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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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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路宇原本叫翟璐,媽媽給他起這個“璐”字,是取的美玉之意。

可他長得女相,初中那會兒總有人拿著名字不懷好意地取笑他。終於,他在十四歲那年去把名字改成了“翟路宇”。

名字是改了,可父母仍舊習慣叫他“璐璐”。他剛想抗議,卻突然想到了從前也有個人,也喜歡溫溫潤潤地向他伸手,輕聲喚著“璐璐”。

那是很多年前,他還在上海的時候。

上海這座城市沒給他留下太多的印象,年幼的時候他總共只在哪兒待了不到一年,除了生煎小籠雙釀團外,只記得那個叫佳俊的男孩。

佳俊是他的初戀。

翟路宇剛到上海的時候還很小,很多事情他不懂,在小區裏被三個本地孩子堵在一邊,笑話他是外地人。

是佳俊擋到他面前的。

他聽出來佳俊也害怕,可還是擋在他面前和別人理論。

其實自己那個時候一邊抹眼淚一邊心想:你躲開,老子和他們打。爸爸說男孩子要勇敢的。

佳俊也是上海人,說話間帶著吳語區特有的溫柔腔調,笑起來的時候肉乎乎的臉上會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自己聽不懂老師的上海話,他就在邊上一句一句地解釋給他聽。

後來有一天,佳俊咬著嘴唇,手指在衣服下擺上絞啊絞,輕聲細語地問他:“璐璐,長大以後我娶你吧。”

自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佳俊娶了自己,就能像爸爸媽媽一樣天天待在一起了。

可是很快,爸爸升職了,公司調爸爸去北京做主管。父母很高興,北京一樣是大城市,又離東北老家近,去北京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全家只有自己不高興,扁著嘴哇哇直哭,口中哀嚎“我要佳俊,只要佳俊。”

可四歲的孩子還是拗不過父母,最後他還是哭哭啼啼地坐上了北上的飛機。

後來一點點的長大了,佳俊也慢慢地給他放到了內心深處。

他也不是沒想過去找佳俊,可是一來當時年紀小,翟路宇沒有想到要留佳俊的聯系方式,二來“費佳俊”這個名字又著實普通了一點。

簡直是大海撈針。

直到翟路宇大學快畢業的時候,事情突然出了轉機。他大學那會兒加了動漫社,社長給他拉進了一個群。

這天群裏一個吃瓜群眾給他發了私聊,他一看那個網名就笑了:“喲,‘我是廢宅’,這哥們兒挺有意思啊。”

於是就回了一句:行啊,你拍個照給我看看。

照片一過來,正好帶到了一份論文的開題報告。

封面上寫著上海A大阿拉伯語系,姓名費佳雋。

這第三個字念啥啊?

翟路宇咬著冰棍隨手查了查,結果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他想到當年佳俊說的是“俊才的俊”。

翟路宇趕緊查了字典,這才發現也確實有“雋才”這個詞。

所以不是“佳俊”,而是“佳雋”。

和他同歲的上海人,還有讀音一樣的名字。翟路宇在接下來的幾天旁敲側擊地問了“我是廢宅”好幾個問題,最後他確信這就是自己的佳雋。

翟路宇深深後悔沒有一開始就表明身份,現在費佳雋以為自己是個女生,每次佳雋情真意切地誇自己的時候他都分外糾結。

還有點害怕。

他想小時候不懂事,說的話不能當真。現在佳雋一定是喜歡女孩子的。

你看佳雋的頭像還是炮姐呢。

糾結了一會兒,翟路宇還是不甘心,下了決心想:不管,喜歡女人我也要追他,總要試一試才行。

所以在大學畢業季,翟路宇不顧家裏的反對,找了一份在上海的工作,拖著兩個行李箱回到了闊別十八年的上海。

接下來要做的就簡單多了。

翟路宇在青春期的時候很排斥自己的長相,嫌自己不夠爺們兒。不過他也知道這張臉給自己帶來了很多便利。

最起碼扮女裝是真的漂亮。

大一那會兒自己被哄著穿了一次水手服,所有人都誇好看,自稱鋼鐵直男的隔壁班長看得眼睛都直了,趁著沒人註意就往他裙子裏摸,被自己結結實實抽了一頓。

當然佳雋可以隨便摸。

於是他咬咬牙,心一橫想佳雋喜歡女人,自己就扮成女人好了。

外貌是不會出岔子的,可還有個聲音,翟路宇試著去學過偽音,不過他先天條件不好,嗓音低沈,偽出來的聲音也沒比本音好多少。

翟路宇揉著太陽穴想:算了,也是有聲音低的女性的嘛,大不了到時候少說幾句。

翟路宇試著約過費佳雋好幾次,都被推了,翟路宇也不氣餒,他覺得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多約幾次,他總會出來的。

正在他用光了借口在發愁的時候,玩得不錯的群主卻悄悄地告訴他自己要出國留學了,又叮囑道千萬別告訴別人,怕其他人叫他代購。

翟路宇看著這條消息先是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剛開始要調笑群主想太多,突然想起來可以借這件事做個文章。

果然,這個借口把費佳雋約出來了。

翟路宇怕穿幫,話說得很少,全程都得卡著嗓子,他沒想到費佳雋比他還要緊張,一路喝了二十三杯熱茶,說了十八遍“你多吃一點”。

有什麽好多吃的,都沒你好吃。

翟路宇一邊想,一邊趁著他去洗手間的時候要了兩瓶啤酒。

他真的沒別的想法,就是想著喝點酒能放松一下,這大冬天的,費佳雋都給急出滿頭汗了。

萬萬沒想到,費佳雋不會喝酒。一瓶啤酒下去,就只會看著自己傻笑了。

笑著笑著,晃了幾晃,就一頭栽下去了。

翟路宇抱著懷裏費佳雋,一臉的“發生了什麽?”

