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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把臂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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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野景行回到沈碧山莊,先去洗澡。苦蓮子和水鬼蕉把兩個大漢拎給江隱天,剩下的就不管了。

周氏跟李氏與一眾女眷討論了半天,終於發現江清流還不知道怎麽樣。一眾女眷大驚失色,這才趕去向江隱天詢問情況。

江隱天又能知道什麽,他只能安慰諸人:“清然已經帶人過去,想來應該無事。”

單晚嬋梳洗過後,由泠音挽扶著先回了臥房。及至下午,江清流方與江清然一並回返,還抓住了七個糊塗廟的人。這糊塗廟是個小組織,由幾個少林棄徒組成。平時也不幹什麽好事兒。

這次的事明顯是沖著江清流來的,有人花大價錢要買他的命。幸而江清流也有準備,去之前先通知了好友方若跟謝輕衣。兩個人於藥王廟蹲守,齊大暗中策應,以他當餌,再加之江清然圍堵,也算是有驚無險。

回到沈碧山莊,江清流連單晚嬋都顧不上去看,先回自己院裏歇息。薄野景行聽說了,立刻令苦蓮子拿瓶傷藥。苦蓮子正準備回屋去拿,薄野景行逮住他就搜:“費那事兒幹嘛,隨便一瓶金創藥就行。”

江清流的院子離單晚嬋跟薄野景行的院子還頗遠,但他一躺下,就有一個腦袋拱進了帳子。江清流頭也沒回就用竹枕砸了一下:“出去。”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三兩下拱上榻來:“江家娃娃,你受傷啦?!”

江清流沒說話——這老家夥怎麽看出來的薄野景行不吱聲——江清流要沒受傷,這時候怎麽著也會去看看單晚嬋了。她埋頭把江清流衣服撩起來,還真好意思賣乖:“老夫從苦蓮子那裏拿了傷藥,保管比你狐朋狗友那些給的好用!”

江清流哼了一聲,雖然受傷,可也沒糊塗。薄野景行的藥,多半從苦蓮子那得來。苦蓮子制毒不會有藥性,毒藥麽,大家唯一的奢求也就是希望無毒了。

衣服下,他左肋果然有一道傷口,看情況是匕首所傷,傷口短窄,卻非常深。薄野景行也不管上面上的什麽藥,兜頭就準備把自己帶的藥粉給撒上。江清流擋住她:“不用!”

薄野景行還算是了解他,一下子全撒上了:“放心吧,沒毒。”

江清流只覺傷口清涼,倒也沒多說,倒頭準備睡一會兒。身邊那老賊可是睡飽了,她第一次到江清流臥房,好奇地在床上東翻翻、西翻翻,比狗都淘氣。

江清流這時候也沒心思訓她,索性閉目養神。薄野景行見床上沒什麽好玩的,索性拱到江清流胳肢窩裏,也跟著閉目養神。

淡淡的酒香充斥在鼻端,有鎮痛、安神的功效。江清流也沒就沒趕她,就這麽摟著她睡了。

及至下午,外面突然有人敲門,江清流還沒應聲,門已經被推開了——薄野景行進屋,你還能指望她隨手閂門?

進來的正是江隱天、江淩河、周氏、李氏等人,幾人來意不消說,當然是納妾一事了。

江清流素來沒什麽愛好,他的房間也一向沒多大避諱,故而大家就這麽大大咧咧就進來了。然而這次不太好,江清流半個月奔波,這次又受了點傷,睡得實在沈。諸人進來也沒將他驚醒。

而床榻之上,薄野景行窩在他臂彎裏,床上被她早先翻得亂七八糟,江清流也沒精力規整。這時候諸人面上都有些不太好看。江隱天咳了幾聲,直把江清流吵鬧。

江清流真心是睡著迷迷糊糊,他確實是疲憊不堪,以往很少有這樣迷糊的時刻——他還以為身邊攬的是單晚嬋呢。隨手把薄野景行壓在被窩裏,他披衣起床,三兩下整好衣衫,再向江隱天等人施禮:“太爺爺、太奶奶,爹、娘。”

江隱天看了眼榻上的薄野景行——當然就別指望她起身行禮了,她瞅都懶得瞅這些人一眼。

江隱天板著臉,劈頭就訓:“白日宣淫,呈何體統?”

江清流倒也從容:“她是我妻……”他這時候清醒了些,突然想起床上之人是誰。單晚嬋過門這麽多年,還是個羞怯的小女人,不會大白天爬到他床上。他趕緊改口,“只是小歇一會兒,並無其他。”

江隱天也沒苛責,畢竟江清流也這麽大年紀了,江家的繼承人還沒有著落。若是江清流無後,繼承人可就要由其他宗室過繼過來。那可不好。

李氏和江淩河向來不太管事,也沒多說。周氏一臉嚴肅:“這次事件,不論嬋晚如何委屈,終也是失了名節。”江清流猛然擡頭,周氏徐徐道,“族裏商量過了,決定為你再妻一房側室。我們選了一下午,覺得河南金家女兒金元秋不錯。金家也是巨賈之家,一直頻頻向我們示好。這次親事,定當能成。”

江清流站在原站,半晌才皺著眉頭道:“可是單晚被人劫持好幾天,今日方剛剛到家!”

