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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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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枝和薛風疏在樓下徘徊了一會,因為小樹林裏蚊蟲多,雲枝被叮得受不了,手指關節和腳踝處泛著紅。

“那我們走不走?”薛風疏問。

雲枝說:“走啊。”

他們不情不願地說著,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不同的態度。

——當然要上去看看!

想到宴煥極有可能就在這裏,雲枝怎麽可能樂意走,之前為了安全勸阻了薛風疏,自己卻早已蠢蠢欲動。

他比薛風疏瘦小,再由薛風疏在後面幫助,應該能輕巧地翻到Raglan那邊。

把想法和薛風疏分享了下,薛風疏道:“你去?算了,有個三長兩短的,沈錦旬能恨我一輩子。”

“來都來了。”雲枝的態度很堅定。

薛風疏道:“他是被我弄丟的,要去也是我去。”

“不關這個的事,只是我比你合適呀。”雲枝道。

兩個人一邊爭執,一邊到了五樓。在Raglan那間宿舍的正下方,這裏已經被原主人荒廢,空空蕩蕩的,也沒有上鎖。

跑到陽臺上打量了下,錯亂的擺設正好利於他們的行動。

薛風疏不願意退讓:“你在這裏等著,萬一磕了碰了,誰來負責?”

雲枝道:“我能給自己負責。”

看著薛風疏踩在原本擱置空調外箱的延伸平臺上,因為面積狹窄,所以一米八多的高個子站上去非常吃力。他緊緊拉住薛風疏的胳膊,不讓人繼續動了。

他說:“你這樣上去了要怎麽下來?我托不住你的,還是我來吧。”

“不用。”

“在這件事上需要和我客氣?你這樣和Raglan撕破臉,倒不如我這個早和他鬧掰的養子上去。”

最後薛風疏架不住雲枝的強硬要求,憂心忡忡地放他來做。

他身形纖細,輕盈地扶住水管,再跨到了Raglan家空調外箱旁邊的空隙上,膝蓋跪在箱子上面。

聽說沈錦旬在讀大學期間喜歡玩極限運動,跳傘和跑酷沒少做,雲枝之前不了解,沒覺得有多危險刺激。

這下自己感受了一會在高處的感覺,決定回頭就勒令沈錦旬不能再碰了。

“可以嗎?實在不行我們就回去。”薛風疏道。

雲枝說:“包在我身上。”

虧得小時候沒少爬樹爬桿子,他在這方面膽子意外地大,摸到Raglan的陽臺欄桿後,直接翻身進去。

輕輕地落地後,他沒有去推門,躡手躡腳地移開了紗窗,繼而用手指夾著窗簾,一點點地撩開。

宿舍是單人間,除了客廳外,只有這麽一間臥室。要是想藏住誰,只會擱在這裏。

視線內,漸漸出現嶄新的醫學儀器,有呼吸機、心電圖儀和掛營養液的設施。

看到這裏雲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為這些都是用在宴煥身上的。

然而並不是。

但場景比自己預想的更加不敢細想,躺在床上的是一只吸血鬼。

長期不能自主活動的緣故,即便被細心照料,他的肌肉也已經不可避免地萎縮,皮膚病態蒼白,到了一種快要透明的程度。

眼睛半閉著,露出沒有聚焦的紅色瞳孔。

要不是心電圖上有起伏,雲枝會以為他該出現在殯儀館裏。

——不,早該進行葬禮的。

雲枝不敢置信地捏住了窗簾:“這是……”

這是被沈習甫簽署了協議,理應被拔掉呼吸管的愛人。

他荒謬得僵住了身體,一時間屏住了呼吸。

既然白宜徹在這裏,那和沈習甫葬在一起的是誰?!

