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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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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棲遲接到了宴煥的父母以後,想著帶他們去吃頓夜宵,優哉游哉地等著其他人聯系。

在茶餐廳剛坐下,他就被樓朔一通電話喊到了醫院。

“沒事沒事,宴煥怎麽可能出岔子呢?”他邊安慰著兩位家長,邊飛快詢問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兩位家長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秒就見到失蹤已久的小孩,盡管被白棲遲反覆勸著,依舊難以平覆心情。

確定宴煥單純在醫院做個體檢,確認身體沒有問題,兩只吸血鬼才肯放下心來。

“當時沒有盯牢他,害得給你們添那麽多麻煩。”宴母抱歉說。

宴父說:“真的打擾你們了。”

下著暴雨不太好開車,過了有半個小時,他們才抵達醫院。

失散已久的家人終於團聚,宴煥被父母又抱又揉,成了一坨軟趴趴的面團。

白棲遲左顧右盼,問著一旁的宴歲:“樓朔人呢?”

宴歲指了個方向:“他和薛風疏都在那邊陪雲枝。”

白棲遲又問:“他們怎麽了?”

走到那邊,準確來說,是走到了重癥監護室的病房外,雲枝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

雲枝沒去換衣服,恍惚地呆滯著。濕透的短袖已經半幹了,臉色蒼白如紙,絲毫沒有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透明。

“小枝,你的手腕……”白棲遲詫異。

雲枝怔楞地垂下目光,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再強也有極限,因為自己平時只遇到過小磕小碰,即便是骨折的傷痕,在覆查時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所以沒有清晰的概念。

但他現在知道了。

這道傷沒個一年半載估計無法痊愈,不過不要緊,重要的還是沈錦旬。

旁邊的樓朔道:“他已經和你一樣了,沒關系的,就是多需要一點時間。”

看雲枝恍若未聞,他補充:“能成功初擁已經是個奇跡了,接下來肯定很順利。”

沈錦旬有幾處傷口很深,幾近致命,需要後續配合治療。

加上被初擁後自身本就會產生不適,被送過來時,他的狀態其實很糟糕,以至於薛風疏撇開頭不敢多看。

雲枝更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盡管別人說了再多好聽話,情緒還是緩不過來,

“怎麽還沒醒?”雲枝自言自語。

白棲遲朝薛風疏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薛風疏的嗓子被濃煙熏過後很難受,暫時開不了口,只能做一個無奈的表情。

正巧宴歲將弟弟轉交給了父母,過來看了下情況。

他也一眼註意到雲枝的手腕:“要不要去包紮一下?”

“沒事。”雲枝沒精打采道。

過了一會,沈父來了,三只吸血鬼們知情識趣地留出了空間,讓薛風疏和雲枝和他講話。

沈父擺平了鬧得一團糟的壽宴,過來時已經和醫生溝通過。這時候他先在病房的窗口看了看小兒子,再望向大兒子。

“能說話嗎?”他問。

薛風疏啞著嗓音說:“能的。”

沈父嘆了一口氣,道:“你最近在搞些什麽?”

在薛風疏被外公領走後,兩人鮮少見面,他多年如一日地忙著工作,並不知道對方近況。

“無業游民,隨便幹些什麽。”薛風疏道。

最近他確實沒急著找工作,有公司和獵頭找上他,都被往後推延了。

沈父想著他冒火去救了一只吸血鬼,倍感荒謬地沈默了半晌,再看向滿臉緊張的雲枝。

“你過來一下。”沈父說完,走到了空蕩蕩的樓梯處。

雲枝起身跟過去,說:“叔叔,對不起。”

沈父不知道雲枝的模樣,也不熟悉他的性格,之前只在沈錦旬的手機裏見過一面,連話都沒說,就被沈錦旬潦草地掛斷了。

記起小兒子那副護短的腔調,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他在轉角處的窗口點了根煙,道:“你是該道歉。”

就在短短一年裏,沈錦旬向來活得順風順水,且肆意自我,卻進了兩次醫院。

第一次就已經足夠令父親捏一把汗,第二次則更加嚴重。

而且其中都是因為雲枝。

“這個道歉不該是對我說的,而是他。”沈父冷冷道,“好端端一個人,三番兩次地被你牽連,我不說你能幫到他什麽,你能讓他少受點傷嗎?別說你心裏怎麽想的,我只看結果,擺在眼前的就是他躺在病床上現在還沒醒過來。”

