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連續下了兩天，偶爾幾聲春雷，預示著春季的到來。

唯一的好處，是氣溫確實漸漸回暖了。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原理是雪化的時候會吸收大量的熱量。然而今年與以往不同，化雪的時候都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溫暖，還是在陰雲密布的時候。

按理說，即便是夏季，在陰雨連綿的時候也會覺得清涼。

多麽怪異。

門都出不去，好在家裏頭的幹柴多，也不用為此擔心。可村裏頭其他人就難辦了。外面暴雨連綿，裝柴火的倉房普遍破舊，很多都是破漏的，水順著風掛進去，很多人家的柴火都潮了，甚至有的人家柴火已經告急，不夠用了。

其實林謙家也有不小的損失，後院還堆了不少煤，就算鋪了塑料布，也抵不過水流。那水流順著坡度流入後面的深溝裏，一路上都帶著黑色的煤泥痕跡。

爺爺嘟囔了兩天當初就不該買那麽多，不過燒火的時候也更加痛快了，多燒點，省著屋裏頭返潮。

林謙穿著雨衣，進牲口圈把牲口們都餵了。濕潤的天氣，牲口圈的味道更大了，林謙帶著口罩都覺得熏得慌。打掃一下後又消了一遍毒。臭味多半來自細菌，消毒品殺菌所以有很好的驅味效果。

餵完了往回走的時候，特意去墻角看一眼。墻角的冰都化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一點冰碴。

由此可見，冬天是真的過去了。

林謙努力回想上輩子這時候的情況，當初他還被關著，而且就算想起來了，他當時的地方距離這裏還很遠，未必就是一樣的。

看這天氣怎麽看怎麽反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雨逐漸減小，一天比一天小，可還在下著。這一連十多天的雨，別說是暴雨，小雨也受不了。

後來聽見幾聲炮響，聽爺爺說這是散雲炮，雨下的太多了，泛濫成災了，不得已只能打散烏雲。

其實這散雲炮早就應該打了，可全國下雨的地方太多了，排著隊來才排到這邊而已。

而雲散的時候，這一片真的說得上是泛濫成災了。

林謙住的長興村還好，地勢較高，輕微的洪澇除了河水上升把土地淹了外幾乎沒什麽損失。畢竟是剛化雪，地裏還沒種糧食，這會兒淹了反而對播種好。

可地勢較低的村莊就沒那麽幸運了。光是林謙住的村子下方位置，就有三個村子遭到了洪水的光顧，最嚴重的一個村子，全村三百戶人家，有三十多戶房頂都瞧不見了，就更別說損失的人了。

全國戰士在前幾年表明和平決心，有了幾次退伍季，這全國性質的洪災，對於救援來說無疑是登天般的困難。

林謙這邊的鄉裏，總共才分配出來二十名士兵，全鄉十多個村子，一個村子派去兩人都不夠。

好在村民們自發組織，配合解放軍向相對安全的地方轉移，而被淹沒地區的物資，能搶救盡量搶救，搶救不了的也只能放下了。

全鄉總共就三個村莊完好無損，鄉裏臨時決定，將受災的群眾暫時安置在這些沒受到洪災影響的村莊。將災民們平均分配給每家每戶，時間大概是一個月，等洪水退去，災民們的家收拾好再搬回去。

其他村子不清楚，至少長興村對於這件事不滿的聲音挺高的。不過再怎麽不滿也沒用，這種特殊時期，這也是事情最好的解決辦法。

林謙家裏頭兩套房子，林謙主動將空下來的老房子拿出來給受災的人用，可是想要跟村裏頭好好的談談，家裏新蓋的小樓是真的不喜歡外人進去。

結果討論來討論去，老房子那邊是肯定用的，人家安排了兩家人住進去，而林謙這邊也要安排人，因為受災人太多了，剛好林謙家的小樓房間多。

如此一再爭辯，最後林謙放下了底線，小樓只能一樓空出來一間臥室給受災的村民，而且必須要保證不能上二樓去。問理由，只是說二樓值錢的東西多，心裏頭不放心。

這突然接收陌生人進家裏，有防備心理很正常。雖說是一個鄉裏的，可除了少數有親戚關系的外，大部分人家相互都不認識，誰又能知道會不會進門幾個歪心思的？

林謙跟爺爺倆人一塊又去了趟老房子，好好收拾一番，將僅存的一點有用的東西搬回家，至於小樓裏的一樓臥室是何陽軒收拾的。

小樓裏一共就三個臥室，原本是三個人一人一間。樓上一間樓下兩間。何陽軒一直在樓上賴著，這樓下的臥室本來就閑著，放置著一些何陽軒的私人用品。

何陽軒將比較重要的東西搬進空間，剩下的意思意思的搬一些東西到林謙的房間裏，再放上一些生活用品，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蓋房子的時候其實一樓是有一個小衛生間的，不過住進來以後怕一樓沖水不好容易反味，所以就一直沒用，平時也沒當一樓有衛生間。