匪夷所思地又看了好幾眼,他確定眼前的這一切真實地發生著,心裏的恐懼感放肆地擴大,完全遏制不住。

他甚至沒辦法集中註意力,重新折返時,步伐有些踉蹌,不經意間發出了動靜。。

露出破綻沒到兩秒鐘,遮遮掩掩的窗簾被粗暴地掀起,樓憑滿身戾氣地出來。

與此同時,陽光照了進去,吸血鬼正常都有排斥反應,可床上的白宜徹依舊半死不活地躺著,毫無生氣可言。

雲枝站在延伸平臺上險些重心不穩,勉勉強強地抱住水管。

他悄無聲息地蹲了下來,沒敢看身後的情形,也幸好他沒有回頭。追上來的樓憑在東張西望,雖然沒有關註到側下方的死角,但目光幾次與自己所在的方位擦肩而過。

如果看到的話,他大概沒有勇氣再有任何動作。

之後雲枝被薛風疏架住胳膊,穩穩當當地拖了回去。

“有沒有保安電話?”他問。

薛風疏立馬拿出手機撥通,在樓道響起腳步聲之前,飛快地向後勤部報了自己的樓棟號。

遺棄在這裏的櫃子落滿了灰塵,被雲枝拖出來頂著門口,接著脆弱的木板被樓憑迅速擊碎,裂開了兩條縫隙。

雲枝往後跌了半步,接著薛風疏示意他離遠點,用背頂住書櫃。

快要散架的書櫃被努力支撐住,但在一次次踢打中慢慢往後挪,門逐漸被撞開了一小段距離。

“誰在裏面?”樓憑狠戾地問。

沒人回答他,薛風疏調整了下姿勢,用肩膀抵住書櫃,朝雲枝搖了搖頭。

雲枝混亂的思緒沒來得及理清,看著即將失控的形勢,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想出一點解決途徑。

找沈錦旬?他習慣性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不行。

他沒有思考到沈錦旬趕過來需要多少時間,就否定了這個方案。

實在太危險了。

眼前這種發狠的架勢,是自己從來沒有見到的,他一下子對宴煥的情況感到絕望。

“再不說話,我真要撞了。”樓憑威脅道,“給你半分鐘。”

見樓憑以為這裏只有一個人,薛風疏朝雲枝稍擡下巴,讓他去裏面躲起來。

雲枝懵懵懂懂,被薛風疏推去了房內,再做了個警告的手勢,不準他出來。

他看到散亂的木條,想要握緊了充當防衛工具,可是自己的手腳抖得不像話,捏都捏不起來。

就在他害怕地閉上眼睛的時候,門外“轟”的一聲響起。

沖勁過大,薛風疏整個人隨著櫃子晃了晃,險些摔在地上。

“幹什麽呢!五樓的是誰!”保安呵斥道,“哪來的學生幹壞事?”

雲枝不敢有絲毫松懈,跑了出去,瞧見薛風疏揉了揉肩頭,冷靜地保安說這裏有身份危險的外來人員。

可惜樓憑跑得太快,也不可以直接闖入Raglan的家中,保安一無所獲。

雲枝被送回家裏,才知道薛風疏的傷勢有多嚴重。

薛風疏的肩膀直接疼得沒了知覺,沈錦旬垂著眼睛看著這些淤血,騙雲枝說要截肢。

雲枝為樓憑顯露出來的實力感到驚慌,也算知道樓朔明明不弱小,為什麽會被打得渾身是血。

在如此強大的對手面前,能夠留下一命已經是萬幸。

他沒心思打岔:“別開玩笑。”

薛風疏被沈錦旬上藥,這下緩過勁來,疼得齜牙咧嘴,死命要從沈錦旬手中逃脫。

而沈錦旬牢牢地摁住他,不帶什麽感情地說:“你能不能忍忍?”

“我現在就忍到極限了!你是不是故意使勁的?”薛風疏道。

沈錦旬感嘆:“看在你好好保護住雲枝的份上,我真的沒和你過不去。”

薛風疏冷聲說:“這是應該做的,不需要你給面子。”

只要雲枝比他年紀小,是處在弱勢的一方,不管彼此關系如何,有多少交集,他從小的教育都告訴他必須提供幫助。

話音落下,沈錦旬沒再放輕力氣。自己在道館裏是怎麽給受傷的同學包紮的,就怎麽對待薛風疏。

疼得薛風疏臉色煞白,差點要和他打起來。

雲枝沒工夫攔架,挑了個僻靜的角度給宴歲打了電話,全盤告知自己所看見的。

“怪不得搶走了宴煥。”他說,“普通病人即便是癌癥晚期,也犯不著讓純血族去初擁。”

以白宜徹的情況,和他換血約等於找死。樓憑即便被Raglan控制,也不會接受這種手術,到時候魚死網破,雙方都沒有好下場。

所以Raglan讓他去搶宴煥,剛成年的宴煥就和當年的雲枝一樣,反抗起來也是無關痛癢。

被這信息量沖昏了頭腦,宴歲難得語氣激烈:“白宜徹?他是不是瘋了!剛出車禍的時候,醫生就說過他不可能醒過來,是沈習甫異想天開,一直要求繼續治療,到現在都沒拔管?”

