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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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睿寧眼睜睜看著自己面前的獅子頭被端到了老人面前, 縈繞鼻頭的濃郁香味漸行漸遠，隱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湧上心頭。
直到，他看清老人小口小心吃著獅子頭, 每一口皆是閉著眼悠悠哉哉地享受, 一副自在舒適的模樣, 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走進了套路裏。
根本不是菜不好吃。
也不是什麽不合胃口。
只是在等, 更好吃的菜罷了。
就是那個獅子頭。
周圍全是誘人的香氣, 只他面前空空如也。
這香氣不是那種侵略性極強的，卻是一點點地吸引了他所有的註意力，讓他無法再專註地對待眼前的珍饈美食。
他朝四周望了望, 見眾人已從一開始的驚訝中恢覆過來, 慢悠悠品著獅子頭，每個人臉上都是那種“好吃！好吃爆了！”的稀罕模樣，他只覺著心更空了，失落的情緒更明顯了。
他也好想吃獅子頭啊。
他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這會子卻被這道菜吸引得全無往日的淡定從容, 甚至沒忍住小聲吞咽了口水, 又慌忙四下裏看看，唯恐給別人聽了去。
結果, 王睿寧越看越難受。
哪有人顧著他此刻吞口水，大家無不是埋著頭吃菜。
他離老人最近, 終是受不了這番區別對待，輕聲問：“爺爺，好吃嗎？”
他話一出口, 老人沒說話，而是直接伸手臂攔著，阻隔他的視線, 將獅子頭挪得離他遠了點，不情不願道：“就那樣。”
王睿寧：“……”你說我信嗎？？？？
無奈之下，他只好把目光轉向一旁的王楊勳。相比之前的溫和態度，面對著王楊勳他就顯得理直氣壯了些，說道：“我記得你不愛吃獅子頭……”
他話才說了一半，王楊勳立馬雙手護住裝著獅子頭的小盅，埋頭大口吞咽，幾乎片刻的功夫，王楊勳把小盅露出來，裏面除了一片翠綠葉子外什麽都沒有了。
王睿寧：“……”好樣的！
而獅子頭的出現卻讓在場的人改變了來此的目的，那就是——
好好吃宴席啊！
宴席好好吃！
王睿寧失落地坐在椅子上，漫無目的地吃著桌上其他的菜肴，方才還吃得有滋有味的他，這會子結結實實感受到食不下咽的滋味了。
不是它們不好。
而是有更好的。
可惜，他沒吃上。
他的情緒一下子消沈得特別明顯，老人在一旁感受最深，心頭湧上一股愧疚之情：哎，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老人看了看小盅裏只剩了半個獅子頭，幽幽嘆了口氣：算了，只剩半個了，還是吃了吧。
王睿寧本見老人動作，身子“騰”一下坐直了，緊張期待獅子頭被還回來，誰知道，老人嘆了口氣後又自顧自吃了起來。
他滿滿的期待霎時如漏了氣的氣球似的“哧溜溜”洩了個幹凈。
正當時，又一股酸酸甜甜的濃郁香味從門口處飄過來，他“騰”一下轉過頭，看著仆從們一個個分別端進來一個大托盤，上面的吃食用食蓋蓋著，看不清模樣。
但他肯定，這道菜一定好吃！
不動聲色間，他放在腿邊的手不自覺握緊了，屏住呼吸，飽含期待地盯著仆從動作。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盯得仆從總覺著哪裏怪怪的，怕自己出了岔子，趕緊將托盤放在桌子正中間，一邊揭開食蓋，一邊說道：“這是松鼠鱖魚。”
說罷，仆從帶著食蓋與托盤匆匆退下，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而王睿寧看見這份松鼠鱖魚後，笑了。
一桌只有一條魚，大家一起吃，他再也不用看著別人吃而自己咽口水了。
他原本很是遺憾沒能吃上獅子頭，但松鼠鱖魚在顏值上徹底愉悅了他。
整條魚身是許閑香下了大功夫改刀做的，一條魚被改成了108個如蒜瓣差不多模樣的部分，之後再入油鍋炸制定型，乍看過去宛如一朵碩大盛開的菊花，淋漓盡致地展現鮮花綻放之美。
而鱖魚魚頭和魚尾的部分，並非像其他魚類菜品一樣，幹巴巴地躺在盤子裏毫無生氣。它們極具靈性，竟有一種難言的動態美感，一頭一尾向上微微翹起，形成一種前呼後應的和諧美。
再有魚口微微張著，整條魚此時此刻像極了可愛的小松鼠張著嘴，茫然中盡顯懵懂有趣，魚身上淋著橘紅的醬汁，與青花瓷盤的白一紅一白中對比鮮明，更為這道菜增添了幾分色彩美和形態美。
眾人看著眼前的這道松鼠鱖魚，心頭默契地湧上了一個詞：鬼斧神工。
他們從未見過能有人將魚的形態做到這般極致的模樣。光看到魚身，似乎就能想象到掌勺人出神入化的刀工，行雲流水間沒有任何遲疑和拖沓，每一道都美在點子上，恰到好處。
他們久久看著，忘記了下筷子。
沒人想破壞這份形態美。
酸中帶著的甜香在屋子裏愈發濃郁，觥籌交錯的室內慢慢安靜下來。最後，坐在上手的老人發話了：“動筷吧。”
大家才仿佛從沈靜的氛圍中抽脫出來，朝著那道松鼠鱖魚下筷。
如果說，獅子頭改變了他們對宴席的看法，那麽松鼠鱖魚徹底驚艷了他們的味蕾。
香濃粘稠的番茄汁裹著炸好的魚肉，一筷子下去裏面翻白的魚肉瞬間露了出來，湯汁順著缺口緩緩流淌，將那份白嫩的魚肉包裹著，整條魚又恢覆了最初鮮亮橘紅的樣子。
