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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倔強【已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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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打開外屋門,劉志鳳家廚房到臥室的墻上有個玻璃窗戶,打不開但是能看見裏面。

一個頭發白了一半的老大爺站在屋裏頭挺著腰在那裏討說法,裏頭還有個女人聲音,開口想反駁卻咳得厲害。

還有幾個女人在屋裏,開口勸兩句,結果那人氣焰更囂張,張牙舞爪地連喊帶罵一點沒有饒人的意思。

林謙打開臥室門,屋裏頭七八個女人在,有兩個男人站在窗戶口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炕不知是誰給燒了火,屋裏頭還不算太冷。

見又有人過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這邊。林謙在家呆習慣了,突然人多起來還真不習慣。

小姑娘坐在炕邊上抽抽搭搭的,嚇得不輕,炕上還躺著老太太,此時臉憋得通紅咳嗽著,邊上有人拍著背幫忙順氣。而這屋子裏的主角劉志鳳此時坐在炕邊的中間,看著那正在叫囂的大爺表情覆雜。

氣氛有些尷尬,林謙直接走到了劉志鳳的面前,將手裏的袋子遞過去:“我爺讓我過來看看,順便送點吃的。”

林謙也沒直視劉志鳳,而是看向那小姑娘,小一年沒見了,孩子也長大了不少。

“孩子又長高不少,還是我爺總惦記說你家姑娘懂事討人喜歡,來時候特意讓我說一聲,等天氣好的時候多讓你閨女過去陪陪我爺,我爺這輩子就稀罕閨女,偏偏孫子輩就我一個。你家裏屋裏屋外都你一個人打理,平時沒空看孩子,領我家去也能給我爺找點活幹。”

林謙將東西放炕邊上,也沒提昨晚的事情,對著炕上臉憋通紅的劉老太太點點頭。

劉老太太聽清楚了林謙說的話,臉色好了些,對著林謙點點頭。

林謙這話的意思很明確了。劉志鳳家裏是因為沒個男人受欺負,這回林謙說這麽一番話,就是給劉志鳳家站場子。既然爺爺喜歡劉志鳳的閨女,那愛屋及烏,以後劉志鳳的事,爺爺也出面管了。

站在屋裏頭的那大爺是張長喜的爸爸,他就這麽一根獨苗,一直捧在心尖裏寵著。打到了適婚的年齡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到後來28了就徹底找不著了。

因為溺愛孩子,張長喜初中一年沒念完就學著混社會了。一直以來無所事事,偶爾出去混帶回來點,更多的都是張大爺貼補。前兩年世道好的時候還拿著張大爺的錢去城裏嫖,眼下世道不好了出不去了,張長喜憋了幾個月沒消火,這才把主意打到劉志鳳身上。

劉志鳳是村裏頭少見的單身母親,家裏又沒個男人,是個標準的好欺負的人。

結果張長喜被劉志鳳捅了,昨晚上又因為找不到車去縣裏搶救,早上時候就不行了。張大爺就這麽一個兒子,就這麽沒了,自然不肯罷休,現在就找上門來討要說法來了。

其實要說張大爺有多硬氣也不見得,不外乎跟兒子差不多的想法,這家裏沒個男人就好欺負。唯一的兒子死了,若是換個厲害的人家,張大爺都要考慮一下要不要上門,畢竟自家兒子被人正當防衛捅的,人死是因為沒車去城裏。可現在捅人的人家是一家女人,三個女人就一個能幹活的,不正好是好捏的軟柿子?

想要給兒子報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張大爺也想給自己以後的日子找條路。自己兒子死了,沒人養老了,人是劉志鳳捅死的,就讓劉志鳳給養老。

只要眼下劉志鳳沒了主意什麽都答應,明天他就收拾行李過來讓劉志鳳伺候他。

人往往就是這麽現實,死的人已經走了,活的人總要多為自己考慮。

“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姓劉的你也別不說話!我告訴你,殺人償命打天邊上也占理!你殺了我兒子!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林謙瞧著自己說這麽一番話他還在鬧,走上前兩步看看張大爺,道:“你也別欺負我不知道,你兒子怎麽被捅的誰心裏都跟明鏡似的。昨晚上要不是捅一下,你今早是不是就過來逼著結婚了?怎麽理都往你們家長了?”