“拔了,不知道Raglan用了什麽方法把他換了出來。”雲枝道,“我老師之前就沒再想過這種事。”

在自己的左手骨折之後,沈習甫前所未有地消沈和傷心,以及自我譴責。既然簽了放棄治療的同意書,便不可能再將白宜徹托付給誰。

宴歲說:“怪不得,我找錯了方向,一點發現都沒有。”

拋開了覆雜的心情,他盡量溫和地說:“這幾天我把市裏的重癥病例翻遍了,只要有條件和Raglan搭上關系的,全部仔細排查過。”

“連前段時間被初擁變成吸血鬼的病人,都已經掌握了信息,可是最近真的沒有新發現。”

不僅僅是這些,醫械的訂單、偏僻場地的租用、血液替代劑的供給人員,所有涉及初擁的東西,宴歲耐心地檢查了幾遍。

但和前幾個月相同,沒有一點蛛絲馬跡,他弟弟如同人間蒸發。

從最開始的心急如焚到現在,他經過一次次的打擊,筋疲力盡到麻木,快要適應了這種大海撈針的茫然,似乎不敢再有希望。

眼下真相將要浮出水面,他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雲枝說:“這些就是新發現啊,只要白宜徹躺在這裏,沒有被運出去,宴煥就是安全的。”

“嗯,謝謝。”宴歲道。

突然被感謝,雲枝不知所措:“不用謝我,要不是我弄丟了他,他早就可以回到家裏。”

宴歲說:“那天你對我道歉,其實我在想,說對不起的人不是你就好了。”

“什麽?”

“等到樓憑和Raglan說這句話,小煥肯定回來了。”宴歲道,“歸根結底,錯的不是你啊,我們不是對立的。”

“我搞砸了事情。”雲枝喃喃。

“你這麽自責,我其實能明白,但自己不太能接受這份道歉。”

雲枝瞥向客廳裏收拾醫藥箱的沈錦旬,和已經累到睡在沙發上的薛風疏。

他道:“我……”

“真的不用講對不起,我很慶幸小煥遇到了你們。”宴歲道,“說實話,我本來特別郁悶。可一想到小煥要是沒碰到你呢?有多少人能願意被他牽連?”

自己曾經做過猜測,天真無邪的弟弟會遇到什麽事。

無論怎麽想,他都不敢期待宴煥會好好地養傷,有溫暖居所,有悉心照料,冒著風險提供了庇護。

這些不是他們的義務,他們大可為了自己的安全拒絕宴煥的求助,被樓憑報覆的宴煥完全是個□□煩。

考慮到這些,宴歲就怪不了他們,也相信宴煥不會有責怪的意思。

宴歲道:“讓小煥快點回來才是最要緊的,到時候他也該和你說句謝謝。”

雲枝捏了捏手機,說:“一定。”

另外一邊,沈錦旬收到了父親發來的消息。

他散漫地回覆著,專註點全在打了半天電話的雲枝身上。

雲枝好似後腦勺上長了眼睛,轉身問:“聊得久點也要吃醋呀?”

“才不是,我怕你偷偷哭鼻子。”

沈錦旬唉聲嘆氣:“我爸剛通知我,說我爺爺生日邀請了一大堆人,獨獨沒邀請我,你說這像不像話?”

估計在老爺子眼裏,沈錦旬也挺不像話的。

雲枝嘴角抽搐,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幾句,沈錦旬就自己想開了。

“也好,免得見了我要生氣,一生氣就折壽。”

雲枝揉了揉頭發,覺得這樣挺好,再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請Raglan去了嗎?”