如果忽視那個缺口的話。
魚肉被處理得極好，將其放入口中的時候，魚刺會被第一時間被察覺而後剔除，接著任由濃郁香稠的番茄汁輕襲自己口中的各個角落，酸中帶甜，恰恰緩解了油炸魚肉的膩與腥氣。
當番茄汁順著喉管緩緩入腹，牙齒輕咬著炸後的魚肉，外面一層魚肉焦香四溢，醇厚的香氣在唇齒間悠悠晃蕩，驀地令人睜大雙眼。
咬去外層的魚肉，內裏魚肉又香又滑又嫩，鮮到了極致，這種純粹原始的鮮香與番茄汁的濃郁明明是截然兩種不同的滋味，這會子竟然意外和鳴，在口中肆意舞蹈，喚醒了對食物那份天然的渴求，在不經意間驚艷了味蕾。
他們再找不到其他的溢美之詞來形容這道菜，所有的驚艷與讚揚統統變成了樸實無華的兩個字：
好吃！
唯一能證明這一評價的，莫過於他們手中不停歇的筷子。眾人忙著一口一口吃魚，怕晚了一步就少吃了一口，原本還有些放不開的人，美食當前，再沒了先前的顧忌。
王睿寧方才沒吃上獅子頭，這會子正對著松鼠鱖魚大快朵頤，吃得歡樂無比。
而一旁的老人眼神中就多了幾分幽怨了。
原來，他剛才一口氣吃了兩個獅子頭，胃裏吃得脹脹的，現下這道松鼠鱖魚剛吃了兩三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魚肉一點點變少，自己卻無法解饞。
失算了……
早知道……哎……
老人幽幽嘆了口氣，幽怨地瞥了王睿寧一眼。
王睿寧聽著自家爺爺嘆氣，夾魚肉的手微頓，裝作什麽都沒聽見似的先將魚肉放進碗中，而後轉頭問：“爺爺，是魚肉不合胃口嗎？”
老人：“……”
老人深覺這句話似曾相識，怕被王睿寧套路，瞥了他一眼道：“你覺得不好吃？”
王睿寧一聽，心底猛地一顫，雖覺著不太可能，但還是怕之前的套路再次上演，握著筷子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指節微微泛白，趕忙答道：“好吃好吃。”
他把碗中的魚肉一口全吃進去，動作太急，差點被魚刺卡住，急得他忙咳嗽了幾聲，臉色因劇烈咳嗽而發紅，好在魚刺有驚無險地吐了出來，他才恢覆正常。
老人等他恢覆過來，淡淡說：“你慢點吃，我又不和你搶。”
王睿寧訕笑著喝了一口湯，沒有說話。
老人沒好氣哼了聲，又看見仆從端了最後一道菜上來——菊花豆腐。
這道菜說是菜，也可算作湯。
被切得粗細均勻的白嫩豆腐絲如同一朵嬌美的菊花在透明的高湯中徐徐綻放，水波蕩漾，愈辰得豆腐絲柔柔軟軟，隨著清風徐來，漾開在水中的豆腐絲絲縷縷地顫動著，顯露菊花的柔美與精致。
如凝脂般的豆腐在碗中盛放，只讓人覺著精致得不得了，甚至連想拿湯勺撥弄一下都要遲疑半分，恐怕破壞了這份精致而夢幻的美好。
更別說，化成菊花瓣的豆腐絲與那透明的湯水是一起的，它輕輕在湯水上展現這份不可思議的美好，卻又在無意中與之保持著一種恰如其分的疏離，看著要化在融在湯裏，卻又保持著完整如初的樣子。
美好夢幻。
大家再一次看著一道菜枯坐良久，不忍下手。
這回老人也沒催促，他目光凝結在這朵菊花上，默默出神。
其他人不舍得喝的，開始和旁邊人竊竊私語：
“也不知道是誰掌勺，這三道菜一道比一道精致。”
“是啊，跟真的似的，下回家裏辦宴會要也能有這樣的菜……”
“你想得挺美的，敢問知府借廚子嗎？”
“怎麽不敢，知府大人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那你去試試？”
“哎，你讓我去我就去，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
不過那人還是去了，起身走到王睿寧旁邊，恭敬地朝老人和王睿寧敬了杯酒後，不太好意思問道：“請問，府上做出這幾道菜的廚子可否借下官一用啊？”
王睿寧一楞，心道這有什麽大不了，不過是一個廚子的事，正要回答時，老人在一旁已接道：“不是不能，只是我們做不了主，這位並非府上的廚子。”
王睿寧茫然看向自家爺爺，一頭霧水。
他怎麽不知道？
準備宴席的竟然不是自家的廚子？
轉念一想，似乎也不意外。
剛才沈浸美食裏，自然沒多想，現在一想，自家廚子哪一個是能做出這些菜的。
且他剛才聽著，分明覺出了爺爺對那位廚子的維護之一。
難道是她？
一個嬌小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畢竟，前不久自家爺爺看到一道香辣田螺後的失態，第二日又讓那個不孝子帶著專門去了百味小食。爺爺對百味小食掌櫃的另眼相待，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如此一來，他臉上已沒了茫然，心中已有了些了然。
想通這些關節，他對這個來接人的下屬道：“確實不是府上的廚子，我們做不了主。”
那人只好死心，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去。
他一回來，身旁的人趕忙湊過來問：“怎麽樣？借到了沒？”
那人垮著臉：“不是知府家的廚子。”
旁邊人問：“你怎麽不讓幫著引薦一下？”
那人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給忘了。”
……
只是，眼下他已不好再過去了。
因為，最後壓軸的壽包被端了上來。
壽包端上來的那一剎那，大大小小的抽氣聲此起彼伏，久久不絕。
太驚艷了！
一個個粉白精致的壽桃安靜地躺在蒸籠裏，嫩綠的葉子托著粉嫩的桃子，顯得嬌艷欲滴。
