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趕緊說：“就是一種藥。那個犯人……不，那個病人吃了藥後發瘋了，後來不知怎麽，突然又清醒過來了，撲倒了風間技術員，死死咬住他的臉，我們幾個人沖過去，拉都拉不開——”

“等會兒，”劉星野再次打斷他，“我怎麽沒聽明白呢，你說那人清醒過來後，才咬了風間技術員的臉，我怎麽覺得你說反了，他應該是發瘋後才會咬別人的臉吧？”

今井很肯定地說：“他是清醒之後，才咬了風間技術員的臉的。”

“你確定你沒搞錯？誰清醒了會幹咬人臉的事，這種事只有瘋子才會幹。”

劉星野故意糾纏這個問題，他的目的就是讓今井多說話。

今井有點著急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問題：“他……他清醒後，知道我們是誰了，所以，他才咬的。”

“他清醒後，知道你們是皇軍，還咬你們，這不是發瘋嗎？”

“這不是發瘋，因為在他眼裏，我們就是他的敵人。他發瘋後，不知道我們是誰，清醒後知道了，所以才咬人的。”

因為很多話只能藏著掖著，不能直接說出來，所以，今井的話聽起來很容易把人搞糊塗，連劉星野也聽得有點不太明白。

他假裝被搞糊塗了，故意糾纏這個問題。“我沒太聽明白，今井技師，你剛才說那人吃了藥物後發瘋了，還是他瘋了以後，你們給他吃藥，讓他清醒過來？”

今井剛要回答，野島把話頭搶過去：“那人就是一個瘋子，田村技師給他吃藥，想讓他清醒過來，沒想到清醒過來後，他就開始咬人了。”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劉星野假裝明白了。

他剛才聽得很清楚，今井說那人是吃了藥物後才發瘋的，只是不知道怎麽搞的，那個人突然清醒過來了，野島故意把順序說反了，說成那人是瘋子，吃藥是為了讓他清醒。

劉星野想，是不是自己剛才聽錯了，這個問題得搞清楚。

他說：“今井技師，你繼續往下說。”

“那個人清醒過來後，死死咬住風間技術員的臉，我們幾個人都拉不開。這時，鳩村班長拿出他放在櫃子裏的棒球棒，朝我們喊，讓我們讓開。我們趕緊躲開，鳩村班長掄起棒球棒，朝那人的後腦勺砸去，打了好幾下，那人的後腦被打開了，就這麽被他打死了。

當我們把那人從風間身上拉下來時，發現他從風間技術員的臉上咬下一塊肉來。那人臨死前把嘴裏的那塊肉吐出來，還喊了一句口號，如果是瘋了，是不會喊口號的。”

劉星野趕緊問：“他喊了什麽口號？”

今井楞了一下，看了看河野和野島，囁嚅地說：“反正就是口號，瘋了的人是不會喊口號的，喊口號就說明那人知道他是誰，知道自己是誰的人就是清醒的。”

劉星野點頭。“有道理。”

從剛才今井的只言片語裏，劉星野可以確定剛才他沒有聽錯，那人是吃了藥後發瘋了，但是突然清醒過來了。

難道這裏研究的是使人發瘋的藥物，並且拿犯人來做實驗？

今井說那人清醒後，把日軍看成是敵人，所以才咬人的，說明那人一定是一個中國人，而且是一個愛國的中國人，自己的同志、軍統或者反日群眾都有可能。

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劉星野好像看見，在辦公室裏，鳩村這些人圍著那個中國人，給他吃藥，讓他發瘋。

一想到這個場面，幾乎讓劉星野發狂，但是，他還是強忍下來。

他對這個不知道姓名的同胞充滿了敬意，這個人清醒後馬上就和敵人搏鬥，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今井說他臨死前喊了一句口號，不用問，一定是反日的口號。

想要把這種情緒壓下來確實不容易，但是劉星野還是做到了，他知道這種時候，他不能流露一丁點看出真相的苗頭。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一副認真調查的樣子，問道：“你說你們幾個人都拉不開那個人，難道那個人很強壯？”

“是很強壯，個子不算很高，但是很粗壯。”

“和你差不多？”

今井看了看自己身上，笑了一下。“對，是有點和我差不多，但是比我粗壯多了。我聽說他以前是抗……他以前是……反正是很強硬的一個人。”

劉星野說：“這樣看來，鳩村班長打死那個人是為了救同事的命，是有正當理由的，可是，這並不等於說就沒有人不會替那個被鳩村班長打死的人報仇。那個人在這裏有親戚朋友嗎？”

野島幾個人紛紛表示不可能有，這裏也不會有人替他報仇。

劉星野假裝糊塗：“怎麽會沒有親戚呢，瘋子也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也許有人認為瘋子的累贅，可是，把人打死了，有的親屬未必會答應。”

野島幾個人都說這裏不可能有那人的親戚，剛才今井和河野不對付，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他們的觀點倒是一致。

劉星野明白，他們拿犯人做實驗，這裏當然不可能有犯人親屬了，也談不上有人替他們報仇了。

他問道：“但是，為什麽鳩村上午用棒球棒把那人打死，晚上，他就被人用用同樣的方式被人打死呢？”

野島幾個人立刻都啞口無言了，他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劉星野繼續說：“根據法醫的報告，在鳩村的口鼻部發現乙醚的成分，也就是說，鳩村先是被人用帶有乙醚的布捂住口鼻，致使其昏迷，然後才被人打死的。

這一點很奇怪，既然兇手已經讓鳩村昏迷了，如果要殺他，方法多的是。這裏是醫療研究機構，手術刀具繃帶之類的東西應該不難找，兇手也可以自己帶兇器來，捅死他，勒死他都可以。

他有很多方法可以殺了鳩村，可是，他卻偏偏拿起了鳩村的棒球棒，重擊其後腦，用上午鳩村打死那人的方式，把他殘忍地打死了。兇手為什麽沒有選擇其他方法，偏偏選用這種方法呢？

很明顯，兇手的目的就是要用鳩村的棒球棒打死他。

可是，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屋裏靜下來，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困擾著野島這幫人。

劉星野說：“或許你們說的是對的，那個人沒有親友會替他報仇，但是你們說這兩件事之間沒有關聯，我是不相信的。我認為這兩件事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系，如果我們把這種聯系找到，也就等於把這個案子給破了。”

屋裏的人誰也沒有做聲，他們都覺得劉星野的話有道理，但他們也都知道這裏是不可能有那個人的親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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