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周俊還是提醒他們：“大家還是打起點精神吧，別五關六將都過了，卻在這裏走了麥城。”

他自己先掏出匣子槍，檢查了一下彈夾。其他幾個人也跟著做起來。

這是一些訓練有素的人。

馬車穿過了那片林子，來到了豁口前。

豁口不大，兩丈多寬，十幾丈長，兩邊的山包不高，都覆蓋著厚厚的白雪。

馬車停下來。

車上的人都在警惕地打量著眼前豁口和兩側的山包。這會兒晌午已過，豁口裏沒人走過，也聽不到什麽聲音。

豁口看上去有點陰森，像一個口袋等著他們過去。

一陣寒風吹過，幾個人都沒有動一下。

周俊跳下馬車，走了幾步，蹲在地上，觀察地上的印跡。地上的雪已經被踩出一條道來了，可以看見一些亂七八糟的腳印和馬車的車轍印。

周俊站起身。

“小周，有什麽情況嗎？”趙農行問。

周俊若有所思地說：“這場雪是昨天中午才停的，現在這條道就給人踩出來了，這裏有這麽多人走過嗎？”

“那可說不準，”張大個說，“這裏是豁口，走的人自然多。”

“也有道理。”周俊邊說邊打量著兩邊的山包。

山包上沒有任何動靜。

“那就走吧，還等什麽。”張大個催促著，他好像看見了熱乎乎的面湯了。

周俊回過身，沖他一擺手。“你們等會兒，我先過去瞧瞧。”

周俊把槍從腰間抽出來，把兩手背在背後，防止萬一前面有人走過來時看見他的槍。他慢悠悠地走進了豁口，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兩側的石壁，一邊把匣子槍的保險打開。

周俊是偵察排長，幹這種活兒他最拿手了。

“周俊是不是太謹慎了。”張大個抱怨地說。

“小心無大錯。”趙農行看著周俊走過去，頭也不回地說，“周排長這方面很有經驗。”

過了一會兒，張大個又忍不住開口了：“你們說這個周俊，跟在戲臺上似的，一步三晃的，走的這叫慢呢。”

這一回，趙農行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一直註視著周俊的背影，看見他已經快走到豁口的另一頭了。

周俊好似閑庭散步一樣慢慢悠悠地往前走，邊走還邊哼著聽不清歌詞的小曲。他讓豁口這邊的張大個幾個人有點著急，也讓在山包後面埋伏的人心焦起來。

這幫人躲在山包另一邊，如果周俊從豁口走出來，一眼就可以看到他們。四十多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趴在白色的山包上，就像一塊塊黑色的大石頭，非常紮眼。

“科長，怎麽辦？”王彪子小聲地問。

“先幹掉他。”領頭的說。

“可馬車沒進豁口，咱們包不上去啊。”

他媽的，領頭的在心裏暗罵周俊：這小子真他娘的礙事。

“顧不了那麽多了，你要胡四他們幾個先把這個人幹掉，然後咱們沖下去，抓住馬車上的人。”

周俊背著雙手，在豁口裏走著。他看似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其實，他的兩只耳朵一直在緊張地聽著上面的動靜，兩只眼睛也在不停地掃視著豁口的上面。

他嗅到一絲危險的氣味。

這是偵察員的本能。

他渾身立刻繃緊起來。

可是，他的嘴裏依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只不過聲音越來越小了。

他在等待著。

快要走到豁口另一邊的出口了，忽然，一個身影從山坡上探出來，手裏好像還拿著一把槍，不過，還沒等那人開槍，周俊的槍已經先舉了起來。

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周俊搶先開火了。

啪的一聲槍響。

一個人一個倒栽蔥，從上面掉下來了。

周俊剛開過槍，上面又有幾個人探出身來，周俊一邊開槍，一邊竄到石壁底下，高聲喊叫起來：“有埋伏，快撤！前面有埋伏，快撤！”

上面一陣亂槍打下來。兩邊山包都有人朝豁口裏開槍，有幾顆打在周俊身邊的石壁上，蹦出幾塊石子兒來。周俊知道，由於角度的問題，自己頭上這邊山坡上打來的子彈打不到他，所以，他只管朝著對面響槍的地方開了幾槍，然後，貼著石壁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喊：“快撤！快撤！”

這邊一開槍，兩邊山包上也跟著開火。緊跟著，一幫人發出各種怪叫，從山包上露出頭來。

“抓活的，打啊！”

一排子彈射向下面的馬車和人。

所幸，馬車沒有進豁口，要不然，這幾個人連人帶車都得被包圍了。張大個大罵一聲，幾個人立即開火還擊。

趙農行大叫：“孫大車，快掉頭！快掉頭！”

那匹馬被突如其來的槍聲搞得暈頭轉向，孫大車剛跳下馬車，那匹馬突然朝著豁口裏面跑去。孫大車拼命拉韁繩也拉不住，他狠抽了幾鞭子也無濟於事。

張大個一個健步沖上去，追上馬車，大手一伸，一把抓住馬嚼頭。

“我看你往哪跑！”

那匹受驚的馬被他給拉住了。

孫大車把馬嚼頭接過來，拉著馬車，掉過頭來。

領頭的看見下面的馬車已經掉頭了，趕緊喊：“王彪子，打馬，打他們的馬！別讓他們跑了！”

王彪子舉起匣子槍，略一瞄準，一槍打在正在趕車的孫大車後肩膀。孫大車身子一軟，抓著馬嚼頭的手一下子松開，旁邊的趙農行趕緊扶住他。

“張大個，趕緊牽著馬！”趙農行喊。

馬嚼頭一松，那馬嘶叫著，往回去的路上狂奔。

張大個大步一甩，就追了上去，嘴裏還罵著：“他娘的什麽玩意，槍一響就暈頭轉向了，還有沒有點思想覺悟了？”

王彪子再次扣動扳機。

那馬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嘶，窟通一下子就摔倒了，連帶著馬車一起翻倒了。摔倒的馬帶著馬車，在雪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馬車上的東西全都掉了下來，灑了一路，一個箱子在雪地上滾了兩下，最後停下來。

“快追！”領頭的人在山坡上大叫一聲。

四十多個人娃娃叫著，從山包上往下沖。

“抓活的！”

“搶啊！都是好東西啊！”

“殺啊！”

……

坡上都是雪，一步邁不好，就是一個跟頭，加上躲避子彈，最後，這幫人就像下餃子一樣，從山包上連滾帶爬地滾了下來，沒有一個是站著跑下來的。

張大個跑到馬車跟前，看見那馬倒在地上抽搐著，身下都是血，已經沒救了。他回過身，開槍掩護趙農行三個人跑過來。

趙農行看著掉在地上的東西，心疼得直跺腳。“這……這真他娘的！”

小孫問：“老趙，這些東西咋辦呢？”

“一個人扛一個，好不容易弄到的，不能就這麽丟了。”張大個說著，扛起一個箱子就跑。

小孫扛起另一個，剛跑兩步，一顆子彈追上了他。小孫一下子摔飛了出去，箱子也跟著飛出去。

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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