大家從最先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紛紛放緩了呼吸，有點怕呼吸重了將這勝似蟠桃的壽桃驚跑了。
老人也不知曉這壽桃是許閑香所做，他也被這般精致的壽桃所驚艷，轉頭吩咐下去犒賞許閑香和做壽桃的人。
吩咐完後，他拿起一個壽桃。壽桃小巧玲瓏，乖巧地躺在他的掌心，讓人的心一下子變軟了。他沒怎麽猶豫，輕咬了一口，壽桃口感十分暄軟，淡淡的奶香味兒裹挾著清甜在嘴中慢慢散開，甜而不膩，香軟可口。
他覺得今天這連番的菜和壽桃刷新了自己的認知，連帶著自己像足了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沒吃過獅子頭，沒吃過松鼠鱖魚、菊花豆腐，也沒吃過這樣精致小巧的壽桃。
統統都是沒有。
好在，有這種感受的並非只他一人。
今日來參加這場壽宴的人，雖不能全說是京州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總歸是大差不差的。可是這麽一場宴席下來，他們俱是對自己產生了些許懷疑，回到自家後紛紛朝自個兒家的廚子提了要求，讓他們做今日的這幾道菜。
可惜沒人能做出來。
本來他們要大發脾氣，不想最後燕臨樓適時推出了這些菜，口感比今日的稍微差點，好在是能解解饞。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眼下，廚房裏一片歡騰。
大家拿著賞錢眉開眼笑，其中要數許閑香收到的賞錢最多。原本，老人對許閑香就有所照顧，更別說她這會收的是兩份賞錢。
自然也有人眼紅，只是許閑香的實力擺在那裏，人家是憑本事拿的。稍微拎得清的，就知道倘若今天沒有許閑香出手幫忙，估計在場的每個人都要受罰，哪裏還有什麽賞錢要拿。
是以，除去最開始酸的那一會兒兒，大家相互道喜，開心得不行。
“行了行了，把賞錢收好了，都去成木堂那邊用膳吧。今日宴席不錯，夫人專門賞了宴。”成桂在一旁笑盈盈對眾人說道。
“成木堂！”
有幾個人因為太高興發出驚呼。成桂看了一眼過去，也沒過多責怪，只當今天開心點罷了。
他們一群人跟著成桂去了成木堂，那裏已擺好了各色吃食。今日沒有主子在這邊立規矩，大家吃得舒服且自在。
許閑香吃到一半，肚子有點不舒服，只好跟菜頭說了一聲後出了成木堂去茅廁一趟。茅廁與成木堂之間恰好夾著廚房。許閑香路過廚房的時候，隱隱約約見著一個黑色的影子從窗戶飄過。
她忍著肚子痛，推開廚房的門，伸著腦袋朝裏面望了望，輕聲問：“有人嗎？”
連著問了兩聲，也沒任何聲響。
難道是看錯了？
她邁開腳步就要往裏走，忽地聽到一道急促的呼吸聲。
她又朝前走了兩步，大著膽子問：“誰在那裏？”接著說道，“再不出來，我要喊人來了啊！”
這話一落，藏在暗處的呼吸聲急促了幾分後隱去了。
許閑香正要一步步朝著裏面走去探個究竟，誰知肚子一陣劇痛傳來，驟然一縮，她猛地一彎腰緊緊捂著肚子，奶兇奶兇地威脅暗處的那個人：“等我回來，你要再不出來，就喊人了！”
說罷，她捂著陣痛不止的肚子，彎著腰匆匆朝門外奔去。
躲起來的許致遠聽著腳步聲逐漸變遠，悄悄松了口氣。他稍稍探出頭，去看剛才那個究竟是什麽人。
待他遠遠地瞥見許閑香的側臉後，瞳孔巨震。
三姐？？？？
怎麽可能？？
距離遠，他只透過窗戶遠遠瞥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側臉，正要起身追過去，耳畔就傳來令他厭煩至極的聲音。
“悄悄查看一下，人剛剛進了院子，不要驚動京州知府。”
“是！”
“是！”
……
許致遠只好又將腦袋縮了回去，屏住呼吸聽著這些人的動作，待聽到他們腳步聲漸遠，想是去了別了院子，他徑自飛身出來，朝著許閑香先前離開的方向追去。
那張側臉遠遠一瞥，他卻無法忽視。
這裏面可是藏著許家天大的事，他一定要追過去看個究竟。
誰知，他剛走到一半，身後就有尾巴追上來。
“快過來，人在這裏！”
“人在這兒，快追！”
“草（是一種植物）！”
許致遠暗罵了一聲，啐了一口唾沫，換了個與知府府完全相反的方向逃走了，想再見許閑香一面的事只能暫且被他壓後了。
徹底離開之前，他看了一眼方才帶的地方，確認是京州知府家的廚房，方才放下心來。
來日方長。
他一定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可惜，他現在身後有甩不掉的尾巴。
想到這點，他狠狠咬了咬牙，心道一定要給他們一番教訓才行，一報今日被追成喪家犬之仇。
許閑香並不知曉方才發生的事，她的肚子已恢覆正常，從茅廁出來後她快步去了廚房。她一推開門就知道，那人已經走了。
她查看了一下廚房裏的東西，看著不像丟了東西的樣子，略微有些納悶。不過，她到了成木堂之後，仍專門和成桂說了一下這件事，因著她對廚房也不是特別熟悉，並不完全確定沒有丟東西。
成桂一聽，大驚失色，片刻的功夫又恢覆如常，他叮囑道：“先不要聲張，我去看看。”
許閑香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菜頭連忙起身：“我也去。”
成桂看了一眼問：“你們兩人不吃了？”
許閑香&菜頭搖搖頭，異口同聲道：“不吃了。”
成桂嘆口氣，小聲囑咐：“那我們動靜小點，不要聲張。”
“好。”
“好。”
他們三人離開成木堂時，自然有人註意到，只當是成桂找許閑香二人有旁的事，也沒怎麽在意，自顧自接著吃席面了。
