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妓院出來後，劉星野叫過來一輛黃包車。

上車後，瀨子的身體馬上靠過來，一陣刺鼻的香氣撲面而來。

劉星野趕緊攔住她：“瀨子小姐，你幹什麽？”

瀨子的臉幾乎貼到劉星野臉上。“怎麽，我有什麽不好嗎？你為什麽總想著明子呢，她生病了，不能陪客人。”

劉星野想，怎麽這些人都把我看成逛窯子的。

他掏出證件，舉到瀨子眼前。“瀨子小姐，看清楚了，我是在辦案，不是來享樂的。”

證件上雖然是中文，但警官幾個字瀨子還是認得出來的。

她身子靠回去。“原來你真是警察。”

她馬上又問：“你真是滿洲國的警察嗎？”

“你不是看過證件了嗎？”劉星野把證件收起來。

“我聽說一些日本人也在滿洲國的政府裏做事，你不會是這種情況吧？”

劉星野笑了。“不必緊張，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可是你的日語很好，聽不出來是中國人。對了，劉警官，你為什麽要找明子呢？”

“其實，我要找的是小島純子。”

瀨子有些吃驚：“你連明子的真名都知道了？”

“難道純子沒跟你說過，有個中國警官曾經幫助過她嗎？”

瀨子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那個中國警官。純子說過那個中國警官或許能幫助她。”

“她說的沒錯。在哈爾濱，我是唯一一個能幫助她的人。”

瀨子打量著劉星野，顯然是在心裏判斷是否該相信眼前這個中國警官。

劉星野的目光平靜而真誠。

瀨子低下頭，不知是否該開口。

劉星野問：“瀨子小姐，你的真名叫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瀨子擡頭看了他一眼。“大島裏佳。”

“裏佳小姐，純子的情緒還好吧？”

裏佳搖頭。“很不好。她想自殺，被我勸住了。可是，我一直在擔心她，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我也許不該離開她，可是，我們不能都不去上班啊。”

“裏佳小姐，你現在就把純子的一切都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黃包車在東風街的一棟樓前停下，裏佳的話也剛剛講完。

劉星野嘆道：“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悲慘的故事。”

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哈爾濱的冬天天黑的早，天已經差不多黑下來了。

兩人下車，上樓。

在四樓深處一個房間門口，裏佳用鑰匙打開房門。

這是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一進門是一個客廳，地上鋪著席子，被布置成榻榻米的樣子。正中放著一張小桌子，旁邊有幾個圓墊子。劉星野學裏佳的樣子，把門口把鞋脫下，換上拖鞋。

從裏面屋裏傳來一個女人微弱的聲音：“裏佳，是你嗎？”

“純子，是我。”裏佳邊說邊走進裏屋，“我還帶來一個客人。”

說著，她把屋裏的燈打開了。

裏屋拉著窗簾，陳設比較簡單，地上也鋪著榻榻米，上面躺著一個女人，驟亮的燈光讓她一時有點眼花。

“裏佳，你帶誰來了？”

“是警察廳的劉警官。”

劉星野走進來。

他看見榻榻米上躺著的女人果然是小島純子。

劉星野上一次看到她還是在兩天前，她的臉色看上去比在醫院裏更加慘白了，神情也非常萎頓。

“是你？”小島純子要坐起來，劉星野都趕緊走過去，要她躺著不要動。

“對不起，我這個樣子。”

“沒關系，你是病人，需要休息，躺著吧。”

劉星野在小島純子旁邊盤腿坐下來，裏佳說去泡茶，離開了房間。

“劉警官，你終於找到我了。”小島純子的聲音也比前幾天微弱了不少，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劉星野只是點點頭，沒有開口就問她為什麽從醫院跑回來。他擡頭打量了一下屋裏，說這裏還不錯。

“劉警官，你為什麽要找我呢？你是一個中國警察，為什麽要幫助我……我這種日本女人呢？”

“因為我是警察，而你是受害者。只要是受害者，不管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只要讓我遇到了，我都會一查到底，我都會幫助他們。這是我的職責，這也是警察的職責。”

小島純子痛苦地搖頭。“沒人能幫助我。”

“你錯了，純子小姐，能幫助你的人就在你眼前。現在在哈爾濱，唯一能幫助你的人就是我了。”

小島純子扭頭看著劉星野，過了一會兒才說：“劉警官，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麽我要從醫院裏跑出來？”

“不，”劉星野輕輕搖頭，“不需要了，我已經知道原因了，是因為高橋龍一，對不對？”

盡管身體非常虛弱，但是小島純子的臉上還是顯出吃驚的神色。

這個中國警官好像總能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兒。

“劉警官，你怎麽會知道高橋君呢？”

“很簡單，因為現在特高課讓我來負責調查高橋君這個案子。”

小島純子的眼睛裏突然有了光彩，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了幾分血色，她從枕頭上擡起頭，急切地問：“劉警官，告訴我，高橋君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嗎？”

她的眼神裏充滿期待，聲音也高了許多。

劉星野不忍讓她傷心，但又無法撒謊。

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是，高橋君的確出事了。”

小島純子眼眶裏立即充滿了淚水，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高橋君，他……真的死了？”

劉星野看著她，再次點點頭，這次他什麽話也沒說。

小島純子的頭靠回到枕頭上，無聲地哭泣起來，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不過，小島純子很快止住淚水，問道：“是誰害死的高橋君？”

“犬養浩。”

“犬養浩，為什麽是他？”小島純子突然叫起來，用手狠狠地捶著榻榻米，“為什麽又是他？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這就是命嗎？”

她喊叫起來，嚎啕大哭，不停地捶打著榻榻米，動作那麽劇烈，劉星野擔心她的傷口會崩裂。

劉星野按住小島純子的肩膀，不讓她亂動。“你不要這樣，當心傷口。”

聽見聲音，裏佳拿著托盤跑進來，托盤上放著茶壺和三個茶杯。她把托盤放下，趕緊來到小島純子身邊。

“這是怎麽了？純子，你不要這樣，當心傷口會裂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最後一句是問劉星野的。

劉星野輕輕搖頭，他把按住小島純子的雙手放開。

裏佳把純子抱在懷裏，不停地安慰她。

小島純子不停地哭泣，哭聲是那麽悲傷、淒涼。

劉星野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說什麽都沒用。這種情況他見的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她把情緒發洩出來，然後，她會把她的故事講給他聽，就像其他受害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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