沈錦旬問他爸要了賓客名單,翻了翻:“請了,他們不是有研究院的合作項目麽?院裏其他教授也會過來。”

雲枝朝他勾了勾手指:“派你一個任務。”

沈錦旬支著腦袋:“你朝我做這樣比劃的時候,最好配點別的臺詞,比如老公快點來上床之類的。”

“哥哥。”雲枝喊。

沈錦旬不需要點撥就明白雲枝想做什麽:“行,我會去盯著Raglan的。”

他們經過客廳,不約而同地看向薛風疏。這人不知道有多久沒好好休息了,正躺在沙發上熟睡著。

雲枝打算叫醒他,但被沈錦旬阻攔。

“讓他留宿就不錯了,還讓他睡床?”沈錦旬哼哼著。

盡管是這麽說的,雲枝半夜裏忽地驚醒,想起客廳裏一直開著中央空調,怕薛風疏被凍感冒,就下去看了一眼。

薛風疏睡得很沈,但被蓋了一條毛毯,空調設置的溫度也被調高了幾度。

雲枝沒戳穿沈錦旬暗落落的關心,回去的時候只是親了親對方的唇角。

·

臥室裏的儀器非常昂貴,花掉了Raglan半輩子的積蓄。

聽說沈習甫要放棄白宜徹的那天,他第一次為了私事去奔走,利用這些年的人脈關系買下了這些東西。

做好了和沈習甫大吵一架的準備,可沈習甫好像不忍心眼睜睜看白宜徹的心臟停跳,那天只有他和一個仆人來了。

買通仆人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他安頓好白宜徹,再用石膏沫代替了骨灰,裝在盒子裏以假亂真。

白宜徹的愛人救不了他,接下來只能自己救他。

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布局圈住了一批沒腦子的吸血鬼。

再打著“初擁治病”的幌子拉到投資,買下能夠交換血液的精細設備,也引來一批人陪他研究數據。

雖然兜了一圈彎路,但他等了二十多年,也不差這麽幾天。

他表面上為病人們做數據參照,實際上在慢慢給白宜徹篩選合適的目標,去完成雲枝之前未完成的使命。

用病人來多次練手,他的技術愈加熟練,心裏也愈發期待哪天可以給白宜徹做手術。

此時此刻,他看著靠機器維持生命的老同學,說:“要不是薛風疏沒點眼色,你睜開眼就能參觀到我的私人實驗室。”

“只是他沒站在我這邊,不站在他爺爺這邊,那地方暴露給了他,我不能再留。”他道。

說到自己那次失敗的拉攏,Raglan的表情很陰郁。

他一下子顯得蒼老頹敗:“我到現在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格格不入,讀書的時候被同學排擠嘲笑,工作以後也有很多不如意。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小孩,我也沒說動他。不過沒有關系……”

後半句輕得如同低語,可他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等你的實驗結果公布出來,整個領域的研究都有了突破性進展。有你的功勞,也有我的功勞,我們會被記在學術史上!幹嘛要看別人臉色?對吧?是我救了你!你的丈夫都不愛你了,只有我記得你!”

Raglan牽起了白宜徹的手,觸碰到一片冰涼。

“你丈夫叫什麽來著?”他歪著腦袋回憶著,“嘖,沈習甫,你怎麽看上那麽一個廢物?和他去看畫展,真的有那麽好玩?”

他搖了搖頭:“話說回來,好歹有一點點用處,我用他勸服了他爸爸。你說他們傻逼不傻逼?老頭子之前不同意你們結婚,現在我和他講,沈習甫後半生都在等你醒過來,眼前有了機會,能不能成全一下。”

“老頭子想了三天,同意了。他幫我管著宴煥,提供了轉移儀器的房間,準備了手術室。”

“在沈家醒過來,比在我的手術室醒過來要幸福多了吧?你終於被那老頭子認可了。”Raglan問。

白宜徹一動不動,據說他已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刺激。這狀態就像被活活封在棺材裏,孤獨地持續了二十多年。

沒得到回應,Raglan也不氣惱,睡在了躺椅上,給樓憑打了電話。

“躲哪兒去了?”他問。

樓憑似乎有了渴血反應,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血呢?”

Raglan笑了兩聲:“病人散夥了,現在沒有金主給錢,我上哪兒找志願者去?”

“你他媽的……”

“可以喝我的。”他道。

樓朔道:“不喝,我嫌惡心。”

“隨你要不要,沒你挑的權利。”他無所謂地說,“五天以後陪我去趟沈家。”

“去那兒幹嘛?”