成桂帶著許閑香二人在廚房轉了一圈，確認道：“什麽都沒丟。”
許閑香松了口氣：“那就好。”
她當時肚子痛，沒顧得上喊人，如果丟了什麽東西，她也是有部分責任的。
確定沒丟東西後，許閑香正式向成桂辭行：“宴席的事已經忙完，我們二人兩日未回去，現在也該回去了。多謝成桂大哥照顧。”
成桂沒得到王楊勳是留是走的指示，這會子沒旁的說辭和辦法，答應許閑香和菜頭先行離開了。
許閑香和菜頭拿了賞錢和工錢從後門離開知府府，剛一出府門，菜頭捂著胸口長噓一口氣：“終於走了，香香你不知道我待在那裏有多緊張！”
許閑香眉眼笑著，問：“有多緊張？”
菜頭嘆息道：“緊張得我都不敢大口吃飯，呼口氣都小心翼翼的。大戶人家的規矩真的太多了。”
許閑香笑盈盈看著他：“菜頭哥，方才的醬排骨好吃嗎？”
她可是看著菜頭把他面前的醬排骨吃了個精光，面前的骨頭堆成了小山狀。
這難道就是緊張得不敢吃飯？
接觸到許閑香的目光，菜頭呼吸一滯：“……”
許閑香擡步往前走，菜頭反應過來後跟在後面念念叨叨：“這個醬排骨沒香香做得好吃！”
許閑香悠悠回著話：“我沒做過這道菜呀。”
菜頭：“……”嗷！是不是故意和我過不去？
許閑香瞅見菜頭癟著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菜頭哥哥，別哭別哭，我不逗你了。”
菜頭癟著嘴，委委屈屈：“真的？”
許閑香肯定點頭：“真的，比針尖還真！”
菜頭這才恢覆笑顏，跟著許閑香一起往家去。走著走著，菜頭發現路有點不對，疑惑問：“香香，這好像走錯路了？不是回家的路啊？”
許閑香道：“啊，不是。”
菜頭催促：“香香，那我們快換路回去吧？”
許閑香笑著說：“先不回去菜頭哥，你待在知府府上憋不憋得慌？”
菜頭毫不猶豫點點頭。
許閑香輕松道：“那不得了！我們剛出來，先去趕集買點食材，今晚上做好吃的犒勞犒勞大家。”
一聽要有好吃的，菜頭眼睛瞬間亮起來，也不催促許閑香回去了，直催著她快走：“香香，快走快走，去晚了集市沒人了。”
許閑香被他走了，比方才走得快了些。路上，菜頭忍不住問許閑香：“香香，今天吃什麽好吃的啊？”
像怕許閑香臨時反悔似的，他緊接著說道：“我這兩天真的害怕極了，一定得吃點好的壓壓才行。”
許閑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是饞了，就沒揭穿他，回道：“大閘蟹。”
其實，她不確定集市上會有大閘蟹可以賣，不過想到前世這個時節的大閘蟹各個個兒大又肥美流油，別提有多鮮美了。她光想一想，口水就忍不住流下來。但是，這裏並不一定會有大閘蟹，她盼著能有幾個河蟹解解饞也行。
菜頭沒聽過大閘蟹的名字，疑惑不解：“什麽蟹？”
許閑香為了免去口舌解釋，直接道：“大個兒的螃蟹。”
一說螃蟹，菜頭知道，他想到螃蟹那個硬硬的外殼和那雙鋒利無比的蟹鉗，擔憂不已：“香香，螃蟹能吃嗎？它那個鉗子夾人疼！”
他曾經下河溝想去摸點吃的，結果被螃蟹夾了手指和腳趾，那個時候他還太小，疼得哇哇哭，過了很久，那兩個螃蟹才松開他的手指和腳趾。結果，腳趾和手指已被夾得紅腫，疼了好些日子。
菜頭現在一回想想起來，小時候那種擺脫不了的疼痛如影隨形。
他白著臉問：“香香，螃蟹會不會夾我們？”
許閑香見菜頭臉色泛白，想是可能有過和螃蟹接觸的心理陰影，問他：“菜頭哥，你被夾過？”
菜頭小聲回了個“嗯”。
許閑香聽後，安慰道：“沒事，這回我來處理，它們不敢夾你。”
菜頭蔫蔫的：“沒事香香，我不怕它們。我不會讓它夾你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微微發抖，但是眼神堅定，勢要保護許閑香。
許閑香內心微微觸動，出口道：“要不……我們換一種吧？”
菜頭慌忙搖頭，跟撥浪鼓似的，堅定道：“不，我不怕它們！香香不換！”
許閑香本想著，若是菜頭真的害怕，他們大可以換種吃食。
菜頭硬是堅持著不換，許閑香之好作罷。
他們在集市上溜達了一圈，還真讓許閑香找到了賣螃蟹的地方，興高采烈地買了一籮筐。
許閑香把籮筐搶過來背在背上，誰知卻被菜頭硬生生扒拉下來。她剛想問，就對上菜頭嚴肅認真的臉龐。
菜頭拽著背簍的一端，認真道：“香香，我來背！我不怕！”
看著菜頭認真的臉，許閑香即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把背簍交給了菜頭。
之後，她想到馬上就中秋節了，去了木匠鋪子，說了自己的需求，定了幾個簡單的月餅模具，約定好了取貨的日子。
這些都做好之後，他們徑自回了百味小食。
等走到百味小食門口，許閑香見著小食門口圍了烏泱泱一群人，心裏頓時一沈。
按理說昨日和今日都是休業，不應該有這麽多人，這會都臨近傍晚了，怎麽會有一群人圍在這裏？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許閑香壓下心中的疑惑，朝著百味小食走去。
有常來的熟客認識她，遠遠地瞧見她過來，立馬拉著旁人道：“快看快看！掌櫃的回來了！”
他們不等許閑香走近，一群人就朝著她走了過來，許閑香和菜頭瞬間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許閑香：“……”
菜頭：“……”
有沒有能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看字數嗷嗷嗷，七千多的我今天又粗又長
小可愛你們滿意嗎？