屋裏頭一圈人都不知道這種事該怎麽勸,畢竟人家剛沒了唯一的兒子,這時候說什麽都感覺像是落井下石。

說是淳樸也好,至少在農村裏,人命大於天,人死了,甭管他生前做過什麽都不重要了,那死者的家屬怎麽鬧也都是應該的,人家心裏頭難受,總要遷就。

所以固然可憐劉志鳳,這一大早就過來陪著安慰,在面對張大爺的時候,也沒法子勸。

林謙就不是個懂規矩的人,此時也沒那麽多的顧忌。在他眼裏,那被捅的是人渣,此時站在眼前的這位也不是好東西。兒子剛走,不想著怎麽發送,先過來鬧事來,就算拿著喪子之痛的老父親標榜他也站不住腳。

“你算什麽東西!我家裏頭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了?我特麽告訴你!我兒子沒了,我也不打算過了!今兒老劉家不給我說法,我,我特麽就拿斧子都砍了!你別他媽給我找事,再瞎逼逼我連你一起砍!”

“你要鬧隨便,不過我告訴你,就算現在停電了,我家也有電,我有衛星電話,即便是這種天氣我也能打電話報警,屋裏頭壞一樣東西我立馬打電話。別說車動不了,警、察想抓你直升機都能開過來!劉志鳳是正當防衛,你要是過來砸那就是尋釁滋事。就現在這世道,蹲個三五年不成問題。你要是真沒人養活想讓監獄給你養老說一聲,別那麽麻煩。”

林謙將手機拿出來按下了110。

林謙人長得壯實,何陽軒也是個人高馬大的,兩人臨近三十,正是最壯碩的時候,站在那裏很有壓迫力的。

張大爺此時又急又憤,看著林謙恨不得咬一口下來,可又怕真把人惹急了過來揍他。

只有林謙手裏的手機能報警,這要是林謙過來打人沒人報警,那打死了也沒人管。

“關你什麽事!姓劉的捅死我兒子,我過來討賬你瞎摻和什麽!別告訴我你來她家當家來了!咋孩子管你叫爹?”

林謙剛要開口,旁邊的何陽軒先開口了:“這話倒是不至於,不過這事跟我們家有點關系。”

林謙看一眼何陽軒,發現何陽軒一邊眉毛往起挑,林謙熟悉這表情,這是他生氣了。

張大爺瞧著又一個開口了,冷笑道:“這劉家姑娘還真好客!”

這話的重量可不輕。張大爺這邊上門挑事,有看不過去的幫忙,張大爺口一開就說這倆人都是劉志鳳的姘頭,標準的拉所有人下水。

何陽軒也不在乎他的臟水,而是開口道:“昨晚上有人過來找我,問我的車能不能開,我說不能。這我沒說實話,我就是憋著那畜生死!這世上畜生千千萬,我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強、奸、犯,這種人死一萬個都不嫌多。所以你要訛人也別指著人家女孩,有本事沖我來。人雖然是這位女士捅的,可沒救人的責任在我。”

何陽軒走過去兩步,看著張大爺:“我隨時歡迎你來找我索賠。不過我把話說前頭,我的車隨時都能發動,村長我也認識,你要是敢站我們家門口,我就開車撞死你!到時候我自己報警,說你是碰瓷致死,村長幫我證明,撞死了你白撞。不信咱們試試,撞不死你我車給你!”

何陽軒語氣囂張,在場的人都吸了口冷氣。

劉志鳳看著何陽軒說這麽一番話,嘴皮子動一動,再看看那張大爺,深吸口氣,膽子也壯了起來。

“你兒子是我捅死的,這個我承認,你說我好客,我也承認,是個男人來就行。”

劉志鳳話一出口,她身後炕上躺著的她媽嚇壞了,忙伸手拉她。劉志鳳可不能一直一個人養活一家,總要嫁人,這話說出口以後還怎麽找婆家?

劉志鳳將親媽手甩開,繼續道:“可我的刀子也好客!所有人來了我都歡迎,過來問我好的,我用家裏的吃的喝的招待,想過來占我便宜的,我用刀子招待!來一個我捅一個!你給我記住了!我手上沾了血,我殺過人,就不怕再殺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你敢來我就敢捅!別看我一個女人就好欺負,我性子軟,可我刀子硬,捅誰肚子裏都是紅著出來的!”