只是為了不讓來人上二樓，也只能騰出來了，怕反味多用些驅味的東西，左右何陽軒空間裏面東西全面，放些凈化空氣的，加上換氣扇，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味道。

準備了一個下午，當天夜裏人給送來了。

也不能怪人家挑休息的時間送人過來，實在是這時候才空出時間了。

人先送到大隊，由村裏隨機安排，林謙家裏就林謙去了。地上還濕著，好在修過的路沒什麽水窪，穿個短雨靴就成。

“謙謙也過來了。”剛到大隊有人打招呼，林謙擡眼瞧是隔壁劉叔。

“劉叔。”林謙這小半年了都不怎麽出門，其實跟村裏人還挺生分的。

“比去年看著壯實了。”劉叔伸手拍拍林謙的肩膀，臉上帶著幾分喜色。

“瞧著有什麽喜事啊？”林謙察言觀色的本事是有的。劉叔在去年的瘟疫中，失去了唯一的小孫子，打那以後，林謙見過他幾次面，幾乎都是無精打采的。

“被你瞧出來了？”劉叔面帶紅光道：“我家小英又懷上了。前幾天惡心還以為涼著了，現在基本妥了。到底是年輕人，這說要生才兩三個月，這就懷上了。”

小英是劉叔的兒媳婦。劉叔就養活了一個兒子，前幾年兒子結婚的時候，爺爺還專門打電話給林謙商量禮錢去寫禮。後來林謙回村頭一次瞧見的時候，小孫子都滿地走了。

現如今兒媳婦又有了孩子，好歹是個安慰，更是希望。

“我家母牛瞧著像是懷上了，等下崽以後我嫂子月份應該也大了。到時候我多擠些奶送過去，剛好給嫂子補補。”

不論什麽條件，在農村，奶和蛋永遠都是補身子的好東西，加上現如今接連災難，什麽都買不上了，這牛奶就更顯珍貴了。

“到底是你心眼好，現在這世道不好，也不知道今年啥情況。”劉叔嘆了口氣。這半年來，生活上可謂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好在雪也化了，雨也停了，只等著洪災退去一切回歸原樣，相信很快就能回覆原本的日子了。

林謙還要說話，結果音響那邊有動靜了。

村裏大隊有個發電機，雖然此時電力還沒有修好，但農村還有汽油儲備。有汽油作為燃料給發電機，這點用電就不是問題。

先是解放軍說了兩句話，隨後村長也簡單講了兩句，然後就按照名單公布受災村民的分配情況。

念到了誰家，誰家就領著人往回走。

林謙家住在緊把頭（最裏面第一個），按照戶口上地址的排號，等了一個來小時才等到自己。

林謙快走兩步到前面，結果瞧見面前的一家人微楞。一家人是一家人，可這一家人足足五口人。兩個大人，三個孩子。兩個丫頭瞧著至少十六七了，都是大姑娘了，一個小小子瞧著七八歲的模樣。

那小男孩躲在父親後面有些膽怯，那兩個姑娘也有些好奇打量他，至於那對夫妻倆則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謙瞧了一眼村長，村長有些心虛的轉開目光，開始說下一戶人家。

林謙費了許多口舌，才給了一個只接受一戶人家的底線，現在這一戶人家頂得上別人家兩戶，可不就是鉆空子了？

“走吧。”林謙瞧了村長一眼沒說話，帶著五人回家。

要說理解，也可以理解，畢竟是鄉裏頭分配過來的受災人，村長需要將這些人全部塞進村子裏。雖說村裏大半人家都蓋了磚瓦房，可多一戶人家還是非常擁擠的。安排來安排去，總會有幾個多出來的。

沒辦法，也只能挑房子大的人家安排進人口多的人家。若不是林謙這邊一再堅持，安排過來十個八個人的都有可能。

快到家了，林謙才開口道：“你們應該聽說了，我家裏有個二層小樓，但臥室只有三間，家裏頭倆小夥子一個老爺子，一人一間。我沒想到你家人多，只空出來一個臥室，你們五個住顯然住不下。一樓有個放雜物的屋子可以收拾出來，用幾個木箱子能搭出來個床，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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