上打了一下，

’專心一點，娜塔莉亞能不能得救，就看你了！‘

張錦瑟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就感到自己身上好不容易重新積聚起來的能量，順著她的手，流入到了那塊現在已經徹底被染紅的破碎鏡片上。

碎片最尖銳的地方就像是一把尖刀，突然刺進了一團柔韌的面團裏。

“噗”地一聲！

一切就這麽比她想象中更容易地解決了。

娜塔莉亞直接癱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女巫來到她的身邊，環抱著她的胳膊輕聲安慰。

而張錦瑟還在看著自己手裏沾著血的鏡子碎片發楞，還沒有從剛才輕易破除結界的事情裏反應過來。

直到藍田齜著牙走到她眼前，讓她松開自己手裏的利器時，這才感覺到手掌被劃破的傷口處傳來的陣陣痛感。

“嘶！慢點！慢點！疼！”

在藍田的幫助下用冷水沖洗傷口的張錦瑟更是疼得慘叫連連，好在傷口雖然看上去挺長，卻沒有嵌入太深。

為了轉移註意力，張錦瑟果斷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惑，

“之前你做了什麽，我感覺到在結界裏失去的能量一下就回來了？”

藍田雙眼一錯不錯地盯著還在沖洗的傷口，“是你之前幫我做的那個儀式的後遺癥吧，我發現自己的能量似乎可以很容易就和你連接在一起，剛才情況緊急，就試了一下。”

張錦瑟還有些後知後覺，回想起當時的感覺，確實，那時回到自己身上的能量裏帶著旁人的氣息，和自己往常感受到的純粹的能量並不太一樣。

安德烈在看到兩邊都已經進行了應急處理之後，終於忍不住提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所以現在誰能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麽？我的父親身上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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