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抱著小狐貍，走了好一會兒這才走到前方的一個小鎮。

小鎮名為武都，鎮上之人皆是崇尚武力，練得是一身好功夫。安然一柔弱女子，獨身而入，卻是有些奇怪了。

小鎮的中央便是一條繁華的街道，道路兩旁商販林立，琳瑯滿目的盡是各式各樣的商品，安然看著新奇，卻也並未多瞧，只是靜靜地向前走去。倒是安然懷中的小狐貍，倒是等著一雙黑亮的小眼睛，東張西望地瞧著兩旁的商品，在安然的懷中扭動著，這兒看看，那兒瞧瞧的模樣，讓安然有些忍俊不禁。

安然有些楞沖，自己本是清冷之人，往日只是在雲翔的面前才會有些改變，如今，對著這小狐貍，安然倒是無奈的很。只是當下，安然卻也只是低著頭，看著懷中雪白的沒有一絲瑕疵的小狐貍，勾起了一絲清淺的笑容。

望著懷中的小狐貍，安然仿佛回到了雲翔依然還是雲翔的時候。那時候他們二人或相互切磋，或相互琢磨，倒過得是神仙眷侶的生活。碩大的榕樹，清幽的小院，如今卻是都一去不覆返了。

安然一把將小狐貍按入懷中，動作極大卻也溫和，小狐貍並未感覺到疼痛。只是，見不到那琳瑯滿目的新奇東西令小胡裏有些委屈，堪堪落淚，卻是濡濕了安然的衣袖。

安然苦笑，卻依然是並未搭理，只是舉頭進入了布莊。不只是從未受過這般忽視還是如何，小狐貍有些氣憤，自安然的懷中一個躥出，卻是看也不看安然，只留了一個毛茸茸的尾巴在安然的眼前晃動。

安然輕輕抖了抖衣袖，抖落身上小狐貍白色的毛發，看著那揚長而去的小小身影卻是無奈的很，這才幾日，就將小狐貍慣壞了。只是，看著那毛球似的一團，安然卻無可奈何，誰叫是她將它慣成這番模樣的呢。

安然走進布莊，目光定在那艷紅的繡花袍子之上。那繡花的紅袍之上繡著大多大多的牡丹，那鳳穿牡丹的模樣卻是同昔日蘇韻贈與自己的袍子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眼前的袍子同蘇韻贈與的終究還是差了不少，因為安然隱隱可見紅色的繡線，耷拉地垂著，偶爾也會隨著微風擺動。

心中微動，安然有些動心。但是想到了雲翔，安然的目光只得將目光在那火紅的袍子之上留戀了好一會兒之後，又看向了另一邊的白袍。

安然定睛，卻見那白色的皮包以上好的絲緞打底，上面依然是以白色的繡線繡了格式各樣的蝴蝶，或是在風中翩躚的模樣，或是振翅而飛的模樣，多是尋常姿態，卻是美不勝收。許是高超的繡藝，讓這白袍顯得更加精致，外邊一層幾乎透明的紗衣包裹，將內裏的羽蝶映得清楚明白。

安然雖只對那艷紅一般的顏色情有獨鐘，如今看著這白色的袍子倒也心裏喜歡，素手攬了攬肩上的雪白裘衣，心中大動，這白衣翩躚，倒是同這雪白無暇的裘衣搭配的緊了。

安然轉頭，卻見本來正低頭記賬的掌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安然的身邊，卻是不曾言語。

“姑娘，這套衣服乃是在下的夫人親手做的，今日方才拿出來，卻被姑娘相中，這也是緣。”掌櫃的中等年紀，留著不多的胡須，生得儒雅而飄逸。

“我就要這套了。”安然一語落地，便是朝著掌櫃的示意。見到小狐貍一臉的流光溢彩，漆黑的眼眸善良的模樣，安然便忍不住想笑。只是，人前，安然卻依然不是熟絡的人。

衣服還未去下，安然便臉黑地見到裏頭出來一名風度翩翩的男子。男子生得兩道劍眉，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神，深沈得如同無風之時的大海，容納百川，挺立高聳的鼻子仿佛是一道小小的山峰，嵌在立體的五官之上，涼拌薄唇此刻是深抿著，不置一詞。

