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是遲了一步，黎琦玉連皇後活著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她趕到時，看到的便是皇後平靜地躺在床上，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笑意，可周圍的人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黎琦玉聽著著實好笑，要不是場合不對，怕是她真得會笑出聲來。

她和皇後也是這段時間才有接觸，自皇後中毒臥床以來，來看望她的人屈指可數，其中並不包括現在哭得梨花帶雨的那幾個人。想必是因為皇上在這裏，才故意做給他看的。

黎琦玉傷心是傷心，但她覺得皇後的死對她而言反而是一個解脫。說不定她還能在下面，碰到她那位心上人，兩個人和和美美地在地府做一對鬼鴛鴦，不也是件好事嗎？

以黎琦玉這個角度，恰巧看不見賢妃的臉，自然也瞧不見她眼中的覆雜。

蕭正淵在皇後的床邊站了許久，似乎是想要記住這個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女人，不過最終都化為了一聲嘆息。

皇後已經許久不過問後宮之事，若不是她突然離世，恐怕鮮少會有人記得她。

“賢妃，皇後的葬禮就交給你來辦了，朕會派禮部的人協助你。”

賢妃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是，臣妾一定會讓姐姐安心離開的。”

皇後離世，昭告天下，宮裏一片縞素，更顯得冷冷清清。

這場葬禮，蕭正淵交給了賢妃去辦，應該是因為賢妃是現在最合適那個位置的人選，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三妃都還差些火候。

黎琦玉有些恍惚的坐在搖椅上，如今的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的，她也只能趁著中午的功夫曬曬太陽。

“娘娘，賢妃娘娘有請。”

黎琦玉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賢妃找他能有什麽事情，眼下這個節骨眼，她只需要操勞皇後的葬禮就可以了。

賢妃一直知道，黎琦玉和皇後走得近，她曾經有意拉攏黎琦玉，對方也不是個不識時務的，只是她會和皇後交好，讓她心裏多少有些抵觸，如今召她前來，大概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吧。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你有孕在身，不用行這麽大的禮，快賜坐。”賢妃慈愛地笑笑，“看起來你氣色還不錯。”

“多謝娘娘，這孩子還算乖，也就偶爾動一動。”

“那他生下來肯定是個貼心的，只是這宮中的孩子想要長大成人可要經歷不少磨難。”

賢妃意有所指，黎琦玉想要裝作聽不明白，可偏偏賢妃就那麽看著她，這是硬要她表忠心？

“娘娘說的對，臣妾什麽也不想，只願腹中的孩子能夠平安長大。”

賢妃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人有弱點才好控制。

“你家裏的事情怎麽樣了？”

黎琦玉並不意外賢妃會知道，多少人等著拿這件事情對她落井下石，只不過時候未到，皇帝還沒表態罷了。

“臣妾的弟弟犯了錯就應該受罰，父親不是拎不清的，弟弟已經被送進了官府，會是什麽結果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黎琦玉不想求情，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沒必要欠賢妃一條人命。賢妃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拒絕，便沒有再提。

至於黎闖日後的下場，黎琦玉更是無心過問。

從賢妃的明雨宮離開，日頭正盛，不料碰見曼妃迎面走過來，讓黎琦玉不禁想起那天，類似的天氣，她跪在她面前。

曼妃挑釁地看了眼黎琦玉，目光不經意下移，看到了她明顯隆起的腹部，那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總之臉色難看得很。

兩人擦肩而過，黎琦玉分明聽到曼妃說，“你的好日子就快要到頭了。”

一字一句她聽得很清楚，可黎琦玉不知道為何曼妃會這樣說，讓人不由生疑。

看她去的那個方向，應該是錦繡宮，難不成她和良貴人攪和到一起去了？

如此一來，良貴人的得寵倒顯得順理成章了，若是沒有曼妃的暗中幫助，她也不會這麽快又爬回到蕭正淵的身邊。

看來這後宮中的三足鼎立之勢就快要被打破了。

皇後的葬禮安排在下月初三，賢妃已經把事事都處理妥當，畢竟是一國之母，背後還有溧家在，但誰知溧陽突然進宮，不知道和蕭正淵說了什麽，原本的大喪不僅縮減了規模，就連流程都省得只剩下靈柩被擡入皇陵。