雲枝沮喪地閉上眼,面對沈錦旬的父親的指責,所有的解釋都蒼白無力,只能認真地單方面傾聽。

“他之前為你得罪了他爺爺,來我這邊聊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怪全怪他脾氣差,和你沒關系。”沈父道,“因為我能感覺到他確實很喜歡你,所以沒怎麽插手,實際上還是偏向他的。”

雲枝聽到前半句就喉嚨發澀,艱難地說:“不是的,他脾氣很好。”

“對你當然好。”

他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一會,等到一支煙燃完,這才沒再僵持下去。

“他媽媽走了以後,他受到了很大影響。”沈父說。

雲枝說:“我知道。”

“你知道的不全面。”沈父道,“他學校裏有同學沒教養,當著他的面喊他災星,說他是廢物,帶著他原本的好朋友一起排擠他。當時班主任打電話給我,我以為我兒子肯定把那個人打傷了。”

初中時雲枝和沈錦旬不在一個學校,自身性格使然,沈錦旬不愛袒露傷疤,沒有講過這些。

雲枝真的不清楚這段插曲。

接到電話的沈父做好了賠償的準備,卻得知沈錦旬沒有動手。

剛剛結束葬禮、開始有睡眠問題的男生,被同學的綽號刺傷了心,曠了兩節課,最後被老師在器材室的角落裏找到。

那裏幾乎不會有人過來,擺放杠鈴的角落裏落滿了灰塵,沈錦旬就躲在裏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腫成了核桃。

在絕大多數同齡人心智不成熟的年紀裏,用委屈和淚水來換取幫助是很常見的事情,可沈錦旬卻早早地選擇了隱藏,被老師找到時,還下意識地躲起來。

他不告狀,不哭訴,甚至強撐著說自己沒關系。

沈父道:“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那時候不懂該怎麽解決這件事,才能讓他變得快樂一點。”

“後來呢?”雲枝說。

“那個人連同一起起哄的,都被我安排了轉學。”沈父說,“但他後來似乎沒什麽走得近的朋友。”

雲枝道:“嗯,高中裏很多同學說他是個有距離感的人。”

“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麽這麽保護你,明明有其他方案,非要做出能讓你不受一點傷害的那個,就算選擇得一點也不明智,會讓他的處境更困難。”沈父道。

雲枝也能想到,沈錦旬並非愛出風頭、愛逞能,也會和正常人一樣,有許多個膽怯的時刻。

只是成長中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患得患失,使得他養成了這樣的性格和習慣,遇事時能為雲枝奮不顧身。

他不想當災星,不想當廢物,想在在意的人面前當英雄。

沈父道:“在他完全為你考慮的時候,你能不能也偏袒他一點呢?”

雲枝看沈父沒有要拆散他們的意思,不可思議地擡起了頭。

“看我幹什麽,不認可你們倆的人現在也躺在病床上,管不了你們了。”

他問:“小錦的爺爺嗎?”

“高血壓導致的腦溢血,聽說閣樓著火的時候就犯病了,這場壽宴是我收的場。”

雲枝想說的太多,突然不知道該講什麽好。

“我很喜歡他,和他喜歡我一樣。”他開口說。

頓了頓,他語氣認真地繼續道:“我會好好對待他,也會讓他去好好對待自己,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沈父說:“請你記住今天講的這些話。”

他支持沈錦旬去尋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伴侶,可是很難眼睜睜旁觀沈錦旬一次次陷在危險裏。

不過棒打鴛鴦就算了,自己曾經因為家中長輩的幹擾,為結婚鬧得雞飛狗跳。那時候他就打定主意,自己的小孩絕不能這樣。

得到雲枝的表態,他也無意為難。

回到了病房前,沈父讓薛風疏恢覆了嗓子後給自己打電話,緊接著要馬不停蹄趕去處理公務。

薛風疏看了看雲枝,道:“小枝,你怎麽又哭了?”

雲枝不久前剛收住眼淚,這會兒盯著病房,再一次眼眶發紅。

他說:“心疼你弟弟。”

“好吧。”薛風疏聳聳肩膀,“有時候我也覺得他挺可憐的,被繼承沈家的擔子給死死壓著,想去哪兒讀書,想在哪兒工作,全由不得自己。不過他現在也該很滿意吧。”

雲枝擦了擦眼睛:“為什麽?”