男子以玉冠束發，兩根白色的緞帶同那如墨的長發一同，服帖地垂在身後，只剩兩小嘬碎發，隨意地散在身前，卻是為男子增添了不少的柔和感。

男子一身同安然所看中的那件白袍如出一轍的白衣，此刻已經穿在了男子的身上。高大的身軀撐起了頎長的衣物，卻是飄然若九天之上的神仙。

安然嘴角一撇，瞧了瞧布莊的掌櫃，卻見掌櫃的眼中帶笑，還帶著些看好戲的模樣，對著安然道著：“這衣物，夫人做了兩套。巧合的是正巧一男裝，一女裝。這男裝，方才被這位公子看中、而這女裝……”

掌櫃的不再言語，安然卻是臉色一黑，看著那男子的眼中冷的幾乎是要入冬的模樣，掌櫃的沒由來地打了一個寒顫，卻仍是面不改色，翩翩風度依然是不減，定然是精通人情世故之人。

“我不要了。”安然看那男子覺得討厭，豈不是那日路上所有的商隊中的一人，也就是為自己改名為“秋月”的人，當場便想著揚長而去。

安然瞥了一眼，卻見小狐貍有些懨懨的，漆黑的瞳仁之中有些失望。只是，這情侶裝，安然定是不買的，此番也只好令小狐貍失望了。

掌櫃的倒也不曾出聲阻攔，安然擡步離開，卻又聽到了那個令安然討厭的聲音，有些低沈，有些涼，“姑娘莫不是不願同在下買同樣的衣服這才放棄的？”

安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卻見男子的言語之間盡是戲謔，安然一楞，像是心中的小九九被人發現了似的，“誰說的，安然見過這位公子麽？安然只是覺得這雪白的衣物不適合自己罷了。”

“那姑娘身上所披裘衣是何種顏色？”男子清淺的笑聲落入安然的耳中，身後的一群人卻是驚呆了，這還是他們的王爺麽！

“…………”安然一楞，攏於袖間的雙手緊握，忍耐著想要那眼前道貌岸然的男子一分為二的沖動，“沒錯，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怎麽樣？”

安然轉過身子，卻是巧笑倩兮，只是眉眼之間的狡猾，怎麽逃得過薛曄的眼睛。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卻是聽見山泉一般的清亮聲音穿來，女子吐出的話語卻是叫薛曄苦笑不得，他聽到安然這樣說，“公子，你從何處知曉在下名為秋月呢？”

女子巧笑倩兮的嬌俏模樣令薛曄一楞，只是口中吐出的話卻又令薛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薛曄這般人物，卻也不是經不住質問之人。

“當時情況緊急，在下見姑娘武功超群，這才出此下策。還請姑娘別見諒。”薛曄彬彬有禮，言辭之間甚至朝著安然微微欠身。身後的眾人卻是楞成了石雕一般，動也不動。

“安然一弱小女子，自是沒有公子這般的博大胸懷，見諒的很。”安然彎腰接過許是消了氣，正朝著自己飛奔而來的小狐貍，抱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小狐貍有些亂了的毛發，卻是看也不看薛曄一眼。言辭之間卻有些諷刺，一是諷刺眼前的男子並無那博大的胸懷，二十對那男子使詐要自己幫忙的事情耿耿於懷。

“安然姑娘，薛曄向姑娘賠罪，姑娘覺得如何？”薛曄也不見怪，輕挑劍眉，眉眼之間毫無一絲一毫的不滿。深邃的眼眸此刻流光溢彩，像是要將安然吸入那眼眸之中。

安然覺得薛曄的眼睛十分的邪門，仿佛是波濤洶湧的海面上龐大的漩渦，一旦沈溺，便是無可自拔。因此，安然一心一意地梳理著小狐貍好看的毛發，卻是不答應，也不反對。這倒讓布莊之內有些安靜了下來。掌櫃的不知何時覆又站在櫃臺之上記起賬來，倒是不受兩人的影響，此番氣度，定非常人。

