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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東裏飛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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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棠坐在墊子上看對方利落地將茶煮上,卻是全沒喝茶的心思,滿心盤算著要怎幺解決這件事。

目前為止,他們四人應該進宮面聖,找東裏長雲父母解釋清楚事情真相,請求原諒,還季逢君清白,把剛烈的老爺子從大牢裏接出來。怕就怕是,國君他們根本就不願原諒。

“其實我被軟禁不是被迫與承坤門劃清界限。”季白此時並沒有穿在門派中慣常穿的道袍,一身錦衣,帶著明珠頭冠,一副溫潤世家公子的形象。他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俊朗的面容上露出明朗到燦爛的笑意,像秋日最和煦的日光,書房裏孤涼的氣息一下子被沖得一幹二凈,“其實是趁這個機會向家中說明選定了道侶。”

“胡鬧。”霜棠匆匆飲了一杯茶,被燙得皺起眉頭,“如今看這個情況,你可是自幼定有親事?”

季白拍拍膝蓋,眼神撇過一邊,學著林執墨的口氣道:“霜棠師弟真聰明,猜對了,我直到現在才知道。”

霜棠看了季白一眼,兩人目光相觸,他又急忙撇開,心裏卻亂成一團。才和大師兄滾完床單,又遇到二師兄和家裏人出櫃……他瞟了赫連昊蒼和林執墨一眼,看到兩人都沒什幺反應。“你們,怎幺不說話?”

“許是自幼見慣了師父們在一起的樣子,並不覺得如何。”赫連昊蒼道。

霜棠低頭盯著那嫩芽色的茶水,滿腹心事都被燙得熨帖。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受傷。

***

季白想走,放眼季家自是無一人能攔住他,四人到帝都的驛站,那裏有宮人備著華麗的軒車久候多時。入鄉隨俗,四人也就不禦劍了,由得將軍開道,一行車馬向王宮行去。

離王宮尚有一段路程,周遭已經完全沒了街道嘈雜的聲音,霜棠撥開車簾,入目一片巍峨的鐵灰色城墻,約莫三層樓高的城門嵌在城墻上,紅漆銅釘,猶如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而城墻後邊起伏的殿閣樓臺,就像匍匐的巨獸的脊背。霜棠眼睜睜地看著,仿佛看到這只以權勢為誘餌的巨獸,正張著掛滿骨肉鮮血的獠牙,等待時機終結這場鬧劇。

城門前邊好幾隊披甲的將士守衛,一行車馬毫無阻礙地進了宮門,一連十八彎,霜棠坐在車裏,本來還能記著方向,下車全都忘了。四人又跟在一隊宮女與士官身後,由一位名文官帶路,直往一處殿閣行去。

殿閣裏坐著文武百官,首座上有一位身穿繡著十二章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形略顯富態,雖然長相普通,周身透著天家貴胄骨子裏自帶的貴氣威儀,唯獨一雙眼,陰鷙暗沈,只有在看到霜棠時亮了一下。

瑾國國王東裏權京,一個捉摸不透的對手。

四人來此除了致歉賠償,別的一概不論,口風絲毫不軟,也絕口不提撤出瑾國一事,東裏權京一幹人無計可施,一時也只能喝酒解悶。

但不過片刻一位宮人對著東裏權京耳語一番,對方突然隱有激動之色,霜棠幾人不由得生疑,不過一會兒,門外又走進來幾人,為首一位男子亦穿著道袍,望向承坤門的眼色頗為不善,四人端了架子不肯多言,微一頷首,算是和那道友打招呼了。

待那位貴賓入席,座上的東裏長雲這才硬氣起來,對赫連昊蒼道:“忘了給四位貴客介紹,這位是我瑾國國師,算起來也是修者界有名的修者,舒琴宮驪琢真人。”

一看對方是明擺著引狼驅虎,扯著舒琴宮的大旗驅趕承坤門,就算是抱以作壁上觀態度的林執墨都不由得失笑。這是等他們兩敗俱傷,自己再坐收漁利嗎?

只是那驪琢真人臉色肅然得緊,走到東裏權京面前低聲說了什幺,便是連東裏權京臉色也不好起來,看著四人,臉上露出猶疑之色。

“國主若是有何困難,盡管直說,承坤門定然不會坐視不理。”赫連昊蒼淡淡地說道。

本以為對方會硬氣一些直接拒絕,哪想那東裏權京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顧旁人勸阻直接疾走到赫連昊蒼面前,恭恭敬敬地作揖:“請仙長救救我兒!”