美其名曰一切從簡，可這未免也太簡單了些。

蕭正淵本來也沒有大辦的意思，準備時甚至還不如二皇子去世時來得隆重，結果現在怕是連普通人家都不如。

皇後生前就沒能過上讓自己舒心的日子，誰知死後還要任由自己的兄長折騰一番。

這事她完全沒有話語權，否則一定不會任由溧陽胡鬧。

不過人已經死了，再計較這些虛勢也沒什麽意思，可黎琦玉的心裏總是有點過意不去，皇後應該是希望她做些什麽的，但到頭來她卻什麽都沒說，自己也什麽都沒懂。

至於溧陽會趁沒有人註意的時候找上她，也不是件意料之外的事。

她這幾天都不算休息得太好，對方的時機掐得很準，她正準備就寢。

“堂堂的鎮武將軍總是這樣偷偷摸摸的怕是不太好吧？”

“玉嬪娘娘也未必是那麽守禮數的人，又何必計較這麽多？”溧陽隨意地坐在黎琦玉的對面，從他眉眼中看不出絲毫的悲傷，就好像剛剛離開不久的那個人和他毫無關系。

黎琦玉總覺得溧陽是在試探她，可又不像真得知道什麽的樣子。

“本宮怎麽做是本宮的自由，大將軍若是逾矩怕是整個溧家都不會好過。”

“你這是在威脅我？士別三日，果然該刮目相看，經歷了變故，玉嬪娘娘的膽子似乎也跟著大了很多。”

“本宮怎麽敢威脅大將軍？大將軍不妨直說此行的目的，免得讓本宮猜來猜去還造成誤會。”

“你是她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外人，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麽？”溧陽索性不再繞彎子，直奔主題。

黎琦玉神色閃爍了一下，她想起了那個盒子的事情，可皇後說過不要告訴任何人，想必這任何人之中，應該包括溧陽才對。

可黎琦玉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溧陽的眼睛，“玉嬪娘娘最好不要和我耍花招，否則到時候倒黴的不一定會是誰，同樣若是玉嬪娘娘能夠如實交代，我保證可以將令弟完好無損地從大牢裏帶出來。”

放在幾天之前，這對黎琦玉來說還是個極大的誘惑，但現在……她彎了彎唇角道，“是他罪有應得，不勞大將軍費心。”

同時，這也讓黎琦玉放下了心，看來溧陽並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存在，否則他應該清楚黎闖棄她於不顧的事實，而這是不是意味著那個男人的手段要比溧陽更加高明？

溧陽見黎琦玉軟硬不吃，整個人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不相信她什麽都不知道。

“玉嬪娘娘不想和我合作沒關系，但總該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考慮，黎大人雖說清正廉明，但一朝被令弟拖下水怕是很難再有進階，這樣的母家可不足夠讓你在宮裏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溧家勢力大又能怎麽樣？不還是沒能發現皇後的毒，讓她活下來嗎？

可溧陽說得對，父親這一次一定會被黎闖拖下水，黎家也逃離不開被落井下石的命運。

“大將軍信也好，不信也罷，本宮能說的只有這些，大將軍與其問本宮，還不如問皇後身邊服侍的丫鬟，別無緣無故地冤枉了好人。”

溧陽聞言，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黎琦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扼住了她的喉嚨。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麽樣嗎？只要我輕輕地用力，你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裏。”

黎琦玉明顯能夠感覺到，呼吸進來的空氣越來越少，她死死地瞪著溧陽，逐漸沒有血色的臉，帶著驚恐和倔強。

溧陽之前並沒有想到從黎琦玉的口中撬出信息竟然這麽難，她看起來不像是守口如瓶的類型，可偏偏嘴硬得很，害怕成這個樣子，仍舊什麽都不說，但也算是很有膽量。

溧陽不知道的是，黎琦玉在賭，她賭溧陽絕對不會殺了她，可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死亡距離她越來越近。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她到底和你說了什麽？”溧陽的耐心已經被消耗殆盡。

黎琦玉艱難地搖了搖頭，直視著溧陽的雙眼，越發得平靜。

“好，很好，死到臨頭你還是什麽都不肯說。”溧陽猛地送開了手，看著黎琦玉癱倒在床上，捂著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咳嗽。

有一刻她真得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最後她還是賭對了。

可溧陽只要活著，對她而言就是個威脅。

“這一次我放過你，但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騙了我，否則你一定會比現在還慘。”

黎琦玉忍受不了自己如此受人威脅，她憤恨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然後第二天，黎琦玉收到了黎闖在獄中暴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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