求評論喲，愛你們，手動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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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看清老人小口小心吃著獅子頭, 每一口皆是閉著眼悠悠哉哉地享受, 一副自在舒適的模樣, 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走進了套路裏。
根本不是菜不好吃。
也不是什麽不合胃口。
只是在等, 更好吃的菜罷了。
就是那個獅子頭。
周圍全是誘人的香氣, 只他面前空空如也。
這香氣不是那種侵略性極強的，卻是一點點地吸引了他所有的註意力，讓他無法再專註地對待眼前的珍饈美食。
他朝四周望了望, 見眾人已從一開始的驚訝中恢覆過來, 慢悠悠品著獅子頭，每個人臉上都是那種“好吃！好吃爆了！”的稀罕模樣，他只覺著心更空了，失落的情緒更明顯了。
他也好想吃獅子頭啊。
他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這會子卻被這道菜吸引得全無往日的淡定從容, 甚至沒忍住小聲吞咽了口水, 又慌忙四下裏看看，唯恐給別人聽了去。
結果, 王睿寧越看越難受。
哪有人顧著他此刻吞口水，大家無不是埋著頭吃菜。
他離老人最近, 終是受不了這番區別對待，輕聲問：“爺爺，好吃嗎？”
他話一出口, 老人沒說話，而是直接伸手臂攔著，阻隔他的視線, 將獅子頭挪得離他遠了點，不情不願道：“就那樣。”
王睿寧：“……”你說我信嗎？？？？
無奈之下，他只好把目光轉向一旁的王楊勳。相比之前的溫和態度，面對著王楊勳他就顯得理直氣壯了些，說道：“我記得你不愛吃獅子頭……”
他話才說了一半，王楊勳立馬雙手護住裝著獅子頭的小盅，埋頭大口吞咽，幾乎片刻的功夫，王楊勳把小盅露出來，裏面除了一片翠綠葉子外什麽都沒有了。
王睿寧：“……”好樣的！
而獅子頭的出現卻讓在場的人改變了來此的目的，那就是——
好好吃宴席啊！
宴席好好吃！
王睿寧失落地坐在椅子上，漫無目的地吃著桌上其他的菜肴，方才還吃得有滋有味的他，這會子結結實實感受到食不下咽的滋味了。
不是它們不好。
而是有更好的。
可惜，他沒吃上。
他的情緒一下子消沈得特別明顯，老人在一旁感受最深，心頭湧上一股愧疚之情：哎，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老人看了看小盅裏只剩了半個獅子頭，幽幽嘆了口氣：算了，只剩半個了，還是吃了吧。
王睿寧本見老人動作，身子“騰”一下坐直了，緊張期待獅子頭被還回來，誰知道，老人嘆了口氣後又自顧自吃了起來。
他滿滿的期待霎時如漏了氣的氣球似的“哧溜溜”洩了個幹凈。
正當時，又一股酸酸甜甜的濃郁香味從門口處飄過來，他“騰”一下轉過頭，看著仆從們一個個分別端進來一個大托盤，上面的吃食用食蓋蓋著，看不清模樣。
但他肯定，這道菜一定好吃！
不動聲色間，他放在腿邊的手不自覺握緊了，屏住呼吸，飽含期待地盯著仆從動作。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盯得仆從總覺著哪裏怪怪的，怕自己出了岔子，趕緊將托盤放在桌子正中間，一邊揭開食蓋，一邊說道：“這是松鼠鱖魚。”
說罷，仆從帶著食蓋與托盤匆匆退下，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而王睿寧看見這份松鼠鱖魚後，笑了。
一桌只有一條魚，大家一起吃，他再也不用看著別人吃而自己咽口水了。
他原本很是遺憾沒能吃上獅子頭，但松鼠鱖魚在顏值上徹底愉悅了他。
整條魚身是許閑香下了大功夫改刀做的，一條魚被改成了108個如蒜瓣差不多模樣的部分，之後再入油鍋炸制定型，乍看過去宛如一朵碩大盛開的菊花，淋漓盡致地展現鮮花綻放之美。
而鱖魚魚頭和魚尾的部分，並非像其他魚類菜品一樣，幹巴巴地躺在盤子裏毫無生氣。它們極具靈性，竟有一種難言的動態美感，一頭一尾向上微微翹起，形成一種前呼後應的和諧美。
再有魚口微微張著，整條魚此時此刻像極了可愛的小松鼠張著嘴，茫然中盡顯懵懂有趣，魚身上淋著橘紅的醬汁，與青花瓷盤的白一紅一白中對比鮮明，更為這道菜增添了幾分色彩美和形態美。
眾人看著眼前的這道松鼠鱖魚，心頭默契地湧上了一個詞：鬼斧神工。
他們從未見過能有人將魚的形態做到這般極致的模樣。光看到魚身，似乎就能想象到掌勺人出神入化的刀工，行雲流水間沒有任何遲疑和拖沓，每一道都美在點子上，恰到好處。
他們久久看著，忘記了下筷子。
沒人想破壞這份形態美。
酸中帶著的甜香在屋子裏愈發濃郁，觥籌交錯的室內慢慢安靜下來。最後，坐在上手的老人發話了：“動筷吧。”
大家才仿佛從沈靜的氛圍中抽脫出來，朝著那道松鼠鱖魚下筷。
如果說，獅子頭改變了他們對宴席的看法，那麽松鼠鱖魚徹底驚艷了他們的味蕾。
香濃粘稠的番茄汁裹著炸好的魚肉，一筷子下去裏面翻白的魚肉瞬間露了出來，湯汁順著缺口緩緩流淌，將那份白嫩的魚肉包裹著，整條魚又恢覆了最初鮮亮橘紅的樣子。
如果忽視那個缺口的話。
魚肉被處理得極好，將其放入口中的時候，魚刺會被第一時間被察覺而後剔除，接著任由濃郁香稠的番茄汁輕襲自己口中的各個角落，酸中帶甜，恰恰緩解了油炸魚肉的膩與腥氣。