“給老頭慶祝生日,逛一逛我養子之前住的小閣樓,然後你在門口守著。”他慢悠悠地說,“我要讓宴家的小公子流一點血。”

這次樓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以往都需要商量很久。

“你似乎對晏家有敵意。”他說。

樓憑沙啞地低笑了一會:“是,宴煥的叔叔以前差點搶走了我的飯碗。你要知道,一般來講只有樓家才能管理全族事務,他卻贏得了我爸的信任,得到了很大的權力。”

Raglan不屑:“差點的意思,不就是沒能搶走。”

“因為他死了啊。”樓憑說,“死得很慘,在快要當父親的時候汽車出故障,直接撞死在了山壁上。”

很鮮見的,Raglan沈默了很久。

樓憑以為他不會再講話了,手指摁在了掛斷鍵上,卻聽Raglan好奇:“你殺了他?”

“只不過是動了一點小手腳,不小心讓部件失靈了,沒人看得出來是人為的。哪能說殺呢?”

“你殺了他。”Raglan平靜地敘述著。

“是啊,這麽說來我也讓白宜徹被曬癱瘓了。我悲傷地參加了他的葬禮,聽說他當時學習成績很好,手上有著重要項目,是個前途無限的研究生。”樓憑說著。

分享自己見不得光的秘密是一件很惶恐的事情,可和Raglan描述,他確實騰升出一種快意。

自己被拔去獠牙,再走入歧途,被利用被使喚。

操縱自己的人卻是因為自己多年前的舉動,才做出了足以身敗名裂的事情。

“親愛的Raglan教授。”他道,“請你務必不要憤怒,我們不是五天後還要聯手幹一票大的?”

·

五天匆匆而過,宴歲和家裏父母說過後,讓他們訂了機票趕來這裏。

不是找宴煥,而是接宴煥。

白棲遲搭訕:“那麽有把握啊?”

“沒把握的事情只有一個。”宴歲難得露出笑臉。

“什、什麽?”白棲遲問。

“到時候白宜徹要怎麽辦?”

白棲遲道:“這還用問,拔管啊!多少年了,大家放過他行不行?”

車禍一出來,得知白宜徹被曬成癱瘓,白家所有吸血鬼一致想要用安樂死。

可是沈習甫陷在悲痛中難以自拔,不讚同這種做法。

其他親戚可以理解大畫家的崩潰和不舍,不太好繼續做出強硬要求,於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之前的二十多年,因為沈習甫覺得有轉圜的餘地,白宜徹被迫茍延殘喘,以這種半死不活的模樣躺著。

這一年多來,因為Raglan認為白宜徹能活,吸血鬼的心臟只能照舊跳動。

“要是他能夠選擇,絕對會給被蠱惑的老公一巴掌,沖著Raglan那傻逼翻白眼,最後送自己去火葬場掛個加急號。”白棲遲說。

宴歲笑意更深,說:“我知道了。”

“不是,你沖我笑就是為了套家屬態度?”白棲遲問。

酒店的門被敲了敲,薛風疏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

看見薛風疏一來,在人家面前講過黃色段子的白棲遲瞬間閉嘴,老實得仿佛被握住致命把柄。

薛風疏拋著車鑰匙,玩味地看著他,接著他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拔管這種事情當然要家屬來做,怎麽能交給外人呢?太給你們心理負擔了,我主動申請一起去!”

“我在研究院那會兒,偶爾坐急診遇到病號,還是常常送人最後一程的。”薛風疏說。

“那你盯著我幹嘛?提前說好,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設計師,沒辦法打架的!”

他道:“去接宴歲的爸爸媽媽啊,他們半夜到這裏,你記得把他們安頓好。”

白棲遲磕磕絆絆:“爸爸媽媽?不對,伯父伯母!好的好的,我會好好安頓父母……呸!伯父伯母!”

薛風疏道:“看你這嘴瓢。”

白棲遲賠笑臉:“不要見怪啦,薛董事。接下來我一定說話不結巴。”

他抓了抓頭發:“祝你們辦事順利,把宴煥接回家。”

·

一開始就吃了個閉門羹,沈錦旬有種不祥的預兆。

感覺出門沒看黃歷,居然能被管家給死死攔著。

“我回自己家需要邀請函?”他問。

管家道:“請您體諒下您爺爺的情緒。”

“他為難雲枝的時候,有體諒我情緒麽。”沈錦旬嗤笑。

答不上二少爺的話,管家和一種保鏢保持沈默,依舊不肯放行。

看他們這態度,即便自己父親過來了也不管用。

一招不行還有一招,他看向不遠處的房車,有了其他主意。

找到那群過來助興的明星和網紅,讓化妝師讓出位置,他拿出錢包裏的支票:“咱們打個商量?”

