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整個會議室的人都被劉星野的話吸引了，沒人出聲，都在等著他講下去。

“第一個案子我們暫且放在一邊，因為這不是發生在這裏的案子，我們就從第二個案子談起。

在高橋被毒殺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1月13日的晚上5點多的時候，在傅家甸的胭脂巷發生了一起未遂殺人案。

簡單地說，一個人假扮車夫，要殺一個女人，幸虧這個女人手裏有一把勃朗寧小手槍，才使她逃過一劫。兇手右臂中彈逃走，那個女人腹部被刺了一刀，流了很多血，但沒有生命危險。

根據我的調查，我發現那女人其實是一個日本人，而且是一個妓女。”

聽到這裏，西村和野島又不約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原來劉星野說的話是真的，真的存在一個妓女，看來劉星野昨天去妓院的確是去找人，而不是去找樂子。盡管那天劉星野已經向他們解釋很多次了，可是西村幾個人就是不相信。

一個情報處的軍官不耐煩了，也許是日本妓女幾個字刺激到他了，他打斷劉星野的話：“一個日本妓女遇刺和高橋的案子有什麽關系？”

劉星野轉過頭，看著他說：“關系非常大，解開這個案子，也就解開了整個案子前三分之一的謎團，而正是這個前三分之一的內容，才決定了整個案子的性質。請允許我這麽說，正是因為諸位不了解這個案子，所以才對高橋案做出錯誤的定性。”

這話一出口，就像在井裏扔進了一塊石頭，大家都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了。

一個軍官生氣地說：“你憑什麽說我們的定性是錯誤的？你有什麽根據？”

劉星野不慌不忙地說：“我的根據就是，我知道還有一起案子存在，而諸位對此卻一無所知。”

“牽強附會。”

“大言不慚。”

“聳人聽聞。”

……

劉星野一開始的話讓這些軍官們心裏都憋著一股火，尤其是情報處的軍官更是惱火，他們找到點機會就會發洩出來。

劉星野聽著這些訓斥，不為所動，臉上依然掛著穩操勝券的微笑。現在，不管這些軍官怎麽嚷嚷，都是基於他的觀點，而不是他們雙方在互相爭吵。

讓自己成為他們爭論的焦點，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田煙和吉田顧問官低頭交談了幾句，朝松本一點頭。

松本敲了敲桌子。“諸位，請靜一靜，請讓劉桑繼續講下去。”

劉星野朝松本點頭致意。

“謝謝課長閣下。諸位，下面我將繼續分析案情。說到那個日本女人，她的行為比較怪異，從而引起了我的註意。她在治療的過程中，總是一言不發，我的判斷是，她不希望被人看出來是一個日本人，她害怕那個兇手，所以要躲在中國人中間。

由此，我判斷那個兇手也是一個日本人，而且是一個有權勢的日本人，如果她回到日本人中間的話，可能會有危險。當我識別出她是日本人後，這個女人才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小島純子。”

劉星野停下來，發現這個名字對這裏的人沒有任何意義，沒人對這個名字有什麽反應。他繼續往下說：

“當第一起案子還沒有頭緒的時候，就發生了第二起案子，也就是第二天下午，發生在司令部裏的高橋龍一毒殺案。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這裏發生了案子，直到三天後，警察廳把案子交到我手裏，我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兩個案子有著密切的聯系，我只是按照常規進行調查，直到我見到了犬養浩。在我審問犬養浩的過程中，我註意到這位前憲兵隊長的右胳膊上有一個小傷口，那是一處新的槍傷，子彈口徑很小，我馬上聯想到胭脂巷那個案子裏中彈逃跑的兇手。”

“犬養浩身上有槍傷不是什麽新鮮事吧，”一個軍官插嘴道，“他是憲兵隊長，曾經多次負傷，單憑一個槍傷就認為他是胭脂巷的兇手，未免有些太勉強了吧。”

劉星野朝這個軍官微笑著點點頭。

“我當然不會那麽草率地下結論了，但這不妨礙我對此進行聯想。當我仔細分析之後，我發現犬養浩作為嫌疑人的可能性非常大。理由如下：

“第一，根據小島純子和目擊者的描述，兇手帽子拉得很低，看不清臉，但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在座的諸位很多人都認識犬養浩，都知道犬養浩是日本人中少有的大個子，而且身體強壯，絕對稱得上是壯漢；

第二，兇手的右臂被一把小勃朗寧手槍打中，這種槍又被稱為掌心雷，子彈口徑點25英寸，而犬養浩的右臂也恰好被一把小手槍打中的。

據那天給犬養浩取子彈的後勤醫院的結城醫生說，犬養浩是在發生胭脂巷刺殺案的同一天夜裏，也就是1月13日夜裏9點25左右，來醫院做手術的。

據犬養浩自己說，他是在追捕一個地下黨的過程中受的傷。但據我調查，那晚憲兵隊沒有什麽行動，也沒人跟著犬養浩一起出去過。據結城醫生說，從犬養浩右臂取出的子彈正是點25口徑的小勃朗寧手槍的子彈。

同一個晚上，在同一個部位，挨了同樣類型手槍的一顆子彈，這難免不讓人產生聯想；

第三，我說過，我判斷兇手是一個有權勢的日本人，如果知道小島純子在哪，會給她帶來危險。犬養浩是哈爾濱憲兵隊的隊長，找人、抓人正是他的拿手好戲。

憲兵隊長這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卻不小。

在現在這個特殊時期，他有著在這個城市裏可以隨意找人、抓人，甚至殺人的權力。這是一種雖然不大卻非常可怕的權力，如果他想要殺一個人，真比碾死一個臭蟲還容易。從某種意義上說，犬養浩就是一個非常有權勢的人，而其他身居高位的日本人，想要在這個城市裏這麽做，恐怕沒那麽容易。比如在座的諸位，你們都是軍官，可是你們中有多少人可以在這座城市裏隨意抓人和殺人呢？

“基於以上三點，我雖然不能判斷犬養浩就是那個兇手，但是，他的確非常符合那個兇手的所有特征，因此，我對他的懷疑絕不是毫無根據的。”

說到這裏，劉星野停下來，目光掃了屋裏人一圈。他看見有的軍官覺得他言之有理，有的軍官依然在搖頭，剛才插嘴那個軍官似乎不服氣，但是嘴張了張，卻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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