赫連昊蒼看這宮中也不像有邪祟的樣子,一指林執墨,“正巧,在下這位同門略通岐黃之術,若不麻煩,請帶我們去看看。”

王子生病,非同小可,東裏權京急忙命人擺駕太子寢殿,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趕赴那兒,守在門外的侍女看到國主前來,急忙將幾人迎進去。

轉過一架八寶珊瑚屏風,內室裏的大床上躺著一位臉色慘白的年輕人,一位中年美婦正在一邊掩面哭泣,聽到動靜擡眼看,見一位玄衣青年走上來,突然尖叫一聲將他推開,如一只護雛的母雞,將大床擋在身後,“都是你們這群修道之人害的!我兒子好好的,突然便成了這樣,除了你們,還有誰能做的出來?!”

東裏權京上去將婦人勸住,又對林執墨溫言安慰一番,退開將空位讓給林執墨。林執墨一向不比赫連昊蒼好惹,站在床邊並不忙著答應,“若能治好他,此事便一了百了,國主看如何?”

如何?此事當然可行!皇子身份尊貴,就是死上幾百個東裏長雲都不能抵。

東裏權京自然應允,林執墨甩給季白一個得意的眼神,坐在床邊給那皇子把脈,“他這樣已經持續多久了?”

那美婦不知,急急忙忙招來皇子的貼身宮女問話。宮女想了想,道:“應是七個時辰前。”

“他之前曾去過哪裏?”

宮女一噎,唯唯諾諾顧左右而言它,原本一雙清澈的眼漸漸蒙上一層恐慌,消瘦的身子瑟瑟發抖。

“帶下去,嚴刑拷打。”

那宮女腿都嚇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對著東裏權京猛地磕頭:“奴婢知錯!奴婢全都說!太子……太子他之前出宮過一趟……具體去了哪,奴婢亦是不知,求王上饒命!饒命……”

出宮?本來站在林執墨身後的霜棠腦中靈光一現,再看床上之人的下巴輪廓,真是越看越眼熟,悄悄放出神識在殿閣裏搜尋,果然在角落一堆換下的衣物中發現那塊梅花玉佩,不由得在心裏仰天長嘆。

原來在星海雲庭遇到的那個丟了玉佩的青年,正是如今臥病在床的太子。

他幾乎可以預見整個星海雲庭被查抄的場景。

正在霜棠內心裏感嘆流年不利時,病榻上的青年被宮女的叫聲吵醒,幽幽睜開眼來。國主見狀,立刻讓人把那宮女帶下去處理掉,小心地繞過林執墨,湊在床邊道:“飛昂,覺得怎幺樣?”

東裏飛昂神智尚未清醒,眼睛只睜開一條縫,神光渙散的眸子慢慢地打著轉,瞟過帳頂、父母、林執墨,最後定格在林執墨身後,久久沒有移開。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視線都集中在霜棠身上,霜棠正要發問,便看到原本纏綿病榻的青年突然直楞楞地坐起,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眼裏亮起一團燦爛的火焰,一把推開國主與林執墨,不顧身體虛弱突然撲向他!“咦?!”

只是那東裏飛昂撲到一半身體便垮了下去,上半身拖在床外,若不是有被子隔著,下巴早就被撞歪了!

“飛昂!你這是做什幺?不可對仙長無禮!”東裏權京將兒子扶起來,想將他放回床上,哪知東裏飛昂突然腳下一蹬,身子再度向前撲去,瞬間便扯住了霜棠衣擺!

霜棠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趕也不是,不趕也不是,“你……你要幹什幺?!”

“仙長、仙長、真的是你!沒想到時隔三年,居然……居然還能再遇見仙長你……”不枉他遭這一番罪!東裏飛昂激動得幾乎要哭出聲來,岔了氣連連咳了好幾下,拽住霜棠衣擺的手卻一直沒松開。

啥?!這下輪到霜棠傻眼了。

“仙長可記得三年前盤花盛會映月湖畔……”

三年前,三年前他才十二歲!霜棠腦子一炸,隱約記得當時自己進階漸漸入定,聽到有人叫道:——“若在場哪位散修能將他抓來給我,本王賞他五百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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