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謙下了貨車，站在直通災區的高速公路上。

雖說是災區邊緣部分，也能看到路面瘆人的裂縫。

林謙看著那混亂的地方，心中更是忐忑。

林謙從來沒有過野游的精力，更沒有徒步爬山涉水過。現在的他，只有滿腔的熱血和那份生前的執念。

這時候，電話響起。林謙拿出手機一看，是他爺爺打來的。

林謙一頓，看著這兩個字半晌，接通了電話。

“謙謙嗎？還加班呢？下午時候就想給你打電話來著，又怕打擾你工作，現在咋樣？”

林謙眼淚差點下來。

如果這是夢，那他由衷感謝老天爺讓他能再聽一次爺爺的聲音。

“挺好的。”林謙壓抑著翻湧的情緒，將眼角的眼淚抹下去。

“累壞了吧，要我說換個輕松點的吧，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些年也沒少賺錢。趕快買房子娶個媳婦生孩子多好，找個輕松點的工作，賺錢少點能多陪陪孩子。”

這話林謙曾經煩得厲害，最是努力的時候，唯一的親人那裏卻得不到支持。

末世兩年走來，林謙知道，爺爺口中所描敘的，是最平淡，而又最簡單的幸福。

“嗯。”一個字眼出去，林謙便哽咽的捂住手機，蹲在高速旁邊。

“謙謙？謙謙？怎麽了？”

“沒事，叫的外賣裏頭帶辣根，嗆到了。”林謙盡量讓自己語氣正常些。

“又叫外賣？你這孩子真是，一點不讓人省心。說你多少回外賣都不幹凈，讓你少吃，都多少年了……”爺爺剛想嘮叨，又想起來林謙不樂意聽這個，嘆口氣：“算了，說了你也不聽。啥時候回來？爺給你做好吃的。”

“想吃蔥燒排骨了。”

“就是長了張會吃的嘴！行，回來就給你做。啥時候回來？”爺爺臉上笑出了花，沒有什麽比孩子喜歡吃自己做的菜更幸福的事情。

“還不知道呢。”如果能回來的話。

“那你忙吧，有空給我打回來。我這眼睛看手機費勁，每次給你打電話都得翻半天。”

電話掛斷，林謙擦幹凈臉，瞧見不遠處車燈的亮光。一對、兩對、三對……一排車燈連成一條線，自外面駛向災區。

稍近些，林謙看見了，那是一輛輛運輸卡車，軍卡上的國旗迎風而動，這是送往災區的物資。

林謙曾在電視上看過這樣的畫面，可當他現場看到的時候，他才真正感覺到那是何等震撼。

一條由車燈組成的長廊，仿佛一座生命之橋。

打頭的那輛運輸綠卡瞧見了他，不過沒停下，直接開過去，副駕駛上的人用對講機聯系後面。

等一列車隊駛過，最末尾的那一輛軍卡停了下來，從裏頭下來位解放軍：“同志，前面是地震災區，很危險。現在回頭走兩裏路有臨時建立的基站，你可以在那裏找車回家。”

林謙道：“我知道，可我朋友在裏面。你看，我帶著全套設備，不會添麻煩的。”

“救援志願隊伍明天會統一招募，現在天黑太危險了，不如明天天亮了跟隊伍一塊進去。”解放軍道。

這時候後面又跟上來一輛面包車，瞧見這邊停著軍卡，還有人在說話，立即停車下來兩個記者，帶著攝像機圍了過來。

“我朋友人在震中心，我得帶他出來！我帶的東西很完善，也帶了醫療用品。我不會浪費任何資源，等找到人後我會直接加入救援隊，您不用管我，這裏地震不是很嚴重，危險不多，一宿能走很多路，我真的擔心我朋友的情況！”林謙看到攝像機過來，伸手擋了擋。

地震時，時間就是生命，一個參與救援的人可能換來好幾個人的生還，前提是這個人不會變成拖累。

“地震核心地點白天已經有特種兵跳傘進入，也空投了大量救援物資，只要人沒被埋進廢墟下面就不會有危險。這樣吧，你實在著急先上車，後面會有通往震源的隊伍，到時候你跟著他們進去。這裏隨時可能發生餘震，你心是好的，可也要註意安全。”解放軍無奈道。

地震災區是全國人民的牽掛，沒理由阻礙任何一個人的救援之心，但也要盡可能保證每個人都安全。

軍卡後門打開，林謙上去，發現裏面物資不是很多，滿滿站著十幾名士兵。

關上門，林謙看著他們很是拘謹。

一名解放軍打開一個角落裏放置的背包，取出一包即食軍糧和一個馬紮過來，將馬紮放好，將軍糧遞給林謙。

“先吃些東西吧，進入災區後工作量會很大。”

林謙連連搖頭將吃的推回去：“我帶吃的了！我特意去戶外用品店，買的東西很全面！你們身體素質都比我好，你們吃比我吃有用的多。”

林謙說的是心裏話。這些士兵進入災區，不知道代表了多少人的希望。林謙眼下要做的，就是別給他們增加負擔。

那名解放軍將吃的放回去，道：“這些基本也是要分發給群眾的，我們身體結實，災區還有很多老人孩子需要及時補充熱量。”

