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出村，開向部隊給的地址。何陽軒開車，林謙坐在後面抱著笑笑看著小元清。轉過頭發現爺爺那邊正想什麽入神。

“爺，你說今天會很刺激，是不是跟您以前有關系？”

爺爺目光幽深，卻笑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跟我說。你上網搜跟咱們同姓的歷史名人，搜到了一個近代的犧牲軍官。還說長得跟我很像。”

林謙微楞，小時候的事情，一時也想不起來。可既然爺爺提出來了，那就肯定有關系的。

“您的意思是……”

“我以前，叫林發。”

車子忽然停住了。

林謙這邊還沒琢磨出什麽，車子停住了，便看向駕駛位：“怎麽了？”

“沒事，你等我想一下。”何陽軒一時說不出來，想了足足十幾秒，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我爺活著的時候，他書房裏有一張舊報紙。用塑封封著的。我小時候看著玩還罵過我。那上面好像就是關於剿匪爆炸的新文，犧牲的軍官名字好像就叫……”

如果說時間，現在恰巧對上了。

“就是我。”爺爺也沒賣關子。

何陽軒安全帶都解了，直接起身轉頭看爺爺。

何陽軒想過爺爺的過去不簡單，只是沒想到這麽不簡單。

可惜的是，爺爺離開的太早，剛建國便離去，一個“死去”的軍官，遠沒有活著的人更容易被人記住。林謙這個親孫子都不曾知曉，何陽軒也僅僅看過報紙上的只言片語。

不過那個時代走出來的人，能夠在歷史上留下一筆，那都是十分難得的事情。

最驚愕的人莫過於林謙了。從小養他大的人，他做夢都想不到爺爺是老軍官，而且是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

而林謙自己，是戰士的後裔。

“那是您不想當了？怎們來咱們村了？”林謙忍不住問道。開國時期的軍官，如果一直留在軍隊，那現在的地位不可估量。而林謙若是出生就是紅三代，也不至於從山村裏拼了命的爬出去，看大千世界。

更何況，在林謙父親死後獲得賠償金之前，爺爺一直是遠近聞名的窮光蛋。

不說站在高位榮耀一生，也不至於窮苦半輩子，只等著孫子出息了才開始享福。

“不想當了，就走了唄。我早就不想幹了。”時間太久了，有時候爺爺回想起來，也有些記不起來當初是為什麽走的了，只是每當想起來，那些故人的臉總在眼前晃。這麽多年，爺爺從來沒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何陽軒道：“那爺您的意思是，這回您打算亮出身份壓他們？”

爺爺點點頭，笑的有些覆雜：“我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頂什麽用。也許能夠壓住對方，也許對方只當老頭是放屁。畢竟這世道，比不得之前的條件好。人家不認也正常。所以賭一把。就是這賭註有些刺激罷了。”

村裏頭有戶人家，家裏的老人曾經參加過抗美援朝，傷殘後退役。從此以後，全村同姓的人都能趾高氣揚了。

從前林謙也吐槽過，那一家人，但凡村裏面有任何政策下來沒他們家的分，他們全家就能架著殘疾老頭去政府門口站著，即便是末世的時候，他們也頂著光環自傲。那位老人前兩年死了，軍隊前來發放物資的時候，甚至還舉著老人的照片，威脅著要求，他們的物資必須比別人多。

村裏頭老兵不少，可正經經歷過戰爭的屈指可數。

因為政策的優待，一家人不說雞犬升天，卻也能享受這份紅利。

不說貪得無厭，只是本人有居功自傲的資本。也只是本人。

不過這份特權，在末世以後並沒有維持多久。現如今那戶人家，再也不敢拿老人家的照片說事了。

而爺爺現在想的，並不是利用他過去的身份，而討到什麽特權，他只是不想被別人的特權剝削罷了。

雖說他們購買的態度很好，但讓軍隊的人親自拉線，不是強迫又是什麽。

爺爺不管對方的真正想法是什麽，只是為了避免麻煩，眼下必須試一試了。

事實上，這樣的世道。就算沒有現在這一檔子事，過不了多久爺爺自己也會想辦法，曝光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他要在死前，盡可能的給後代兒孫鋪好路。不求給他們什麽特權，至少在這艱難的環境下，讓他們不會被任何勢力打壓、欺辱，就足夠了。

