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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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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玉?



第一眼,穗禾就知道眼前人不是今早那個潤玉,而是後來謀,逆上位的潤玉,或者說,天帝潤玉。

這夢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看著眼前人,穗禾的嘴角勾了勾。

穗禾穿著一身白色的寢衣,外面套著淺粉色的紗裙,墨色的長發懶懶的披了下來,隨風舞動,同記憶中的那個姑娘,一模一樣。

“是你?”

潤玉心下有過波動,墨色的眸子有過驚訝與歡喜,突然想到了翼渺洲,那些情緒卻煙消雲散,帶著審視。

“大半夜的,穗禾公主這番打扮出現在本座的璇璣宮,”潤玉看了穗禾一眼,眼裏帶著嘲諷,“莫非攀不上旭鳳,便來本座這璇璣宮自薦枕席?”

“自薦枕席?”穗禾聞言,嘴角輕輕的勾了勾,不急不緩的說道,“天帝陛下還是一如既往的,自視甚高呢……”

“就算穗禾想要自薦枕席,”穗禾輕輕的走到了潤玉旁邊,打量著潤玉,眼裏帶著失望,笑道,“天帝陛下還真是入不了穗禾的眼。”

潤玉冷冷的看著穗禾,輕哼了一聲。

“本座自是入不了穗禾公主的眼,只是可惜能入的了穗禾公主眼的人,穗禾公主在那人眼裏,也不過是一文不名罷了。”

“天帝陛下這懟人的功夫是一如既往的好,”沒有理會潤玉的嘲諷,穗禾嘆息道,“只可惜,有的只是嘴上功夫厲害。”

“那也比穗禾公主好,不僅嘴上討不到便宜,還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聽完這句話,穗禾心下驚了驚。

莫非這不是夢?

而是來到了前世她死後的時間?

心下盡管驚訝,穗禾臉上卻依舊波瀾不驚,依舊帶著幾分譏諷看著潤玉。

眼前這個人是年少思而不得,那漫長的前面歲月裏,穗禾出現的時候,潤玉都是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只怕對於穗禾的了解,都超過了穗禾她本身了。如今穗禾的雖然成熟了很多,但是那些不經意的小動作,卻依舊沒有改變。

即便千年已過,自己竟然還是這般的了解她——一個小動作,就能看出對方有所盤算。

想到這裏,潤玉嘴角的嘲諷不禁更深了。

潤玉啊潤玉,你真是可悲啊!

“身死道消又如何?”穗禾眼裏帶著冷意,不急不緩的說道,“穗禾不過是求仁得仁罷了。”

“那般淒慘下場也不過這〈求仁得仁〉四個字,”潤玉聽到這裏,心下倒是驚訝如今穗禾的轉變,慢條斯理的說到,“本座倒是好奇,穗禾公主如何的〈求仁得仁〉,竟也能這般的波瀾不驚?”

“原本倒是不想說的,不過,”穗禾打量著這璇璣宮,又看了看潤玉,輕輕的嘆了嘆氣,“看到天帝陛下這般落寞可憐,罷了罷了,本公主還是大發善心,做一次為天帝陛下解惑的好人罷了。”

穗禾的目光和語氣讓潤玉尤為的不舒服,尤其是這種打量,更是讓潤玉覺得不堪,似乎要剝開層層華麗的外衣,看到裏面原本爛透的芯子。

無論他是否是當今的天帝,執掌九天也好,手握八方權勢也罷,在眼前人的眼裏,他潤玉依舊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庶子。

即便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而她卻是個下場淒慘,身死道消,被驅逐鳥族的孔雀。

眼前人的目光,從未為他逗留過絲毫,就連驚艷都不曾有絲毫。

穗禾,你當真是殘酷至極!

“若是世間一切是註定要消亡的,以何種方式消亡,又有何區別?”潤玉聽見眼前人言語裏帶著幾分感嘆,“作為九天的神,誰能保證,自己手裏是那般幹幹凈凈,出淤泥而不染?”

“穗禾倒是下場淒慘,”穗禾聽到這裏,無所謂的說到,“有著風神水神兩條命在手,又能讓錦覓痛苦不堪,親手殺了旭鳳。這一一細細算來,倒是穗禾賺了不少呢。”

“天帝陛下覺得呢?”

“穗禾公主倒是讓潤玉對〈死性不改〉這個詞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潤玉冷冷的說道,“這天上地下,只怕也是穗禾公主獨有了。”

“那穗禾倒是感謝天帝陛下的誇讚了。”

穗禾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潤玉語氣之中的譏諷,只是笑著應承著。只是這句話說完,眼前人的眼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讓潤玉心下有種不好的感覺。

“就算天帝陛下心心念念的錦覓仙子,也當不起這〈出淤泥而不染〉這六個字吧,”穗禾看著潤玉變的難看的臉色,眼裏的嘲弄更深了,“經歷了這麽多的錦覓仙子要是真能當得起這幾個字,那穗禾還真只能感嘆——這花界的花神,還當真是一代比一代,嗯,婊呢。”

“你……”

潤玉聽了氣結,當真是不知道眼前人到底經歷了什麽,竟然從好好的修養的公主到了爆粗口的樣子,只是自己又沒有立場來說什麽,猛地一甩衣袖,指尖靈力微動,潤玉徑直走到了石桌旁,坐了下來,連連喝了好幾杯水。

“怎麽,戳到了天帝陛下的痛處了?”

