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小夥伴們都在玩老鷹抓小雞的游戲，可萬寶卻被排擠在外了。

因為他的棉襖是連體的，別人根本就抓不住，而其他小朋友的棉襖都是短款的，下擺那裏非常好抓。

小小的人靠在冷冰冰的鐵網上，看著遠處嬉鬧的小夥伴，心情十分低落。

臉上沒有了蛋糕的裝點，小家夥瞬間就又被打回了‘小餓死鬼’的原型。

他那天和哥哥出門的時候，明明還有一大塊蛋糕的。

可第二天他醒來之後，卻發現，那塊大蛋糕沒有了。

他知道，一定是那個叫‘聶龍’的壞蛋拿走了，為此傷心了很久。

要知道，那蛋糕可是他能在小夥伴面前耀武揚威的唯一憑證。

如今，沒有了蛋糕的點綴，他也就馬上被大家拋棄了。

小萬寶越想越委屈。

很快地，兩頰開始發燙，嘴巴也撇了起來，鼻尖開始堵塞，接著，淚水就蓄滿了眼眶。

怕被人發現，急忙假裝沒事兒人一樣，轉過身，面對著鐵網。

之後。

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

可小家夥卻並不敢哭出聲來。

因為別人都在笑，如果他哭了，就會顯得更不合群了。

何況，就算是大家看到他哭了，也沒有人會上前來回應他的。

看著山上的土屋，他想到了哥哥。

其實，他現在並不怨哥哥沒有給他皮襖穿。因為他知道，哥哥沒錢。

上次萬揚給他買了大蛋糕，已經很了不起了。

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覺得哥哥的臉色很不好。

就問萬揚：“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可萬揚只是微笑著搖搖頭，否定了。

他臨出門的時候，萬揚正在往鐵盆裏倒水。

所以他知道，現在萬揚一定正在土屋裏洗衣服呢。

他還知道，那水很涼。

因為他把外套扔進盆裏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裏面的水。

小爪子一接觸到那水，就像是觸電一樣，收回了手。

可他的哥哥，洗衣服的時候，把手伸進盆裏，卻像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冷似的。

他用布襖袖子擦擦眼，小嘴巴仍舊撇著，一抽一抽地哽咽著。

哥哥這麽辛苦，卻從來都沒有抱怨過。

所以他也決定了，不要小皮襖了。

“你在幹什麽？”

聽到熟悉的聲音，萬寶急忙回過了頭。

果然，是雷堅。

艾宇把雷堅叫到這個小操場附近的時候，雷堅還以為他有什麽急事。

卻誰知，艾宇只是給他塞了封信，就跑了。

他並沒有打開看。

因為他從艾宇的神情中，就知道這封信是什麽內容了。

他把信連著信封撕碎以後，扔進了垃圾桶。

正要轉身離開，就看到了落寞的小萬寶。

“大哥哥。”萬寶驚喜地撲進雷堅的懷裏。

雷堅把他抱了起來：“你……為什麽不和別人一起玩？”

“……”

一直壓抑的小情緒，隨著這聲關懷，瞬間噴湧而出。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小家夥緊緊地摟著雷堅的脖子，哭聲震天。

雷堅嘆了口氣，抱著他離開了操場。

在他想來，對付小孩子的哭鬧，唯一的絕招，就該是用吃的來收買他們了。

十五分鐘後。

雷堅帶著萬寶，進了學校的超市。

他不停地從貨物架上，為萬寶篩選著零食。

超市，一直都是小萬寶的禁區。

雖然這超市並不大，但萬揚從來都沒有帶萬寶來過這裏，也不準萬寶跟別人來。

因為這裏面是另一個世界。

一旦小萬寶來過這裏之後，他將面臨無數次的哭求。

超市裏的零食，讓小萬寶眼花繚亂。

他從來都不知道，真的從來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麽好的一個地方：到處都是好吃的東西，到處都是好玩兒的東西。

隨著一袋一袋的零食放進小車，隨著一盒一盒的玩具在手，小萬寶的哭聲，終於慢慢停止了。

……

走出超市以後，雷堅道：“好了，你一會兒就可以拿著這些玩具，和朋友們一起玩了。”

“我不要和他們一起玩。”萬寶的聲音裏，仍然帶著哭腔，“我要自己玩。”

“和朋友們一起分享，不是很好嗎？”雷堅皺眉。

“可他們玩老鷹抓小雞根本就不帶我。”

這話一出，萬寶立刻就想起了剛才被大家‘孤立’的情景，覆又哭了起來。

雷堅拉下他遮著眼睛的手，問道：“他們為什麽不帶你？”

“因為……衣服。”

萬寶其實並不完全明白，小夥伴們不帶他玩的意思。

他只記得：“他們說抓不住我。”