不管怎麽樣,他也不能放著費佳雋不管。翟路宇嘆口氣,給他穿了外套,背起他就往外走,想著就近找個酒店對付一晚。

進了房間,費佳雋好像清醒了一點,睜開眼看著他,伸手就往他臉上摸,嘴唇翕動說了幾個字。

翟路宇湊近了一聽,發現他說得是“璐璐”。

他叫自己“璐璐”。

多少年了,再也沒有別人用這樣的語調溫柔地叫自己的名字了。

“佳雋,”翟路宇湊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回道,“我在。”

費佳雋眼神迷蒙,被親了一下以後不好意思地微微別過了頭,翟路宇輕笑一聲,摸了摸他的臉頰,彎腰想給他蓋好被子。

不想費佳雋突然伸手,勾過他的脖子,嘴唇就湊了上來。

一個生澀卻又纏綿的親吻,足夠讓翟路宇欣喜若狂。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

翟路宇原本覺得今後就是美好的小日子了。但現實總是會給予無知後生殘酷一擊,第二天早上翟路宇看著費佳雋轉身離去的背影又要開始哭。

他早該想到的,費佳雋那是喝醉了,喝醉的人說的話能做得準嗎?

翟路宇看著遠去的車尾氣,感受著冬日上海清晨的溫度,心想明明是零上五度的天氣,怎麽就比東北老家的隆冬還冷呢?

他抹抹眼淚,長出一口氣,心想:一天不行兩天,一年不行兩年,總有一天,佳雋會是他的。

翟路宇想有什麽話當面說是最好的。

所以在下班時間,到了記憶裏的XX路,一個小區一個小區地看過去。

他記性好,路感強,找了三天,還真的找到了。

可他喜出望外地敲門的時候,才發現費佳雋不在家。

他一個宅男能跑去哪裏?

翟路宇想不明白,只能蹲在他家樓下,上海的冬夜多冷啊。連保安都看不下去了,讓他留個手機號,等費佳雋回來了給他打電話。

“我不。”

翟路宇抹著眼睛拒絕得幹脆,犟脾氣上來了,非要在這兒等。

他要費佳雋回家後第一個就看到他,到時候自己一定要抓著他的衣領子問他:“大半夜你跑去哪兒了啊?”。

結果足足等了三天,他才等到費佳雋。

翟路宇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抓著費佳雋了。他白天還要上班,晚上熬了三個通宵在這兒等。上海的冷風直往骨頭縫裏鉆,凍得他渾身發抖,連站都站不穩。

“璐璐。”

他聽到費佳雋這樣叫他曾經的名字,還是那樣溫柔,就像冬日裏的那一杯熱咖啡一樣,眼淚就止不住地要向外落。

又委屈又高興。

翟路宇覺得這個就叫苦盡甘來。他喜歡費佳雋,自己錯過了他十八年,所以他不想再錯過之後的數個十八年了。

可現在,費佳雋就這樣看著自己,一雙眼睛像水,清澈見底,欲言又止。

翟路宇被看得心慌,抱住他,在他耳邊呢喃:“佳雋,你回答我。”

他不怕費佳雋現在不同意,自己已經找到他了,他可以等,可以追,他會用行動抹掉費佳雋內心所有的擔憂。

可是總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費佳雋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背,說道:“你想清楚了嗎?”

“我想了十八年了。”

費佳雋本來想深情地回應一下,吸了吸鼻子突然皺起了眉,“你的頭發……你多久沒洗澡了?”

翟路宇聽了這話,表情變幻莫測,心想:我在你家樓下等了三晚,哪兒有時間洗澡。

作者有話要說:

註:炮姐出自日本動畫《魔法禁|書目錄》和《某科學的超電磁炮》

【小劇場:(其實這段本來是想放在正文裏,結果太沙雕,放進去格格不入,就還是算了。假裝是個小劇場吧。)

翟路宇不是天生喜歡穿女裝的。他第一次穿女裝是在大一的時候,當時動漫社缺人,社長是個福建女孩,跑到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學弟你就幫一下啦,現在醬紫沒法表演了啦,老師會罵我的嚶嚶嚶。”

女孩都哭了,翟路宇也就心軟了,點點頭說:“行吧,就這一次啊。”

後來他才知道這都是早有預謀的,就是為了哄他穿次女裝。

他穿上那套水手服,閉著眼睛心如死灰任由別人給他塗塗抹抹,結果睜眼一看。

哎呀媽呀,老漂亮了。

翟路宇狠狠地唾棄了一下自己,認為老爺們兒是不能講究漂不漂亮的。

然後接著對著鏡子照,差點就要轉圈圈了。

接下來,每年動漫社做活動,社長都要冒著星星眼來請他幫忙。

翟路宇表面上:“哎呀,煩死了,你們趕緊多招點妹子,別老來煩老子。這什麽東西啊,一團爛布。”

內心:啊啊啊這是洛麗塔我還沒穿過啊啊啊這裙子賊他媽漂亮。

後來畢業了,他搬去上海一個人住,不用擔心會被舍友發現,一下子下了好幾單定金,裙子拿到手之後,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條一條攤在床上,口中念道:“嘿嘿嘿,是我的都是我的。”

(啊,真的挺沙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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