薛曄也不勉強，卻是給掌櫃的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將那白色的錦衣包裹起來，似是要購買的樣子。

安然一楞，立馬出聲，“公子，凡事得講個先來後到吧。”白了薛曄一眼，卻是有些不滿。這明明是自己先看中的衣服。

薛曄也是一楞，又朝著掌櫃的遞了個眼神，作罷。反正買了這錦衣，也是要送給眼前的人的。只是如今眼前的人不需自己相送，薛曄自然也是沒有意見。

言語之間，薛曄漆黑的眼眸又似是恢覆了以往的平靜無波。似乎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激不起這個人的心緒波動。只是對於這，安然卻是不信的，方才她還見到那人眼中深藏的戲謔，多半也是個帶著面具的小醜罷了。

瞥見安然眼中的不屑，薛曄的眼中一閃而過懊惱，卻不知是何緣故了。

安然見此，一手接過已經取下的衣物，一手抱著雪白的小狐貍，進了布莊內裏的換衣間。

安然自簾子裏緩步而出，卻是驚艷了眾人的目光，就連薛曄也是不例外。

只見安然的一頭青絲有些散亂地散在筆直的背脊之上，同那一身的白衣輝映，雪白的裘衣雍容華貴，卻擋不住安然身上的神仙之氣。門外的日光滑入，安然卻是迎著日光而來，飄然若仙的模樣絲毫不輸於一身白衣的薛曄，較之薛曄，安然更多了些人氣，自然更是討人歡心。

安然兩彎柳眉堪堪入鬢，許是習慣了一身紅衣的艷麗模樣，此時，安然的眉頭微微的皺著，幾乎是堆成了一座小山。一雙清亮的眼眸也是微微地低垂著，卻並非是因為害羞，卻是看著懷中的白狐，溫和地撫著小狐貍的頭。小狐貍的耳朵豎得老高，安然總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只是小狐貍卻是最不喜人觸碰它的耳朵，總是側頭躲著。安然也樂得陪小狐貍玩這種你追我躲的游戲。只是從小狐貍帶著些怒意的漆黑眼眸來看，著你追我躲的游戲，還真不是襯每個人的心。

此刻安然就是經歷了這樣的游戲之後，心情顯然是自豪。原先總是平平抿著的唇瓣如今卻是微微地翹起，扯起安然精致白皙的雙頰，帶著些粉嫩。落在眾人的眼中卻更是嬌俏可人。

薛曄的眼中有些驚艷，心驚自己竟然生出了將眼前的人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的想法。只是，第一眼，薛曄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一只鳳凰，而且，是一只鳳舞九天的鳳凰，誰也擋不住眼前的女子的光華。

安然此時已是一臉安然地站立著，看著眾人不一的臉色，卻是毫不在意地挑了挑好看的眉眼，舒展的眉頭映出安然眉心的一點朱砂，卻是紅得依然嚴厲如初。

安然對自己的穿著感到滿意，因為有那麽一刻，安然自己都認不出眼前這個白衣翩躚的眉毛女子，居然會是曾經一身紅衣的殺手安然。此時此刻，安然仿佛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過著最普通的生活。

只是，瞧了眼不遠處同樣白衣的男子，兩人的模樣瞧起來，在眾人的眼中，卻是珠聯璧合的一對神仙眷侶。

安然心中一冷，自古多情，只空留餘恨，此恨綿綿，哪有絕期。安然心中淒苦，暗暗下定決心，不談感情，不嫁豪門。

只是，這世間的一切，就如同那天空之上隨意飄蕩的雲朵一般，皆無定數。不是你想，便是會實現的，更甚者，是你用盡了力氣去想，去追逐，也是定然不會實現的。安然的這一念想，便是如此。只是此刻，安然不知道。日後的千年歲月之中，安然也不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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