“因為能和你在一起啊。”薛風疏失笑,“去年有段時間,你被趕出去了,他開始接手Tiro,我去給他的新家暖房。”

“你送了一堆亂七八糟的。”

薛風疏道:“我同學送我的,我看都沒看就拎過去了,二次利用節約了一筆錢。”

雲枝說:“唔。”

“他那時候孤零零的,在冷櫃前面悶頭喝酒。唉,該怎麽描述他那種眼神呢?”薛風疏說,“不像是你消失了,更像是他把自己弄丟了。”

不管是竹馬還是戀人,雲枝對沈錦旬的意義遠不止普通朋友。

是兩小無猜,相依為命,別人靠近時只能觸摸到寒冷的堅冰,但對方可以闖入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雲枝正想說些什麽,卻聽到病房裏有了機器呼叫,是沈錦旬醒了。

醫生和護士率先在裏面為患者做檢查,而他焦灼地徘徊在外面,通過小窗口看到沈錦旬在被子裏縮了起來。

之後門被打開,醫生道:“誰是病人家屬?”

薛風疏舉手:“我。”

“雲枝是誰啊?他一直在喊這個人的名字。待會進去的話,記得動靜放輕一點,聊天的話照顧病人情緒,不要讓他大起大落。”

雲枝摁下薛風疏的胳膊,改為自己舉手:“是我是我!”

醫生猶豫地提醒:“他被初擁後可能和之前不太一樣,那什麽,最好找到咬過他的吸血鬼,再打好預防針,在心理上做好準備……”

雲枝穿上了無菌服,匆匆地推門而入。

撲滅而來一股刺鼻的藥水味,周圍全是冰冷的大型儀器,沈錦旬被換上了淡色的病號衫,使用著呼吸機。

樓憑不會用槍,壯著膽子使用時,子彈與沈錦旬險險擦過,沒有釀成大禍。

另外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器官出血做了微創手術,留下了縫合的痕跡。

雲枝走進去時可以放慢了腳步,生怕驚擾到必須靜養的患者。

然而沈錦旬見到他來了,動作利落地摘下面罩,三步並兩步直接下床。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得雲枝來不及做出反應。

見沈錦旬赤著腳要落地,他急忙阻攔,繼而在床邊被攔腰抱住。

由於實在是太過迫不及待,沈錦旬幾乎是撲了過去。

雲枝對此毫無防備,看著沈錦旬的鼻尖動了動,埋在自己懷裏深深吸了幾口氣。

確認完是熟悉的氣息後,他擡起泛著水光的桃花眼打量自己,眼神中有幾分可憐的意味。

雲枝說:“你哪裏不舒服?”

沒有被回答,沈錦旬將他撈到了床上,這其中依舊沒有放開過手。

他們的體型差使得雲枝被輕而易舉地困在懷裏,規定的半個小時探望時間,全用來擁抱了。

沈錦旬的體溫有點涼,他隔著衣衫貼近雲枝,收緊了手臂不讓雲枝有逃掉的可能性。

“外面看得到的,你註意點。”雲枝有點招架不住,哄著說。

沈錦旬任性地拒絕道:“不要,我不要。”

直到醫生過來催促,沈錦旬依舊死死不肯松開,搞得雲枝臉紅不已。

“你非常需要休息,哎呀,這是幹什麽呢?早知道見到人家會這麽激動,就不該放進來!”醫生苦惱道。

費了半天勁將雲枝掰出來,送到了門口,醫生正要向他和薛風疏做詳細說明,但被病房裏的敲門聲打斷。

沈錦旬站在門後,頗有敵意地瞪著雲枝身旁的薛風疏,使得薛風疏戰戰兢兢,無可奈何地離雲枝遠了一些。

這樣依舊不能讓沈錦旬松懈,他撇撇嘴,示意薛風疏要離得更遠點。

薛風疏默默後退,一路退到了樓層的電梯口,就差摁個負二層的樓層鍵去太平間了。

這種耍小脾氣的幼稚行為還不待雲枝制止,就見沈錦旬目光投向自己,包含的情感熱切、期待又夾雜著猶豫。

然後沈錦旬的手指碰了碰玻璃,似乎希望能從而摸到雲枝的臉。

他著迷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可不可以別扔下我?”

作者有話要說:沈父: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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