借著自己的身份,成功打發走一位小網紅,他到房車裏換上了那個人的禮服。

再經過化妝師的一番造型,他活像一只孔雀,坐在最後一排開屏。在核查名單時,自己默默地看向窗戶不吱聲。

敷衍過礙事的管家和保鏢,房車駛入宅邸。

他中途下車,擺出主人的姿態面對賓客,並開始打聽Raglan在哪裏。

然而Raglan全程沒有出現過,看來是直奔主題了。

這時候雲枝發來消息:[我住的閣樓出了問題。]

望過去看見閣樓的窗戶被封死,就讓雲枝聯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憶,自己被困到閣樓裏要求冷靜的那段日子裏,窗戶也是被如此堵住。

在此之前,他和宴歲、薛風疏、樓朔已經查過了大半的房屋。除了地下金庫,就只有這裏比較可疑。

他們守了一會,發現幾只吸血鬼出來放風,基本可以確定是這裏。

沈錦旬感覺雲枝比較緊張,插科打諢:[讓薛風疏和宴歲幹活去,我接你去吃蛋糕。]

“他真是隨時隨地都有和你談戀愛的興致。”樓朔看著這條新消息,吃驚。

雲枝道:“這段時間其實我心不在焉的,看到游戲機要擔心下宴煥,看到零食飲料要念叨下宴煥,有時候同學過十八歲生日,我也要感嘆宴煥也是剛剛成人的少年……”

綜上所述,他攤手總結:“宴煥再消失下去,小錦快要瘋了。”

宴歲沒和他們吵鬧,安靜地衡量了下風險,覺得自己該做最棘手的事情。

他向薛風疏建議:“我引開他們,你和樓朔去接小煥好嗎?”

薛風疏不挑:“都行……”

話沒有說完,他急匆匆地拉住宴歲:“你和樓憑誰比較能打?”

樓朔也問:“你考沒考過空手道段位?有沒有黑帶三段的水平?”

這些吸血鬼是蝦兵蟹將,倒是好搞定,主要是樓憑比較難纏。

自己倒不是怯場,只是到時候他們被樓憑一手撂地上,救不出宴煥怎麽辦?

宴歲說:“我不太了解他到底有多厲害,所以不能確定。”

看宴歲這麽斯文內斂,薛風疏咽了一口口水,說:“還是我去吧……”

看那群吸血鬼開始守住這裏,上面必然分析過了血樣數據,要開始進行手術。

事情不能再有任何磨蹭,能拖住一點是一點。

樓朔百思不得其解:“你為什麽不讓你弟弟來?”

“他沒主動提,我也不好意思說啊!而且他又沒厲害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對上樓憑指不定誰挨揍。”薛風疏道。

雲枝插話:“小錦問過我來著,商量了下認為大家分開行動的效率更高。以及……”

“以及什麽?說話快點。”

“他說,兩個大男人加一起都打不過樓憑一個缺德貨,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他無辜道。

樓朔忍無可忍,拍了下薛風疏的肩膀:“我們走!”

宴歲成功地引開了那幫吸血鬼,接著他們潛入閣樓裏。

薛風疏在宅邸裏住過十幾年,對這裏不陌生,即便黑燈瞎火也能摸清所有的門檻和臺階。

他在角落裏朝樓上張望,道:“只有樓憑一個。”

聞到空氣裏有苦杏仁的味道,他發現了兩袋白色的晶體粉末,放在樓梯口。

是過氧化二苯甲酰。

“等等。”他制止住樓朔。

……這種易燃易爆的引發劑放在這裏,Raglan徹底瘋了?!

樓朔道:“等什麽?再等宴煥要涼透了!”

他說話聲音沒有壓住,樓憑敏銳地察覺有人混了進來,在提醒Raglan快點辦事以後,拎起了一旁的棍子。

樓朔上次遇到了一大幫吸血鬼,寡不敵眾被打得頭破血流。這次他要來攔住樓憑,有幾分覆仇的意思。

他看著兄長的面龐,神色變得憎恨,情緒起伏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強烈。

不等薛風疏配合,他就和樓憑扭打了起來。

被樓憑踹了腹部後顧不得疼痛,反手就是一記勾拳。樓朔下了狠手,揍得樓憑嘴角出血,摔在了墻壁上。

“你今天一定死在這兒。”樓憑抹了下傷口,道。

樓朔看他的嘴角以出乎意料的速度愈合,冷笑:“死也要拉你下葬。”

薛風疏看樓憑距離那兩袋白色晶體很近:“你們能不能出去解決私人恩怨?”

