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四十分鐘後，北城南郊。

景山。

在北城這段時間，顏瑾虞幾乎把北城摸透了。雖是沒來過景山，卻也知道景山就在這個方位。只是因為確實沒來過，加之對其好奇已久，難免會覺得新奇。

這一新奇，就免不了滑下車窗趴著往外看。

卻不知她這副新奇往外看的模樣落在一旁的殷九燼眼裏，完全是不一樣的意味。

怎麽兩個月沒見，小姑娘還是這副沒見過世面對什麽都好奇不已的樣子？

顏家好歹是北城第一世家，兩個月時間，就算做不到將一個長在外的小姑娘培養成世家千金，讓其增長些見識開闊些眼界完全能做到。

她在顏家這段時日，顏家那些人究竟是怎麽對她的？竟讓她瞧見這景山下的景致都這麽驚奇。

想到這裏，殷九燼心下就是一怒。

如果顏家人對她不好，他倒是希望小姑娘是真的呆傻，這樣她就不會傷心難過了。

他的打量及眼底那不甚明顯的情緒變化，顏瑾虞哪能感覺不到。

收回看向車窗外的目光，也不再趴在車窗旁，而是坐直身子，擡頭看他，“九哥這麽看著我，是我臉上有什麽臟東西嗎？”

對上她圓溜溜的雙眸，殷九燼沒有移開視線，不過就算是顏瑾虞，也有些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緒。

對視幾秒，直到顏瑾虞眨眨眼笑著再喊一聲“九哥”，他深邃的眸光才稍微移開。

“這段時間在北城，可還習慣？”殷九燼問。

“有什麽不習慣的，有吃有住，什麽都不用自己費心。”撇開顏家人一開始對她的態度對她造成的細微影響，顏瑾虞這話倒是真心的。

然而殷九燼聽到她這話，對她的憐惜卻是又多了幾分。

小姑娘這些年果然吃了很多苦，這麽容易就滿足了。

顏家那些人對她怎麽樣，他手上的事差不多忙完後，程林就打電話與他大抵提過。

再次感慨，幸得她呆傻心思又不敏感。

“和顏家……和你的家人相處得可還好？”本想直接說“顏家人”，想著到底是她的親人，就換了個說法。

冷清淡漠如殷九燼，會因顧及一個人的感受斟酌著說話，這種情況從未有過。

也難怪坐在駕駛座的程林和坐在副駕駛的林子木齊齊心驚。

心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未來的夫人就是顏家這位大小姐無疑了。

程林從後視鏡裏瞥一眼，又是一陣感嘆，九爺如此重視的人，顏家竟敢那麽怠慢，簡直蠢透了。

要知道顏家人只要稍微對顏大小姐好些，就可能搭上九爺這條線，那將會給顏家帶來多少好處啊！

前座兩人的心理活動，後座的兩人並不知道。

“挺好的。”顏瑾虞說。

“不說這些了，九哥這次回北城，會待多久啊？”

“沒有特別要緊的事需要親自去處理，暫時都會待在北城。”

聞言，顏瑾虞咧嘴笑，“那太好了，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可以隨時來找你？”

“……嗯。”他其實想說她完全可以待在他身邊，甚至搬到景山來住，忽而想到小姑娘多年離家，許會想和父母親人多待些時日，就將話收了回去。

“什麽時候想來找我就給我打電話，我讓人去接你。”

“好啊！”

視線又隨意掃向車窗外，“九哥，你就住在這邊啊？”

殷九燼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神情比之剛才的冰冷多了一抹不甚明顯的溫和，“嗯。”

“這裏景色真不錯。”

“嗯。”

“我看這車一直往上走，你是住在這座山上嗎？”

“嗯。”

“就你一個人住？”

“嗯。”

“你這次出去處理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嗯。”

……

兩人就這樣一問一答，盡管都是些無關緊要閑聊，卻讓坐在前座的兩人感覺到一股類似溫馨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

連呼吸聲都不敢放太重，生怕打破了這份溫馨。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九爺對一個人這麽有耐心，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都不會相信。