當番茄汁順著喉管緩緩入腹，牙齒輕咬著炸後的魚肉，外面一層魚肉焦香四溢，醇厚的香氣在唇齒間悠悠晃蕩，驀地令人睜大雙眼。
咬去外層的魚肉，內裏魚肉又香又滑又嫩，鮮到了極致，這種純粹原始的鮮香與番茄汁的濃郁明明是截然兩種不同的滋味，這會子竟然意外和鳴，在口中肆意舞蹈，喚醒了對食物那份天然的渴求，在不經意間驚艷了味蕾。
他們再找不到其他的溢美之詞來形容這道菜，所有的驚艷與讚揚統統變成了樸實無華的兩個字：
好吃！
唯一能證明這一評價的，莫過於他們手中不停歇的筷子。眾人忙著一口一口吃魚，怕晚了一步就少吃了一口，原本還有些放不開的人，美食當前，再沒了先前的顧忌。
王睿寧方才沒吃上獅子頭，這會子正對著松鼠鱖魚大快朵頤，吃得歡樂無比。
而一旁的老人眼神中就多了幾分幽怨了。
原來，他剛才一口氣吃了兩個獅子頭，胃裏吃得脹脹的，現下這道松鼠鱖魚剛吃了兩三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魚肉一點點變少，自己卻無法解饞。
失算了……
早知道……哎……
老人幽幽嘆了口氣，幽怨地瞥了王睿寧一眼。
王睿寧聽著自家爺爺嘆氣，夾魚肉的手微頓，裝作什麽都沒聽見似的先將魚肉放進碗中，而後轉頭問：“爺爺，是魚肉不合胃口嗎？”
老人：“……”
老人深覺這句話似曾相識，怕被王睿寧套路，瞥了他一眼道：“你覺得不好吃？”
王睿寧一聽，心底猛地一顫，雖覺著不太可能，但還是怕之前的套路再次上演，握著筷子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指節微微泛白，趕忙答道：“好吃好吃。”
他把碗中的魚肉一口全吃進去，動作太急，差點被魚刺卡住，急得他忙咳嗽了幾聲，臉色因劇烈咳嗽而發紅，好在魚刺有驚無險地吐了出來，他才恢覆正常。
老人等他恢覆過來，淡淡說：“你慢點吃，我又不和你搶。”
王睿寧訕笑著喝了一口湯，沒有說話。
老人沒好氣哼了聲，又看見仆從端了最後一道菜上來——菊花豆腐。
這道菜說是菜，也可算作湯。
被切得粗細均勻的白嫩豆腐絲如同一朵嬌美的菊花在透明的高湯中徐徐綻放，水波蕩漾，愈辰得豆腐絲柔柔軟軟，隨著清風徐來，漾開在水中的豆腐絲絲縷縷地顫動著，顯露菊花的柔美與精致。
如凝脂般的豆腐在碗中盛放，只讓人覺著精致得不得了，甚至連想拿湯勺撥弄一下都要遲疑半分，恐怕破壞了這份精致而夢幻的美好。
更別說，化成菊花瓣的豆腐絲與那透明的湯水是一起的，它輕輕在湯水上展現這份不可思議的美好，卻又在無意中與之保持著一種恰如其分的疏離，看著要化在融在湯裏，卻又保持著完整如初的樣子。
美好夢幻。
大家再一次看著一道菜枯坐良久，不忍下手。
這回老人也沒催促，他目光凝結在這朵菊花上，默默出神。
其他人不舍得喝的，開始和旁邊人竊竊私語：
“也不知道是誰掌勺，這三道菜一道比一道精致。”
“是啊，跟真的似的，下回家裏辦宴會要也能有這樣的菜……”
“你想得挺美的，敢問知府借廚子嗎？”
“怎麽不敢，知府大人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那你去試試？”
“哎，你讓我去我就去，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
不過那人還是去了，起身走到王睿寧旁邊，恭敬地朝老人和王睿寧敬了杯酒後，不太好意思問道：“請問，府上做出這幾道菜的廚子可否借下官一用啊？”
王睿寧一楞，心道這有什麽大不了，不過是一個廚子的事，正要回答時，老人在一旁已接道：“不是不能，只是我們做不了主，這位並非府上的廚子。”
王睿寧茫然看向自家爺爺，一頭霧水。
他怎麽不知道？
準備宴席的竟然不是自家的廚子？
轉念一想，似乎也不意外。
剛才沈浸美食裏，自然沒多想，現在一想，自家廚子哪一個是能做出這些菜的。
且他剛才聽著，分明覺出了爺爺對那位廚子的維護之一。
難道是她？
一個嬌小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畢竟，前不久自家爺爺看到一道香辣田螺後的失態，第二日又讓那個不孝子帶著專門去了百味小食。爺爺對百味小食掌櫃的另眼相待，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如此一來，他臉上已沒了茫然，心中已有了些了然。
想通這些關節，他對這個來接人的下屬道：“確實不是府上的廚子，我們做不了主。”
那人只好死心，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去。
他一回來，身旁的人趕忙湊過來問：“怎麽樣？借到了沒？”
那人垮著臉：“不是知府家的廚子。”
旁邊人問：“你怎麽不讓幫著引薦一下？”
那人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給忘了。”
……
只是，眼下他已不好再過去了。
因為，最後壓軸的壽包被端了上來。
壽包端上來的那一剎那，大大小小的抽氣聲此起彼伏，久久不絕。
太驚艷了！
一個個粉白精致的壽桃安靜地躺在蒸籠裏，嫩綠的葉子托著粉嫩的桃子，顯得嬌艷欲滴。
大家從最先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紛紛放緩了呼吸，有點怕呼吸重了將這勝似蟠桃的壽桃驚跑了。