潤玉原本拿著手的杯子頓了頓,看了穗禾一眼,又冷冷的撇過了頭。

看著潤玉坐在了石凳之上,原本神色難辨的天帝陛下到底是被她氣的多了幾分的正常人有的神態,穗禾倒是不禁想著這千年來潤玉給人的感覺——潤玉一直是沒有存在感,旭鳳在的時候,似乎每次見面,眼前人都像一個影子那樣跟在旭鳳身後,怎麽說呢,一襲白衣錦袍,倒像是旭鳳夜間走過後,那落下的一地月光。

千年來,潤玉都將自己的情緒放在了那名叫做〈溫潤如玉〉的盔甲後面,圍了一層又一層的,如同這千古不變的冷冷的月色,溫潤如玉,透人心寒。

只是,這樣寂寞又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遇到了錦覓旭鳳,倒真不知道是劫是緣呢。

錦覓

穗禾在心間慢慢的念著這兩個字,眼裏的笑意更深了,不急不緩的輕拂衣袖,坐到了潤玉的對面。

“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錦覓這般的樣子,又有誰能說先花神是那般冰清玉潔,不染塵埃?”

“穗禾公主不給逝去之人抹黑,心下便不痛快了?”

“抹黑嗎?”穗禾看著潤玉,撐著頭,不錯過潤玉臉上絲毫的情緒,“天帝陛下對於錦覓的人與事,還當真是維護的緊呢。”

“這倒真是,”穗禾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可憐的緊!”

“說到底,你潤玉不過是一個可憐蟲,一個被人玩弄於鼓掌的可憐蟲罷了!”

潤玉猛地擡頭,冷冷的看著穗禾,眼裏是難得的憤怒。

“怎麽,生氣了?”穗禾眼裏帶著笑,語氣卻很涼,“天帝陛下,恐怕你自己都不敢揭開這遮羞布吧。”

“穗,禾!”

潤玉從咬牙切齒的縫隙間蹦出了這兩個字,墨色的眸子裏是藏不住的怒火。

“天帝陛下這般失態,倒是讓穗禾心下難受的緊,”穗禾故作嘆息道,“向來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穗禾觀之天帝陛下這狀態,只怕這天帝之職,陛下做的卻是委實不怎麽好呢。”

潤玉聽了,怒極反笑。

“那本座倒是要聽聽穗禾公主的高見了!”

“高見倒是不敢說,”穗禾語氣裏滿是誠懇,水潤的眸子帶著幾分無奈看著潤玉,只怕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兩人關系是多麽的鐵,“不過是見天帝陛下你著實可憐,想說幾句實話罷了。”

潤玉只覺得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深深的看了穗禾一眼,又給自己加了一杯茶水。

“那穗禾公主還真是不可憐了,”潤玉冷冷的說道,“千百年來孤身一人,只能趨炎附勢,凡塵好不容易有個真心相待之人,卻死於公主之手,卻還是落不到幾分好。”

“說到底,穗禾公主你這生,不過是一個隨時可拋的棋子罷了!”

穗禾聽了潤玉的話,心下卻沒有絲毫的波瀾,反而是讚同的點了點頭。

“天帝陛下這般誠懇,倒是讓穗禾受寵若驚,”穗禾臉上依舊是淺淺的笑,感嘆道,“原本還想藏捏幾分真心話的,既然天帝陛下話都說到了這般,穗禾不傾心直言,倒真是〈良心不安〉了!”

潤玉冷冷的瞥了穗禾一眼,一口氣將杯中的茶飲盡。

“穗禾這一生確是如同浮萍,毫無根基,煢煢孑立,形單影只的,註定只能漂泊,隨水而立流,才能茍活下來,”穗禾懶懶的靠在璇璣宮身後一株不知名的樹幹之上,隨手扯了幾根狗尾巴草,“可這一生,路怎麽走,事怎麽辦,十之八九,都是穗禾自己選的。”

“至於這結局淒慘,除了這因果輪回,不外乎是旁人心思罷了,”穗禾把玩著這手中的狗尾巴草,慢悠悠的說道,“細細算來,穗禾這一生雖然結局著實是淒涼了些,可是,還真是不虧呢。”

潤玉聽到了這裏,看著穗禾,墨色眸子深處滿是深思,又看著穗禾背後的那株枝繁葉茂的樹和穗禾被風吹的淒淒慘慘的狗尾巴草,垂下了眸子。

晚風拂過,送來了穗禾那帶著不屑與可憐的話語。

“可是啊,天帝陛下,你這一生,卻都是〈被安排〉的,”耳邊是狗尾巴草在穗禾手中蹂,躪的聲響,在寂靜的夜,突然的顯得刺耳,潤玉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又聽見穗禾繼續說道,“這千百年來,天帝陛下,你又何曾選擇過自己想要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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