周氏一頓拐杖:“好了,此事已定,我已找好媒人,也許後日便可讓管家前往金家下聘。”

根本沒有人征求他的意見,他們不過是告知他一聲而已。等到諸人離去,江清流起身,去了單晚嬋的小院。單晚嬋正在坐著女紅,見到他來方才起身:“夫君。”

江清流嗯了一聲,在桌前坐下來。單晚嬋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江清流握住她的手,她輕輕地抽了出去:“夫君此來,可有事麽?”

江清流心裏一陣難受,夫妻二人本應是多親密無間之人,而如今,兩個人竟然生分至此了。他站了一陣,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啟齒。

晚上,江清流沒有去單晚嬋那裏。薄野景行正在玩他的佩劍,眼看上面的寶石都被她摳得差不多了,江清流突然開口:“老賊,陪我喝酒去。”

薄野景行對於好酒也是無力抗拒的,當然欣然跟隨。二人來到他的小院,江清流從院中的梨樹下刨出兩壇子酒。甫一拍開泥封,酒香四溢。薄野景行垂涎三尺,可惜抱不動壇子。

好在那壇口甚大——能裝五十斤酒的壇子,那口可也不小,整個跟一酒缸差不多了。她整個人如同偷油的黃鼠狼,腦袋都伸進了酒壇子裏,也不管幹不幹凈,嘖嘖有聲地舔食著美酒。

江清流甚至覺得一腳就能把她篙到酒缸裏去。他舉起大酒壇子,與薄野景行一碰:“來,今晚一醉方休!”

有酒,薄野景行話都顧不上說了,那酒香,真香,她整個人已經差不多要栽進去了。江清流先灌了幾大口,他以前很少這樣喝酒。大多時候紅泥小火爐,好友或者嬌妻陪伴一旁,略略燙上一壺,說的話比喝的酒多得多。

可是今晚他不想說話,他只想喝酒。

兩個人默默無聲地喝上半晌,薄野景行面色嬌紅,艷甚牡丹。江清流坐在她身邊,突然開口:“薄野景行,族裏已經派人前往河南金家下聘。過不了幾天,我便要娶金家小姐過門了。”

薄野景行只顧著舔酒,連唔唔兩聲應一下的功夫都沒有。江清流只得拎著她的領子,把她攥起來。薄野景行恨不得醉死在酒缸裏,四肢亂舞了一會兒,終於明白意思:“恭喜恭喜!”

江清流這才把她放壇口,看她迫不及待地將毛絨絨的腦袋伸酒壇子裏:“我甫一出生,便由族裏幾個長老養大。十五歲之前,連生身母親都沒能見上一面。從我記事開始,我身邊一直就是長老和太爺爺。沒有兄弟姐妹、沒有玩伴好友,我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二十七年了,他們讓我練功,我便練功。他們讓我殺人,我便殺人。他們讓我揚名,我就成了一代大俠。後來他們讓我娶妻,我就娶了晚嬋。”

薄野景行幾次想抱起壇子都失敗了,這時候正奮力地蹬著腿兒舔酒。江清流又將她拎起來:“有時候我覺得我根本就不是人,我更像是沈碧山莊的山門,江家的一塊匾額,聚賢廳的一根石柱。這莊中,從來沒有什麽東西屬於我,我也不需要擁有什麽。只要就那麽立著,承受整個門楣的重量。”

薄野景行伸嘴去他的酒壇裏偷酒喝:“江家小娃娃,你開始想道理啦。”

江清流也不指望她能吐出什麽象牙,仍然自顧自說下去:“我爺爺,也跟我一樣麽?!”

薄野景行終於停下了偷酒喝這樣有失長輩風度儀態的動作,她慈祥地摸摸江清流的頭:“江少桑啊,跟你差不多。你們江家人,都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差不多。”

江清流無疑也有了兩分醉意,突然問:“你說,我爺爺不是你殺的,那他是怎麽死的?”

他有些醉了,薄野景行可還清醒著:“咳咳,相信老夫,你不會想知道的。等你長大了,老夫就告訴你。”

江清流也不理她,又灌了幾口酒:“老賊,你有過心愛的人嗎?”

薄野景行像模像樣地擺了一副沈著的姿勢:“有過吧。”

江清流確實有些醉了:“很美好吧?”

薄野景行點頭:“還不錯,如果她不是那麽淘氣,老夫也許會娶她的。老夫更喜歡溫婉如水的小女人,誒,你小媳婦就不錯。”

江清流一個暴粟敲下去:“不許想我媳婦!”

薄野景行又趴在酒壇子裏,準備醉死在缸裏。江清流將她摟起來:“我從來沒有過心愛的東西,從來沒有。”

薄野景行好心安慰:“好事,那樣你就算是被戴了綠帽子也不用太傷心。”

江清流又一下子敲她頭上:“老賊,你有沒有想過,跟自己心愛的姑娘相識、相遇,會是什麽樣?”

薄野景行忙著喝酒,當即點點頭:“老夫心愛的姑娘,一定要嬌羞、漂亮。最好就是某一天,老夫從長街上走過,她撐起窗,不小心把晾衣的竹竿掉落下來,砸老夫頭上。然後回眸一瞥,勝似驚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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