劉志鳳也是高中的學歷,且學習好,在農村已經是極高的學歷了。倒退二十年,那小學教書的都是高中學歷。劉志鳳肚子裏有墨水,其實也是個有魄力的硬氣女人。若不是當初她父親斬斷了她的學路,其實以她的心性,未來可以說是不可限量。

這一點,可以從她因為婆家瞧不上她生了閨女就果斷離婚的態度看得出,她父母方面無可奈何,可不代表她就真的逆來順受,軟弱可欺。

如果說何陽軒的話讓所有人都吸口冷氣,那劉志鳳的話就是讓所有人背後發涼,仿佛瞧見那泛著冷光的刀尖捅進人身子裏一般。

林謙聽這話松了口氣。他記憶裏劉志鳳很隨和,卻也倔,倔驢般的脾氣。他至今記得,當年初中一同在鄉裏住寢,晚上願意晚自習的有一個小屋子。曾經就是因為考試比林謙低了十分位居全年級第二,這丫頭楞是連續一個月天天在小屋子裏學到淩晨才去睡覺。後面的一次考試直接高了林謙十四分重新奪得年級第一。

那份韌性和倔強,林謙至今都記得很清楚。

“聽清楚了?”林謙道,“你若占理,我不說什麽,分明是你兒子不是人過來占便宜被捅了,你能怪得著誰?”

張大爺是徹底被激怒了,張牙舞爪的往前沖像是憋著打誰。

那窗口站著的兩個男人忙上前來將人攔著。

其實這種時候反而好處理了。若是張大爺一直以受害者自居的過來“維權”不好說,畢竟他死了兒子,正在傷心。可這種發狂要打人的時候就能往外拉了,畢竟傷了人就不好了。

張大爺多大歲數了?兩個男人架著往外拉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張大爺嘴也不閑著,汙言穢語的罵了一堆,看著好像很不服氣,實際上他也是等著人把他拉開,省著自己吃虧。

人走了,林謙轉過頭看著劉志鳳。

“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真要是心疼自己兒子,那也得先把兒子安排明白了再過來,哪有兒子剛斷氣就上門討說法的?你也甭理會。”

林謙這邊跟劉志鳳說話,何陽軒有點吃醋,轉過頭看看屋裏頭的女人們,瞧她們要開口說話了,先一步開口道:“各位阿姨,也別怪我不會說話,剛剛那情景你們咋不幫忙說話?”

眾人面面相窺,只有一個年長些的大媽無奈道:“也別說我們不幫襯,可人家剛死了兒子,咱說話輕了重了都不好……”

“那也不能看著人家欺負人啊。”何陽軒拿出開會總結的樣子,道,“您們也想一想,現在是什麽情況?劉小姐是受害者!就因為人死了就堵著受害者門要賠償,這代表什麽?今兒真讓他得逞了,就等於告訴全村人,娶不上媳婦的就去強、奸!成功了女人軟和點的就娶她,女人硬氣點的便宜也白占了,反正也報不了警。真要是遇到厲害的被傷了,還能上門要賠償,根本就是無本的買賣!”

何陽軒頓了頓:“您們也都是女人,看不出什麽後果?時間一長誰還能正經娶媳婦了?出門拽個女人進屋就生孩子,就沒人管了!其實車那事我撒謊了,現在這天氣什麽車到外頭也熄火,根本出不去。可劉小姐真被人訛上了,那村裏頭的女人都危險了,這不是鼓勵欺負人嗎?誰家裏還沒個女人?”

林謙接口道:“其實這人死的正好,就是要告訴村裏頭那幫沒正行的,占人便宜是要付出代價的,覺得人家是女人就好欺負的,是會死人的,這樣咱們村才能太平。”

人命確實重要,可這先例不能開。就好像那訛人老太太不會被懲罰,第二天一條街上七八個老頭老太太碰瓷,反正錢白來的也不用付出代價。

同理,要是讓村裏人覺得強、奸沒人管,被捅了也能要賠償,那好人也被拐得壞了。直接強迫人給自己當媳婦,誰還好好找人了?

二人這一番話太有說服力了。剛剛何陽軒語言囂張,先說是故意不救人,又說要撞死死者的父親,可以說毫無人性。可這一轉眼,就解釋了自己的作為,還是站在為所有人好的角度來說的。

這一前一後的對比,顯得後面的話更加真誠。

這邊忙有人附和道:“說的有道理,再怎麽可憐人家,也不能長了這風氣。誰家姑娘不是捧手心裏的?有人開這個頭就有人跟著,這人受教訓了,也是讓別人長長記性!”

點頭的人多了,又開始圍著安慰劉志鳳。

林謙二人這渾水蹚過了,也就不多留了,打聲招呼就離開了。

劉志鳳把閨女叫過來,抱在懷裏拍著。林謙二人的到來,剛好燃起了劉志鳳心底的鬥志。她這日子本來就苦,再不硬氣起來,那就等著被人騎脖子上欺負。

回去的路上,風依舊呼嘯著。二人帶著口罩,都沒說話,快步回家,等到了家才開口交流。

“你是真敢說,也就虧著我了解你。”進了屋林謙往下摘圍巾。

圍巾有點長,何陽軒伸手幫個忙:“不說還能怎麽著?你不是挺心疼她的嗎?咱送了東西就走,那老頭指不定怎麽欺負人呢。不過你那老同學也確實硬氣,那番話我是真沒想到。”

“我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林謙將身上臃腫的衣服脫下來掛好,再幫著何陽軒脫衣服,“我只記得她小時候,上學那會兒她是真倔,也硬氣。只是這麽多年了,她孩子都這麽大了,又是常年在外頭打工,就剛回來的時候我見過一面。那時候看她憔悴不成樣了,我還真以為她時間長了把棱角磨光了。所以她說的那些話,我也不算太奇怪。”

爺爺打廚房探頭出來:“說啥了?”