九爺可是連殷家那些人都不怎麽搭理。

車蜿蜒過瀝青鋪陳的山路，終於來到山上。

高砌的圍墻上長滿不知名的藤蔓，偶有幾朵鮮艷的花開在藤蔓間，兩開的鐵柱大門外一側設有安保室。

不論白天黑夜，都有兩個保安值班。

見到有車輛駛來，兩個保安忙走出安保室並列站定，恭敬出聲：“九爺。”隨後一人忙跑過去將緊閉的鐵柱大門打開。

看著那兩個著尋常保安服飾的保安，顏瑾虞雙眸微微一瞇。

以她的眼力完全能看出這兩人不是尋常保安，再看這景山上的圍墻大門，從外表看，除了恢弘些，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但其實都設了很厲害的防護網，就算是她想要溜進去都要費好一番功夫。

不，不是費一番功夫這麽簡單，稍一不慎，或許她就算能溜進去，也會驚動裏面的人。

當然，前提是要有那一個“不慎”，如果小心些，她未必不能悄無聲息的溜進去。

可這世上，身手如她一樣好的人又有幾個呢？

混跡這麽多年，她也就遇到過那麽一個身手可與她相當的人而已，而那個人早已就隨被毀的鬼剎島一並消失。

所以，這裏的安保做得還是很好的。

就算有人想殺殷九燼，來的不是殺手榜上排名一二的殺手，連進他這處住所估計都做不到。

也就是說，如果有人要找殺手殺殷九燼，如果不是找上她或魅魅，就算找上阿風和小雨，都未必進得了這道大門，更別說殺殷九燼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爺。

發現這些，顏瑾虞想的不是殷九燼是個難對付的角色，而是，他這麽有能耐，她就放心了。這樣就算將來她的仇家發現她的身份找上門，殷九燼也有能力自保。

從外面看，無論是圍墻還是大門都非常恢弘，顏瑾虞還以為裏面會是如宮殿或城堡一樣華麗的景象。

於是車駛入大門後，就是淡然如顏瑾虞，面上都多了一抹驚訝。

要知道像驚訝這種情緒，想要在顏瑾虞臉上看到可不容易，和她曾出生入死的三人，也就阿風見過她露出過驚訝的表情，那是在她第一次見識阿風用他精湛的醫術將霍思雨從鬼門關拉回來時。

顏瑾虞怎麽也沒想到，在外界看來，九爺在北城的居所景山，竟是這樣的。

大門進去，四下看著更像是一處莊園。

種有蔬菜瓜果，品類不一的果樹也栽了一大片，果林田間還有人在勞作，都是普通農民的裝扮……

雖說以顏瑾虞的眼力完全能看出那些“農民”的身手不弱，可這也未免太……

就連顏家都是別墅林立的大宅，相較之下，殷九燼的住所也未免太過樸實無華了。

不過，意外的很得顏瑾虞喜歡。

大抵是這些年見識過太多爭鬥和生死，她反而更喜歡這種安靜閑適的地方。

車再往前駛，穿過一大片果園，往裏的道路比較幽深，道路兩旁都是有些年份的大樹，陽光透過稠密的樹葉灑下，隱隱還能聽到蟲鳴鳥叫聲。

約莫十分鐘後，視線豁然開朗。

路兩旁不再是大樹，而是在小樹叢林間種了很多不知名的花草，在花草的盡頭，是一些小樓，應該是這裏那些“農民”的住處。

車駛過花海間的瀝青道，一幢好看的別墅出現在視野中。

兩層的別墅樓不算大，卻設計得尤其精致，黑白相間的顏色，別墅樓外是一個種有花草的小院，由籬笆圍住，小院裏有一棵大樹，大樹下有一個四方石桌，大樹上還掛著個秋千。

這秋千是殷九燼最近才吩咐人布置的。

看到眼前的景致，顏瑾虞臉上的喜色愈發明顯。

她很喜歡這裏。

一直留意著她的殷九燼見她兩眼放光，一副恨不得馬上下車去看的模樣，自來陰婺的眸子劃過一抹細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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