老人也不知曉這壽桃是許閑香所做，他也被這般精致的壽桃所驚艷，轉頭吩咐下去犒賞許閑香和做壽桃的人。
吩咐完後，他拿起一個壽桃。壽桃小巧玲瓏，乖巧地躺在他的掌心，讓人的心一下子變軟了。他沒怎麽猶豫，輕咬了一口，壽桃口感十分暄軟，淡淡的奶香味兒裹挾著清甜在嘴中慢慢散開，甜而不膩，香軟可口。
他覺得今天這連番的菜和壽桃刷新了自己的認知，連帶著自己像足了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沒吃過獅子頭，沒吃過松鼠鱖魚、菊花豆腐，也沒吃過這樣精致小巧的壽桃。
統統都是沒有。
好在，有這種感受的並非只他一人。
今日來參加這場壽宴的人，雖不能全說是京州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總歸是大差不差的。可是這麽一場宴席下來，他們俱是對自己產生了些許懷疑，回到自家後紛紛朝自個兒家的廚子提了要求，讓他們做今日的這幾道菜。
可惜沒人能做出來。
本來他們要大發脾氣，不想最後燕臨樓適時推出了這些菜，口感比今日的稍微差點，好在是能解解饞。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眼下，廚房裏一片歡騰。
大家拿著賞錢眉開眼笑，其中要數許閑香收到的賞錢最多。原本，老人對許閑香就有所照顧，更別說她這會收的是兩份賞錢。
自然也有人眼紅，只是許閑香的實力擺在那裏，人家是憑本事拿的。稍微拎得清的，就知道倘若今天沒有許閑香出手幫忙，估計在場的每個人都要受罰，哪裏還有什麽賞錢要拿。
是以，除去最開始酸的那一會兒兒，大家相互道喜，開心得不行。
“行了行了，把賞錢收好了，都去成木堂那邊用膳吧。今日宴席不錯，夫人專門賞了宴。”成桂在一旁笑盈盈對眾人說道。
“成木堂！”
有幾個人因為太高興發出驚呼。成桂看了一眼過去，也沒過多責怪，只當今天開心點罷了。
他們一群人跟著成桂去了成木堂，那裏已擺好了各色吃食。今日沒有主子在這邊立規矩，大家吃得舒服且自在。
許閑香吃到一半，肚子有點不舒服，只好跟菜頭說了一聲後出了成木堂去茅廁一趟。茅廁與成木堂之間恰好夾著廚房。許閑香路過廚房的時候，隱隱約約見著一個黑色的影子從窗戶飄過。
她忍著肚子痛，推開廚房的門，伸著腦袋朝裏面望了望，輕聲問：“有人嗎？”
連著問了兩聲，也沒任何聲響。
難道是看錯了？
她邁開腳步就要往裏走，忽地聽到一道急促的呼吸聲。
她又朝前走了兩步，大著膽子問：“誰在那裏？”接著說道，“再不出來，我要喊人來了啊！”
這話一落，藏在暗處的呼吸聲急促了幾分後隱去了。
許閑香正要一步步朝著裏面走去探個究竟，誰知肚子一陣劇痛傳來，驟然一縮，她猛地一彎腰緊緊捂著肚子，奶兇奶兇地威脅暗處的那個人：“等我回來，你要再不出來，就喊人了！”
說罷，她捂著陣痛不止的肚子，彎著腰匆匆朝門外奔去。
躲起來的許致遠聽著腳步聲逐漸變遠，悄悄松了口氣。他稍稍探出頭，去看剛才那個究竟是什麽人。
待他遠遠地瞥見許閑香的側臉後，瞳孔巨震。
三姐？？？？
怎麽可能？？
距離遠，他只透過窗戶遠遠瞥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側臉，正要起身追過去，耳畔就傳來令他厭煩至極的聲音。
“悄悄查看一下，人剛剛進了院子，不要驚動京州知府。”
“是！”
“是！”
……
許致遠只好又將腦袋縮了回去，屏住呼吸聽著這些人的動作，待聽到他們腳步聲漸遠，想是去了別了院子，他徑自飛身出來，朝著許閑香先前離開的方向追去。
那張側臉遠遠一瞥，他卻無法忽視。
這裏面可是藏著許家天大的事，他一定要追過去看個究竟。
誰知，他剛走到一半，身後就有尾巴追上來。
“快過來，人在這裏！”
“人在這兒，快追！”
“草（是一種植物）！”
許致遠暗罵了一聲，啐了一口唾沫，換了個與知府府完全相反的方向逃走了，想再見許閑香一面的事只能暫且被他壓後了。
徹底離開之前，他看了一眼方才帶的地方，確認是京州知府家的廚房，方才放下心來。
來日方長。
他一定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可惜，他現在身後有甩不掉的尾巴。
想到這點，他狠狠咬了咬牙，心道一定要給他們一番教訓才行，一報今日被追成喪家犬之仇。
許閑香並不知曉方才發生的事，她的肚子已恢覆正常，從茅廁出來後她快步去了廚房。她一推開門就知道，那人已經走了。
她查看了一下廚房裏的東西，看著不像丟了東西的樣子，略微有些納悶。不過，她到了成木堂之後，仍專門和成桂說了一下這件事，因著她對廚房也不是特別熟悉，並不完全確定沒有丟東西。
成桂一聽，大驚失色，片刻的功夫又恢覆如常，他叮囑道：“先不要聲張，我去看看。”
許閑香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菜頭連忙起身：“我也去。”
成桂看了一眼問：“你們兩人不吃了？”
許閑香&菜頭搖搖頭，異口同聲道：“不吃了。”
成桂嘆口氣，小聲囑咐：“那我們動靜小點，不要聲張。”
“好。”
“好。”
他們三人離開成木堂時，自然有人註意到，只當是成桂找許閑香二人有旁的事，也沒怎麽在意，自顧自接著吃席面了。
成桂帶著許閑香二人在廚房轉了一圈，確認道：“什麽都沒丟。”
許閑香松了口氣：“那就好。”
她當時肚子痛，沒顧得上喊人，如果丟了什麽東西，她也是有部分責任的。
確定沒丟東西後，許閑香正式向成桂辭行：“宴席的事已經忙完，我們二人兩日未回去，現在也該回去了。多謝成桂大哥照顧。”