林謙把在劉志鳳家裏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爺爺聽得仔細,點點頭:“這丫頭也是厲害。行,少見,哪天我也過去看看去。”

何陽軒笑道:“可別,萬一人家以為你是去相孫媳婦的可咋辦?咱不能讓人誤會。”

林謙照何陽軒屁股來一下:“盡想那些沒譜的事。”

“弄不好村裏還真有這麽說的。”何陽軒揉揉屁股笑道。

“有也是鬧鬧笑話,誰還能當真了?”林謙卻不在意。

爺爺叫倆人過去吃飯,這會兒正好吃早餐。

“也說不準。”爺爺道,“你看看你多大了?三十了,真要是找女的可不就得找個二婚的了。村裏學歷高的女孩沒幾個,劉志鳳好歹是高中畢業考上好大學的,甭管念沒念,那條件也算好的。”

何陽軒不幹了:“爺,咱不管旁的,您可別當真啊!我開玩笑鬧著玩的,我這都進門了!”

爺爺瞧他煞有其事的模樣,就想逗逗他:“也說不準,人家有現成的孩子,到這就能給我抱。”

何陽軒胳膊碰碰爺爺:“那我也是個孩子,爺你稀罕稀罕我不就得了?”

這爺孫倆鬧起來沒完了,林謙給擺上碗筷:“行了行了啊,鬧起來沒完沒了是吧?吃飯。”

家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林謙跟他倆也是夠夠的。

其實爺爺也沒猜錯,村裏確實有段時間一直傳林謙是看上劉志鳳了,不然咋就專門上門去給人解圍去了?

哪怕是現在極端的環境,也有實在閑不住的出門走動。前些年村裏頭時興買貂皮大衣,不少人都有。純貂皮的禦寒能力還是很能打的,裏面再穿個棉襖,也能在外頭走一會兒。

所以閑不住的人,哪怕是這種極端環境,也免不了三兩天出門找人聊聊閑天。

林謙家是一直不出門的,別說是極端天氣,好天氣也很少出門,一直挺孤僻的。

何陽軒在村裏頭的名聲以緩慢的速度傳開了,之所以緩慢,還是因為天氣冷,人走動的少所以消息傳得也慢。

何陽軒在村裏頭的角色一直很神秘,所有人都不太清楚他的來歷,何陽軒也很少露頭,所以在村子裏只有只言片語流傳,大部分人對他都很好奇。

前頭何陽軒嚇唬林鳳英的事情並沒有傳開,因為當時鬧瘟疫誰家都不出門,林鳳英自己也不敢往外說,所以沒人知道。

這一回是何陽軒頭一次正式開口出面,那一番話也確實夠讓人欽佩的了。

甚至還有人說什麽:“當大老板的就是不一樣,看的也比一般人長遠。”

至於這張長喜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張大爺也被劉志鳳的那一番話嚇到了,眼下又有林謙二人給撐場子,怎麽也鬧不起來了。

張長喜是去欺負人家女孩被捅的,並不光彩,所以人死了,上門去看一看的也少。生前的朋友也覺得丟人,托人把隨禮的錢送了,最後一眼也不去看。

張長喜平時就是游手好閑的人,認識的狐朋狗友一堆,可正經的朋友實在拎不出什麽人來。

張大爺其實平時在村裏頭風評還不錯,主要是兒子的襯托。這麽不像樣的兒子,張大爺這個當爹的還能貼補,都覺得張大爺可憐,所以平時相處的時候,也都照顧些。這回兒子是自己幹壞事死的,他還大搖大擺的上門討說法,實在夠毀人三觀的。村裏人重新認識了他,平時對他的好感也消了許多。

而村裏頭那些女人多,或者沒有成年男人的人家,天天晚上都把門窗鎖得死死的,一連好幾夜都睡不踏實,遇見動靜就要醒,生怕哪個畜生也起了邪心。

相同的是他們家裏都將尖銳的東西放在枕頭底下備著,有劉志鳳的這個經驗,都清楚真有人上門欺負人就捅他,這種畜生捅死了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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