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小心翼翼地對著邵璟吹了一口氣。

邵璟沒反應。

她就跑去吹滅了燈，在他身邊輕輕躺下。

只一會兒功夫田幼薇就夢了周公，邵璟睜眼看向她，摸摸她的臉，靠過去，將額頭貼著她的臉也睡了。

天將要亮時，田幼薇被吵醒了。

身後的男人始終靜默無聲，行動卻很堅決有力，仿佛是想要把那些失去的歲月和柔情都補回來。

平時隱忍克制的人，一旦放縱便是加倍孟浪。

田幼薇明明困得要命，卻無可避免的清醒起來，她就像是溺水的人，只能盡力呼吸。

恍惚間，她聽見耳邊傳來輕輕一聲呢喃：“阿姐……”

這天早上，田幼薇沒能起來。

邵璟神清氣爽地獨自進入穆老夫人的房間，當著全家人的面，平靜自若地道：“阿薇昨天夜裏擔心她嫂嫂，整夜沒睡好，孫兒有意讓她補眠，還請祖母莫要見怪。”

穆老夫人並不怎麽在意，只交待他：“既是擔心，天亮就使人過去問一聲。”

“是。”邵璟給穆老夫人行了禮，又分別和穆家其他人見禮，穆二先生和顏悅色地把他叫到一旁去：“來，咱們商量一下你今後的路……”

趁著穆老夫人和小穆夫人說話，方氏等妯娌幾個悄悄交換眼色，心情都有些覆雜。

悄無聲息地用完早飯，眾人各自散去，薛氏一手拉住範氏，一手拉住方氏，邊走邊聊，等到長輩和男人們都走遠了，薛氏方低聲道：“聽說了嗎，三嫂昨天和老夫人說今天吃羊肉，老夫人答應了。”

範氏道：“聽說了。”

薛氏小聲道：“記得我剛嫁過來，也是想吃羊肉，祖母並沒有答應，讓我掏體己買了自己吃呢。後來還讓婆母和我說，嫁過來就得按著家裏的習慣來，不能挑食，要勤儉，靜守清貧，之後我一直都是依著長輩的吩咐做的……”

範氏和方氏都沒接話。

她們從前在家都是嬌嬌女，嫁進穆家之後，就按照穆老夫人的要求守著穆家的規矩行事。

薛氏受到的敲打，她們也都受過，開始自然不舒坦，後來知道家裏沒什麽錢，自然就精打細算了，都是想要盡量把嫁妝留給後輩兒孫。

至於對待長輩，更多是恭敬和順從，按著規矩來，過分的討好會被視為諂媚沒骨頭。

這樣的生活，過著過著也就習慣了。

但現在突然來了田幼薇，她和她們完全不一樣，她鮮活外向，毫不掩飾地討好親近穆老夫人，先是按著自己的喜好點餐，再是公然睡起了懶覺。

這些事加在一起，自然容易讓人心裏不平衡。

薛氏年紀最小，進門時間最短，也最沈不住氣：“大概是因為三哥之前吃了不少苦頭，祖母心疼他吧，給了好多特例。我成親時也是按著古禮來的，我娘家想要送親時吹吹打打，大辦，都不許……當然，我不是說長輩做得不對，只是有些羨慕而已。”

方氏冷著臉道：“行了，長輩要怎麽做自有道理。急什麽呢？等著看就行。”

範氏是個玲瓏的，順著方氏的話頭道：“就是，我聽說三弟歸宗後往公中交了不少錢財，也沒白吃白喝。”

薛氏急了：“二嫂，我沒說他們白吃白喝，一頓羊肉能值多少錢？我是羨慕祖母更喜歡他們。”

範氏不答話，一雙眼睛只管盯著薛氏的身側。

方氏也有些變色，強笑道：“四弟……”

薛氏一個激靈，回身一看，穆冰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一雙眼睛嚴厲地盯著她看，頗多責怪之意。

薛氏連忙解釋：“夫君，我沒別的意思。”

“你隨我來。”穆冰神色淡淡，也不管薛氏是否跟上，大步走了。

薛氏紅了眼眶，委屈地快步跟上去，小聲道：“夫君，你聽我解釋……”

範氏唉聲嘆氣：“怎麽就生氣了。”

“都少說幾句吧。”方氏沈著臉拂袖而去。

範氏不高興地道：“我說什麽了？我什麽都沒說，怎麽就扯上了我？”

於是也不高興地大步回了房。

田幼薇並不知道這些事，她飽飽地睡了一覺，醒來之後發現天光大亮，邵璟坐在一旁看書喝茶，四處靜悄悄的，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我起遲了，起遲了，你怎麽不叫我？都怪你！”

邵璟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才道：“怪我什麽？我怎麽你了？”

“你把我……”田幼薇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始終沒好意思說出來，便跳下床狂捶邵璟：“你這個壞人！最壞的就是你了！”

邵璟捏住她的拳頭，將她帶到懷中緊緊摟著，將下頜擱在她的頸窩裏，輕笑道：“難道你不喜歡？”

“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田幼薇違心地說著，忍不住往他懷裏蹭了蹭，天冷，他懷裏就像個小火爐似的，真舒服。

邵璟註意到她的小動作，笑得越發開心，輕聲道：“別擔心，我和老夫人說，你擔心阿姝姐姐，一夜沒睡好，所以讓你多睡會兒。”

田幼薇道：“這理由雖然好，始終還是不太妥當，家裏妯娌多，大家還不熟悉，尤其隔了一層……”

人總會互相攀比，一比較就容易生出齟齬。

“那你趕緊去補上？家裏買了整整半只羊，等著你去主廚呢。”邵璟催促田幼薇去穿衣服，他去給她弄熱水洗漱。

田幼薇剛收拾妥當，他又從小茶爐上吊著的小鍋裏翻出一碗溫著的粥，端出一碟子切好的鹹鴨蛋：“將就墊肚子。”

田幼薇捧著熱乎乎的粥碗，心裏也熱乎乎的：“你待我真好。”

夫妻算是寄居穆府，凡事不便，這個點兒叫廚房給她單獨做早飯很不妥當。

邵璟能設法給她備下這麽一碗粥，是真的很周到了。

“傻了，我不待你好是要待誰好？咱們要過一輩子呢。”邵璟摸摸田幼薇的臉，柔聲道：“吃吧，我陪著你。”

田幼薇吃一口粥看一眼邵璟，心裏美滋滋的，覺著這就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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