平時軍隊都有炊事班，便攜軍糧基本是特訓、外出任務的時候食用的高熱量食品。

林謙看過地震救災的紀錄片，多少知道點，盡量平定情緒：“現在肯定全國軍隊都出動了吧？”

沒人回答，林謙反應過來這話可能會涉及機密。

然後不再問，將自己的背包抱著，坐在馬紮上，看著站得筆直的士兵們。

這些士兵，最小的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一個個都很結實，有的眼睛都紅了，目光忐忑中又帶著堅定。

林謙看了半晌，忍不住問了句：“你們害怕嗎？”

年齡稍大的解放軍道：“我們是人民子弟兵，不怕。”

軍卡行駛了一個小時左右，忽然停下來。

軍卡內部出現下車命令，一行解放軍整齊劃一背上背包打開車門齊齊跳下軍卡。

林謙慌忙背上自己的登山包跳下車，下車入眼是一片砂石夾雜著倒下的樹木。

看樣子，公路旁邊的山體滑坡造成了交通堵塞。

聽了句命令，林謙甚至都沒聽清是什麽命令，前面的幾輛軍卡也下來了不少解放軍，只見他們抽出行軍包上的兵工鏟組合列隊集體爬上滑坡泥土，靠人力將滑坡下來的泥沙挖開，用雙手將樹木搬離。

林謙跑上前，詢問為什麽不等推土機過來能更方便些？

得到的答案是，必須盡快疏通道路，災區情況等不得，且後面很快就會跟上醫療隊伍，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盡快清除障礙！

誰都知道推土機、挖掘機清理更快，可這種時候，時間是不等人的。

林謙背包裏帶了兵工鏟，忙裝上加入挖掘。

看著地上泥土翻飛，士兵們都帶上了口罩，林謙嗆得臉發紅，有人發現了他，從背包裏取出備用口罩遞給他。

這是林謙從小到大距離解放軍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心潮澎湃的一次。

震源附近，太陽當空。地震過去20個小時了，人群已經被附近組織起來的解放軍接手安排。

解放軍、退伍兵、武警消防兵臨時組織集合,人群自願參與救援，大批量集合在一起展開救援行動。

醫生們以及懂得一些醫護知識的人臨時組織起醫療隊，對受傷和剛剛被從廢墟中救出的人員展開救治。

攏共分為三支梯隊。第一梯隊由解放軍武警消防兵組成，率先前往最危險、被困人員最多的地方實施最高難度的救援。

第二梯隊由退伍兵組成，主要負責難度相對較小的地方。如果不是人數少，太需要人來救援，這支隊伍甚至不會被準許參與救援。而何陽軒就在這支梯隊，大學畢業後他曾服過兩年兵役。

而第三梯隊就是由普通人自願參與進去的人，他們主要負責現場運輸和通訊傳遞，基本上不會涉足危險地方。

而醫療隊一邊在廢墟上收集所需藥品，一邊救治傷員。

這場救援，已經持續幾個小時了。

何陽軒趴在一個廢墟口，能夠通過樓房倒塌形成的一個小洞中聽到裏面虛弱的呼救聲。

“別怕！我們很快就能救你出來了！你情況怎麽樣，說一下！”何陽軒帶血的手指扒開洞口的碎塊，嘗試跟裏面的孩子交流。

裏面孩子哭著，看著唯一瞧見的一點光亮，絕望卻帶著星火希望，“我腿被壓住了，爸爸被埋了，媽媽還沒回家！叔叔，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麽可能！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馬上上面的東西就能搬開了，你別怕，你馬上就出來了！”

何陽軒與旁邊人合力，將上頭一塊水泥板掀開，為防止二次坍塌不能用機械，只能用手一點點將廢墟搬離。

一邊救援，一邊還要時不時與幸存的孩子交流，讓他保持清醒避免昏睡。

足足過去半小時，才挖開一半的距離。孩子看見那光芒越來越大，求生的希望也越來越大。

“叔叔，我是男子漢，我不該害怕。可我真的害怕！我想爸爸媽媽，我想吃肉了，我想奶奶了！”

“誰都會害怕，這不丟人，叔叔也害怕。等一會兒，叔叔請你吃肉，咱們吃紅燒肉怎麽樣？”何陽軒跟旁邊人眼神交流，嘗試著將一塊板子搬離。

“我想吃肯德基。”

“行！叔叔請你吃十頓，想吃多少吃多少！”

何陽軒正在跟同伴一塊用力，忽然間天旋地轉，再一次掀起了絕望的浪潮。

眾人勉強穩住身體，面前的廢墟，就在何陽軒的目光中轟然下陷。

“孩子！”何陽軒爬過去，卻被同伴拉住向後退，那一片下陷了足足半米。

明明就快了，再有哪怕十分鐘孩子都有可能救出來！

老天爺再一次讓何陽軒見識到了災難面前，生命是多麽渺小！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剛開始寫這個文的時候，設想是叫《末世救援》，攻受一個是特種兵，一個是醫生，在末世重重天災中四處救援。

可我將這個靈感跟編編說的時候才知道，因為和諧原因，小說主角不能是在役軍人，就算是退伍兵也不能召回的那種。

沒辦法，只能把原本的設定拆吧拆吧，本本分分的寫一個末世種田文。

寫這段的時候，我一直在補四川地震的紀錄片，每一次都是紅著眼眶寫下來的。

天佑中華，願永遠不再有類似的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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