過氧化二苯甲酰的性質非常不穩定,很容易發生事故。

可惜兩只吸血鬼完全無視了他,他看著晶體被踩了好幾腳。

熟背實驗室規範的薛風疏快要窒息了:“……”

樓朔也沒好到哪裏去,喝過鮮血的樓憑處在異常的亢奮狀態,作為兄弟,自愈能力也比自己遠高出一大截。

好不容易把他揍出一點血,眼睜睜地看著他覆原。

“操。”樓朔罵道。

樓憑說:“吃不消了趕緊滾,樓上幹著正經事,我不想動靜弄太大。”

他狂妄地搖了搖頭,懶得與他們費力氣。

回去時他看著腳下的那袋晶體,又碾了一碾。

薛風疏默哀:“對博士放尊重點,對你們的生命安全沒壞處。”

·

宴煥覺得自己快死了,今天不但沒有薯片吃,還看到一只自己不認識的吸血鬼死氣沈沈地被送過來,再旁觀樓憑和Raglan忙前忙後。

Raglan說:“多看幾眼?”

“誰要看你們,辣眼睛!”宴煥說。

“你和他該是仇人。”

他不明白Raglan為什麽這麽說,可看著那些針管被陸續擺了出去,心裏慌張道:“你們也要殺了我啊。”

“看來你是真的很生氣。”樓憑對Raglan道,“不就是對宴奉那輛車做手腳的時候,誤傷了白宜徹。非要讓宴煥也罵我一遍才滿意是吧?”

宴煥沒什麽氣勢地說:“我殺了你。”

之後樓憑到外面看守,他被Raglan抽了血,再被綁上了手術臺,尾椎骨塗上了消毒用的酒精。

“教授,我的數據能通過?”他問。

Raglan道:“是啊。”

他可憐巴巴道:“那要抽我多少血,才能讓他恢覆呀?”

事情發展至此,他只能祈禱白宜徹所需的血量不是很多,自己能留下一命。

“抽光。”

宴煥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罵罵咧咧:“你們一群腦子有毛病的,離我遠點!”

然後他感覺到樓下有爆炸聲,震動劇烈,險些掀翻了手術臺。

“媽的,不該爆的時候爆了。”Raglan說,“不過我猜那兩袋東西沒炸錯人,樓憑死了也好。”

在他的計劃裏,如果提前爆炸了,按照威力,攪局的該和樓憑同歸於盡。

就在宴煥以為手術要中斷時,Raglan道:“我們抓緊點時間。”

白宜徹身上的輸送管已經紮好,針孔刺入宴煥的皮膚,小吸血鬼膽怯地哭了出來,眼淚滑過臉頰,繼而門被推開。

他迫不及待地往門口望去,看到了火光,煙霧。

還有薛風疏。

不容Raglan有任何表示,薛風疏打開水池,澆濕了自己的外套,拔掉了宴煥身上的針頭。

“不要動,我不想朝自己的導師揮拳頭。”他說。

Raglan說:“你非要蹚渾水?”

薛風疏道:“入學的時候,我發過誓的。”

母親曾因為失血過多離世,以至於他被大學提前錄取時,拒絕了其他光鮮亮麗的熱門專業,選擇了讀醫。

他和所有醫學生一起念過宣言,即便自己後來待在研究院裏不常接診病人,也牢牢遵守著自己說過的話。

宴煥是自己的患者。

良心和尊嚴告訴他*,自己不能允許Raglan對患者做出這種事。

閣樓是木質的,整個燃燒了起來。他用外套裹住宴煥,抱起來往樓梯口撤離。

宴煥被打了半麻醉,動不了,只能被薛風疏護在身後,看著躥起來的火焰封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還能活麽?我想家了,我再也不隨便溜出來了。”他絕望道,“這裏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一點也不好玩。”

眼前發生的種種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心知不能添亂,可失控地啜泣了起來。

薛風疏感覺到宴煥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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