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掌權者大多是沒有親情的，所以兄弟殘殺父子反目這類事，雖然不至於和喝涼水一般稀松平常，但起碼從古至今都不會是什麽稀奇事。

玉帝也想過自己會有眾叛親離的一天，但老實說，他也只認為楊戩一家會恨他，因為從事實上來說，自己確實逼死了那個該死的凡人，還有那個愛上凡人的三妹瑤姬，但不管怎麽說，二妹瑤池總還會站在自己的身後吧？

可世事總是難料，就連俯觀天下的三界之主，也不會料到被封號為王母娘娘的瑤池，會將寶蓮燈交到楊嬋的手裏。

大峽谷很荒涼，狼狽不堪的玉皇大帝，無奈地苦笑聲愈發洪亮後，就顯得更加荒涼。

楊嬋手裏拿著的寶蓮燈，在不算晃眼的太陽下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幽光，它雖然沒有玲瓏寶塔的威風凜凜，也沒有三尖兩刃刀的殺氣騰騰，但卻沒有人會懷疑它的力量。

含而不發，發之必殺。

寶蓮燈的燈芯是在昆侖山那一汪蓮花池裏采下的，是一顆數萬年都不曾枯萎的蓮子。而同樣的，那一汪蓮花池也是歷經數萬年都不曾幹涸，整日仙光裊裊，妙不可言。

西王母來此定居後，也不知是世人因她名瑤池，所以便將那蓮花池叫瑤池，還是她自己心血來潮，給那蓮花池取了與自己一般的名字。

以至於久而久之，世人都只知道她叫西王母，蓮花池叫瑤池。

“姑姑不是想殺你，她只是希望你能回頭，你已經逼死你的親妹妹了，現在還要殺你的親外甥嗎？”

楊嬋聲音哽咽。

與二哥楊戩一心為母親報仇不同，她更希望的是這僅剩的親情還能保留下去，她不想報仇，不想二哥殺舅舅，也不想舅舅殺二哥。

玉帝仰天大笑，身子搖晃，然後就是半晌的沈默。

末了，他低頭看向那個半張臉埋在沙子的楊戩，語氣冷漠道：“下次對朕出手的時候，你最好考慮清楚，你不是朕的對手，在天庭內不是，在天庭外也不是。”

說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走去。

哮天犬和楊嬋立刻跑了過來，楊嬋將二哥血肉模糊的腦袋抱在懷裏，失聲痛哭。

楊戩迷迷糊糊地看著玉帝漸行漸遠的身影，聲音沙啞道：“殺了他，殺了他。”

楊嬋哽咽，“二哥，放下吧，爹娘不想看到你這樣的，他們不想的。”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你殺了他，殺了他，我求求你，我求你殺了他，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楊戩嘶吼，這個不論心裏有多苦有多恨都不展現在他人面前的二郎神，這個曾經跪在母親瑤姬墓前，寧願將臉埋進黃土裏渾身顫抖也不讓人看到他淚流滿臉的二郎神，這一刻卻痛哭不止。

殺心之執拗，殺意之堅定，莫過如此。

玉帝回到了那條黃金巨龍的身邊，大概是因為那條巴掌大小氣運天龍的死亡，讓這條同樣由氣運形成的黃金巨龍也跟著受到了牽連。

和方才的兇猛霸道比起來，它現在顯得有些萎靡無力。

但玉帝走來，它還是強撐著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玉帝腳步一點，落在它的背上。

就在這一人一龍要重返天庭的時候，一種對帝王對佛祖對道祖而言無比熟悉的感覺，從那巨大的峽谷下彌漫開來。

玉帝低頭看向峽谷下方一根隨風而動的金色猴毛，再看向那從四面八方不斷湧來的因果之力，眉頭再一次緊緊蹙起。

天下間普通的教派和王朝，所圖的不過是一個統治。

但那些眼界更高的人，圖謀的卻是因果。

因果之力又叫眾生願力，而這眾生願力，道教稱之為香火，佛教稱之為信仰，皇朝稱之為氣運。

但不管是哪一種叫法，其本質都是相同。

因果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十個百個因果也許不足為道，但千個萬個，它的力量就會漸漸顯化出來。

正是因為它的存在，天生我材必有用這一說法，才不至於被吹毛求疵的人給推翻。

因為不論一個人多廢物多無用，他終究是這廣袤天地下的一個生靈，他在這片天地間就有一份說話的權力，或許和那些身居高位一念伏屍百萬的人比起來，他就是個笑話，但若是千個萬個，十萬個百萬個人都懷著同一種想法，那麽天地大道都會考量他的意見。

陳立之死，就在於他孑然一身卻殺害一國之主，國主身上背負著舉國子民的信念，所以他看似只殺一人，實則是和那一國子民較勁。

道教有個說法叫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組成天地。

而國家子民的因果大抵也是同樣的道理，一個人，兩個人，萬人，當這份因果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天地就會出手完成他們的信念，所以才會有天劫的降臨。

當然，人的信念有很多種，降下天劫是一種，祈福又是一種。

陳立死在了前一種，但後一種，卻是希望他活過來。

西牛賀洲不下十個國家，都在同一時間為他祈福，這股浩蕩的信念誰也不能去忽視，包括總領三界氣運的玉皇大帝。

玉帝看著那根猴毛被源源不斷的信念托在空中，一滴一滴血液憑空出現，一塊一塊骨肉快速生成。

這種奇異景象，比鎮元子的人參果太上老君的玄妙金丹都要更勝一籌。

生死人肉白骨？那也只是建立在對方神魂未滅的情況下，但天劫下的猴子呢？他連灰都不剩了，僅憑一根猴毛就重組血肉，這是何等驚世駭俗？

但他真的能覆活嗎？

玉帝搖頭，“神魂俱滅，就算軀體重組又如何？你已經……不對，那是？”

他瞳孔猛然收縮。

只見那個快速重組的軀體旁邊，有三滴晶瑩透亮的神水懸浮，而神水之中，赫然就保留著陳立的殘魂！

“觀世音！”他咬牙切齒。

西天大雷音寺。

觀音菩薩站在寺外，手握著那個玄妙非常的玉凈瓶，搖了搖，晃了晃，裏面已經空空如也。

一生二，二生三，三已成全部。

（PS：神話傳說中，西王母和玉帝不是夫妻關系，在本書中參考瑤池瑤姬這兩個名字，鹹魚便大膽將她設定成玉帝的妹妹，鹹魚腦洞很奇葩，本書中很多設定都和其餘西游小說不同，還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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