“……”

“說我的衣服和他們的衣服不一樣。”

“哦。”雷堅這才明白了萬寶的意思。

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剛成年的孩子。

說實話，剛才看到萬寶在一邊哭，他並沒有想太多。

只當是小孩子都這樣。

有的小孩子合群，有的小孩子不合群，這是常有的事。

而且，並不是什麽大事。

但現在，他才真正意識到萬揚兄弟倆的處境問題。

之前，萬揚向他要蛋糕的時候，他沒給。

因為萬揚那種輕浮的神色，讓他很氣惱。

他知道，萬揚雖然嘴上叫著他的名字，可心裏，其實只把他當成是‘有錢的冤大頭’。

而且，課堂上，萬揚的那些小九九，他也看在眼裏。

萬揚滿臉都是輕佻，和漫不經心。

在萬揚真正學會‘認真’之前，他不會采取任何動作。

所以，他對萬揚的態度，一直都是，保持該有的距離，做，力所能及的事。

正因為萬揚一直都不是認真的，所以他才忽略了萬家兄弟的真正處境。

小萬寶被排擠這種事，是他之前怎麽都想不到的。

在他想來，小孩子嘛，最惡劣的，又能有多壞呢？

可現在，他知道了。

萬揚已經洗了一上午的衣服了。

其實，這些衣服，要按照他以往的速度，最多不過三個小時，就能做完的。

可他後肩上的傷口似乎發炎了，所以他的右手根本就用不上力氣。

洗完一件大人的牛仔褲之後，他拿起一件小孩子的睡衣正要洗，就突然想到了萬寶。

“糟了，幾點了？我還沒給萬寶做飯呢。”

他慌張站起身，走到床頭，看了看那塊老式的手表。

驚呼道：“一點了？都下午了嗎？”

居然把萬寶吃飯的事給忘了，他非常自責，趕緊脫下圍裙，就要出門。

他很擔心弟弟，不知道萬寶中午是怎麽過的。

更不明白，為什麽中午都過了，萬寶卻沒有回家。

心臟轟隆轟隆，跳的很大聲，後怕的恐懼感，瞬間就侵滿了他的整個大腦。

“哥，我回來了。”

就在他跑到門口的時候，嬉笑的小萬寶，正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身後，還跟著雷堅。

萬揚傻楞楞地把一身新裝的弟弟領進了屋。

小萬寶此刻，上身穿著小皮襖，下身穿著小皮棉褲，腳上還穿著一雙毛皮小膠鞋。

再看頭上，還戴著流行款的小皮帽子。

“你……你怎麽……”

“是大哥哥給我買的。”萬寶說完，把手裏的玩具往地上一扔，就要跑出門，“哥，我要去和大家一起玩老鷹抓小雞了。”

“等一下。”萬揚急忙抱住弟弟，認真地交代道，“萬寶，哥哥有沒有說過，你不可以跟陌生人走的？你不能跟陌生人走，知道嗎？”

雷堅一楞。

“我知道了。”著急出去玩兒的小萬寶，撅著小屁股往外撤，“可大哥哥是我認識的。”

“我知道。”萬揚仍舊緊緊抓著弟弟的胳膊，“哥哥要你記住，除了雷堅，你以後不能再跟任何陌生人走，認識的人也不行，知道嗎？”

“哥，你放手。”萬寶不耐煩地往外伸著腿，直嫌哥哥好啰嗦。

“哥要你重覆一遍。”

萬揚眼裏淚光閃爍，差一點兒就失去弟弟的恐慌感，讓他此刻毛骨悚然。

小萬寶居然和只見過幾面的雷堅出去了？

他想想就後怕的厲害。

這無關信任不信任雷堅，而是小萬寶的做法問題。

看著哥哥認真的樣子，萬寶雖然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但他卻能敏銳的捕捉到哥哥的情緒：“我知道了，我以後除了大哥哥和哥哥，不會跟人走的。”

“是絕對不能跟別人走。”

“嗯，絕對不會跟別人走。”

萬揚為弟弟覆習道：“那要是有人抓你走，你該怎麽辦？”

萬寶認真地回：“要告訴大人，還要大叫。”

“好，乖。”萬揚摸了摸弟弟的腦袋，轉移了話題，“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大哥哥還給哥也買了飯，在包裏。”

“嗯，好，那你去操場玩吧，哥哥就站在門這裏看著你，直到你進了操場，好嗎？”

“嗯，好。”

被哥哥放了的萬寶，就像是撒了歡，一路小跑著下山去了。

雷堅見萬寶走了，也要出門。

可背對著他的萬揚，卻死死地擋著門口，不讓他走。

萬揚就這麽看著小萬寶進了操場之後，一轉身，就把門就給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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