事實上，林謙二人也有自己的自尊，他們不會要什麽特權。所要的，只是公平罷了。

末世之中，不可避免的身份洗牌，甚至社會階級化。而林謙一家，永遠不會站在上游成為剝削者，同樣也不會站在下游被剝削。

車子再度發動，一家人的臉上表情都有些嚴肅。笑笑剛睡醒一覺，擡頭瞧瞧他們表情都不太好，伸手抓了抓林謙微長的頭發：“爸爸。”

林謙低頭瞧見閨女的笑臉，忐忑的心平靜了些，摸了摸笑笑的腦袋：“乖。”

“咱們去買麥芽糖嗎？”家裏缺零嘴，可麥芽糖只有買來的。上次買的兄妹兩個孩子很快就吃光了，現在還在饞。

“不是，今天咱們去做大事。”林謙笑道。

“什麽大事。”笑笑歪頭問。

“一件爸爸也不太清楚的事。還難受嗎？”笑笑身體弱，長時間坐車會暈車。

笑笑身子一倒讓林謙抱著：“抱抱不難受。”

坐著的時候會難受，不過躺下的話會好受很多，甚至會在車內搖晃間昏昏欲睡。如果能一覺睡到終點，就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林謙清楚這一點，不過聽見閨女這麽說，心裏頭還是暖洋洋的。

小丫頭不光腦袋聰明，也很會說話。也不知道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說出來的話，永遠那麽好聽。

有孩子摻合進來，氣氛舒緩了許多。小元清上車的時候還要玩游戲機。爺爺給沒收以後，沒什麽意思，就枕著爺爺的腿睡下了，車子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總算到了目的地。

叫醒了熟睡中的孩子，給他們整理好衣服，囑咐好了不要亂跑。

說是軍區，不過是不可能讓他們看清全貌的。

山的邊緣部分，有一個院子。是一個小型的訓練基地，臨時借給他們用於交易。

林謙跟何陽軒帶著孩子分左右護著些爺爺，一塊走進去。

門口守衛的士兵確認了一下身份，引著他們進去。也許他們也知道是怎麽回事，臉上有幾分同情，對著他們點點頭，有幾分無奈。

這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又怎麽敢跟有權有勢的人對抗？就算是祖傳的寶貝，此時也護不住。

終究是普通人。

引進裏面，分別搬了椅子。爺爺坐在桌子前見面，有士兵給上了茶水。

茶香四溢，爺爺拿起來喝了一口。

坐下來幾分鐘，房門又開了，進來了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人。他一身嶄新的休閑裝，臉上紅光滿面，一看就是末世後享福的人。

林謙眼瞧屋裏頭，都沒有高級軍官模樣的人。雖說他不認識軍銜，但對氣勢的分辨還是有些眼力的。

“是林謙先生和老太爺吧，久聞你們一家的命好，總算見到了。”林謙一家在末世中還能養活牲口，在這一帶能夠正常通訊的人中自然有些名望。

瞧他說話客氣，林謙伸手跟他握了握手。

那人又道：“說來慚愧。家中有人患了怪病。看了不少醫生都無濟於事，只能求助中醫。前不久得了半本書，上面記載了些古方。瞧著前言的只字片語，看得出，裏面應該有能治我家人病癥的藥方。只是藥方應該在後半本裏。家中急等著治病，所以也只能勞煩你們了。”

已經得到了半本醫書，那麽基本可以拍板是林鳳英做出來的了。

爺爺坐在那裏，拄著拐棍不動如山，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道：“說好的上校呢。”

那人臉上有些凝滯，嘆口氣道：“原本是約好今天過來幫忙的，只是臨時有事……”

“見不到人，免談。”爺爺語氣很堅決。

何陽軒接著開口道：“你也無須保證沒人在也不會誆我們，我們只有這一個要求。你也無須勉強。我們家雖說是小門小戶，但也有點門面。”

林謙感覺到笑笑有動作，一低頭，瞧見笑笑正盯著那人的臉看。這時候有人在，也不好細問。

那人瞧著這一家態度堅決，無奈，對身邊人點點頭。邊上有一人拿出衛星電話，打電話溝通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那打電話的人點頭，那人松了口氣。

走上前兩步，態度還算得上儒雅：“袁上校很快就會過來。那麽說，如果袁上校來了，您就可以考慮交易了是嗎？”

爺爺點點，瞇起眼睛暫時養神。

笑笑依舊盯著那人看。那人也註意到了笑笑的目光。二人對視，那人發現笑笑目不轉睛，心裏有些奇怪。

擡頭帶著疑問看著林謙。

林謙知道失禮了，拍拍笑笑：“抱歉，這是我女兒。”

笑笑擡頭看看爸爸，軟聲軟語道：“爸爸，我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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