成桂沒得到王楊勳是留是走的指示，這會子沒旁的說辭和辦法，答應許閑香和菜頭先行離開了。
許閑香和菜頭拿了賞錢和工錢從後門離開知府府，剛一出府門，菜頭捂著胸口長噓一口氣：“終於走了，香香你不知道我待在那裏有多緊張！”
許閑香眉眼笑著，問：“有多緊張？”
菜頭嘆息道：“緊張得我都不敢大口吃飯，呼口氣都小心翼翼的。大戶人家的規矩真的太多了。”
許閑香笑盈盈看著他：“菜頭哥，方才的醬排骨好吃嗎？”
她可是看著菜頭把他面前的醬排骨吃了個精光，面前的骨頭堆成了小山狀。
這難道就是緊張得不敢吃飯？
接觸到許閑香的目光，菜頭呼吸一滯：“……”
許閑香擡步往前走，菜頭反應過來後跟在後面念念叨叨：“這個醬排骨沒香香做得好吃！”
許閑香悠悠回著話：“我沒做過這道菜呀。”
菜頭：“……”嗷！是不是故意和我過不去？
許閑香瞅見菜頭癟著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菜頭哥哥，別哭別哭，我不逗你了。”
菜頭癟著嘴，委委屈屈：“真的？”
許閑香肯定點頭：“真的，比針尖還真！”
菜頭這才恢覆笑顏，跟著許閑香一起往家去。走著走著，菜頭發現路有點不對，疑惑問：“香香，這好像走錯路了？不是回家的路啊？”
許閑香道：“啊，不是。”
菜頭催促：“香香，那我們快換路回去吧？”
許閑香笑著說：“先不回去菜頭哥，你待在知府府上憋不憋得慌？”
菜頭毫不猶豫點點頭。
許閑香輕松道：“那不得了！我們剛出來，先去趕集買點食材，今晚上做好吃的犒勞犒勞大家。”
一聽要有好吃的，菜頭眼睛瞬間亮起來，也不催促許閑香回去了，直催著她快走：“香香，快走快走，去晚了集市沒人了。”
許閑香被他走了，比方才走得快了些。路上，菜頭忍不住問許閑香：“香香，今天吃什麽好吃的啊？”
像怕許閑香臨時反悔似的，他緊接著說道：“我這兩天真的害怕極了，一定得吃點好的壓壓才行。”
許閑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是饞了，就沒揭穿他，回道：“大閘蟹。”
其實，她不確定集市上會有大閘蟹可以賣，不過想到前世這個時節的大閘蟹各個個兒大又肥美流油，別提有多鮮美了。她光想一想，口水就忍不住流下來。但是，這裏並不一定會有大閘蟹，她盼著能有幾個河蟹解解饞也行。
菜頭沒聽過大閘蟹的名字，疑惑不解：“什麽蟹？”
許閑香為了免去口舌解釋，直接道：“大個兒的螃蟹。”
一說螃蟹，菜頭知道，他想到螃蟹那個硬硬的外殼和那雙鋒利無比的蟹鉗，擔憂不已：“香香，螃蟹能吃嗎？它那個鉗子夾人疼！”
他曾經下河溝想去摸點吃的，結果被螃蟹夾了手指和腳趾，那個時候他還太小，疼得哇哇哭，過了很久，那兩個螃蟹才松開他的手指和腳趾。結果，腳趾和手指已被夾得紅腫，疼了好些日子。
菜頭現在一回想想起來，小時候那種擺脫不了的疼痛如影隨形。
他白著臉問：“香香，螃蟹會不會夾我們？”
許閑香見菜頭臉色泛白，想是可能有過和螃蟹接觸的心理陰影，問他：“菜頭哥，你被夾過？”
菜頭小聲回了個“嗯”。
許閑香聽後，安慰道：“沒事，這回我來處理，它們不敢夾你。”
菜頭蔫蔫的：“沒事香香，我不怕它們。我不會讓它夾你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微微發抖，但是眼神堅定，勢要保護許閑香。
許閑香內心微微觸動，出口道：“要不……我們換一種吧？”
菜頭慌忙搖頭，跟撥浪鼓似的，堅定道：“不，我不怕它們！香香不換！”
許閑香本想著，若是菜頭真的害怕，他們大可以換種吃食。
菜頭硬是堅持著不換，許閑香之好作罷。
他們在集市上溜達了一圈，還真讓許閑香找到了賣螃蟹的地方，興高采烈地買了一籮筐。
許閑香把籮筐搶過來背在背上，誰知卻被菜頭硬生生扒拉下來。她剛想問，就對上菜頭嚴肅認真的臉龐。
菜頭拽著背簍的一端，認真道：“香香，我來背！我不怕！”
看著菜頭認真的臉，許閑香即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把背簍交給了菜頭。
之後，她想到馬上就中秋節了，去了木匠鋪子，說了自己的需求，定了幾個簡單的月餅模具，約定好了取貨的日子。
這些都做好之後，他們徑自回了百味小食。
等走到百味小食門口，許閑香見著小食門口圍了烏泱泱一群人，心裏頓時一沈。
按理說昨日和今日都是休業，不應該有這麽多人，這會都臨近傍晚了，怎麽會有一群人圍在這裏？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許閑香壓下心中的疑惑，朝著百味小食走去。
有常來的熟客認識她，遠遠地瞧見她過來，立馬拉著旁人道：“快看快看！掌櫃的回來了！”
他們不等許閑香走近，一群人就朝著她走了過來，許閑香和菜頭瞬間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許閑香：“……”
菜頭：“……”
有沒有能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看字數嗷嗷嗷，七千多的我今天又粗又長
小可愛你們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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