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輪炮擊比剛才那陣還要猛烈。

村子裏再一次煙塵滾滾，大隊長估計這回裏面的人應該死得差不多了，他命令日軍再次進村。

這一次，日軍學乖了，他們分成不同的小組，進村後，迅速靠近附近的斷壁。幾個小組互相掩護，交叉前進，步步為營，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和他們第一次進村形成鮮明的對比。

讓日本兵惱火的是，在經過這陣更猛烈的炮火覆蓋後，在煙塵中，依然有土匪在負隅頑抗。他們常常一個人守在一個破墻後，明知道這種抵抗支撐不了多長時間，可他們還是在不停地開槍。

這些日本兵終於明白了什麽才是悍匪，這幫人已經不抱活著的希望了，他們只守著一個簡單的想法：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

在日軍步步為營下，殘存的土匪漸漸被擠壓在村子中心的那座破廟裏。

一些受了重傷的土匪躺在地上直哼哼，日軍這次吃了不小的虧，一個個氣急敗壞，上去就是一刺刀，把他們都捅死了。

有幾個土匪，跪在地上，舉起雙手投降，有一個甚至舉起一件白襯衫，日軍見了，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陣刺刀亂捅。

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格殺勿論。

村裏到處都是屍體，有土匪的，也有鬼子兵的。

有一個負傷的悍匪靠墻坐在地上，用呆滯的目光看著幾個日本兵圍過來。這些日本兵一個個嬉笑著，拿刺刀紮著他的上身，又不深刺進去，嘴裏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那個悍匪突然笑起來，幾個日本兵先是一驚，後來也跟著笑起來，他們在享受著貓吃老鼠前的樂趣。

那個悍匪突然站起身，拉開棉襖，露出身上綁著的幾顆手榴彈，他獰笑著拉開導火索。

一聲巨響，幾個日本兵來不及逃跑，炸死了好幾個。

跟著士兵們一起進村的兩個特高課的人。

松本昨晚給他們打電話，要他們務必找到那些金條和藥品，最好能抓住周通和趙二瞎子，從他們嘴裏問出整個刺殺和綁架行動的過程。

這兩人找到一個還活著的土匪，用結結巴巴的漢語問周通和趙二瞎子在哪，那個土匪一指還在打槍的破廟，還沒等他開口，一個日本兵走過來，一刀就捅進了那個土匪的胸膛。

兩個特高課的人只能小聲地罵一句，再去尋找下一個活著的土匪。

一個日軍小隊長比較機警，他看見所有人都在端著槍往村裏走，有兩個日軍士兵卻朝村外走。

他喝住兩個人：“站住！你們是哪部分的？”

他的手下圍過來。

那兩個人站住，沒有開口。他們臉上都是灰。

小隊長生疑，又問了一句：“你們是哪部分的？”

那兩人見事情敗露，其中一個人一舉三八大蓋，一邊朝著這個小隊長開槍，一邊大喊：“老子是你爺爺。”

事發突然，這個土匪一下子就幹倒了好幾個日軍，撒腿就跑。他的同伴在幹掉幾個日軍後，被刺刀刺中大腿，他掏出一顆手榴彈，和幾個日軍同歸於盡。

迎面沖過來一群士兵，那個逃跑的土匪轉身躲在一堵破墻後。他靠在墻上，舉槍就射，發現沒子彈了，他把三八大蓋扔掉，掏出腰裏的駁殼槍，打死了幾個跑到近前的鬼子。

等他再轉身要逃跑時，發現背後過來十幾個端著刺刀的鬼子兵。

他再一回頭，正面的鬼子兵也過來了。

他已經被包圍了。

鬼子兵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他們沒有開槍，只是端著刺刀盯著他。

這個土匪站住那裏，絲毫未見害怕。他把頭上的鋼盔摘下來扔在地上，又把身上的鬼子軍裝脫下來。

他大聲喊道：“老子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

說著，舉起駁殼槍。

一陣槍聲過後，他被密密麻麻的子彈打成了篩子。

那兩個特高課的人又找到一個還活著的土匪，那個土匪靠在一堵破墻上。兩人問周通在哪。

那個土匪一指假扮日軍、剛剛被打成篩子的那具屍體說，就是他。

破廟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趙二瞎子幾個還活著的土匪被綁在柱子上。

趙二瞎子負了傷，身上都是血。他打死了十幾個鬼子，最後子彈打光了。他靠著柱子，依然戴著他的墨鏡。

兩個特高課的人走過來，跟大隊長說了幾句，大隊長同意他們去審問趙二瞎子。

兩人走過來，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趙二瞎子：“你是否派人進城刺殺松本課長？是否派人購買藥品？”

經過這場血戰，趙二瞎子腦子有點麻木了，突然看見兩個人走過來，問他是否派人進城，這個問題在這個場合顯得很不協調。

他的周圍都是日本兵，他們一個個在煙塵裏走來走去，他的身邊是幾個半死不活的兄弟，這兩人居然問他是否派人進城？

趙二瞎子點頭。

“你是否派周通進城買過藥？”

趙二瞎子想起來，他跟三當家聊過這件事。“進城？他進城了嗎？”

兩個特高課的人互相看了看，心想，趙二瞎子是不是炮火被震傻了。

“金條在哪裏？藥品在哪裏？”

這句話趙二瞎子聽明白了，他以為他有救了。他告訴他們，在破廟墻邊的地裏他埋了兩個壇子，裏面都是金銀首飾，他願意全部獻給皇軍，他願意向皇軍投降。

兩個特高課的人叫人去墻邊，挖出了兩壇子金銀首飾，還有大洋和滿洲幣，裏面還發現了五根金條，都是小黃魚，但沒發現藥品的蹤跡。

兩個人走回來，問那三十根金條在哪。

“哪有三十根金條，我的家底都在那兩個壇子裏了。”

兩人又問藥品在哪。

“藥品？我這裏早就沒藥了。”

“周通帶回來的藥品在哪裏？”

“周通帶回來藥了？我怎麽不知道，難道這小子瞞著我？”

這時，大隊長走過來，問他們好了沒有。

兩人一看問不出什麽來，就說好了。

鬼子找到水井，他們散坐在院子裏，一邊喝水，一邊朝柱子上綁著的幾個土匪開槍取樂。

趙二瞎子靠著柱子，耳邊響著槍聲，他心中在想，我他媽的到底算是抗日英雄呢，還是土匪漢奸呢？老子投靠過日本人，也殺過中國人，可是，老子也殺日本人，最後還是死在鬼子手裏，老子的隊伍也是被鬼子消滅的。這麽看，老子應該算是抗日英雄了？

他身邊的幾個土匪已經奄奄一息了，有的還在罵著鬼子。

這時，一個軍官走過來，把趙二瞎子的墨鏡拿下來，看了看他的眼睛，說他自稱是瞎子，這回他要讓趙二瞎子真正做一回瞎子。

這個軍官退到院子中間，舉起手槍，朝趙二瞎子的雙眼開了兩槍。

當槍聲響起的時候，趙二瞎子突然想起了他曾經和三當家周通說過的一段話，他說瘋狗的下場只有兩個，不是瘋掉死了，就是被人打死了。

這會兒，他想，原來我這條瘋狗是被人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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