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貪生怕死，當初又何必那般不擇手段地往高位上爬？”郁景彥面色漠寒。

“因為我不甘心！”突然，南宮宇澤猛地沖到郁景彥面前，說得咬牙切齒。

那沈重的手鐐腳鐐碰撞上鐵牢，哐當作響，似是在奮力劈開這寬曠的軍將殿裏的死寂陰寒。

“憑什麽他南宮宇湛生來就註定是天下之王？！憑什麽他輕易就能得到我拼盡一切才能抓住的東西？！憑什麽他能頂著天下百姓愛戴的光環而我只能站在他的影子裏？！”

南宮宇澤面色猙獰，妒意恨意全都毫無保留地躍現在他面上，“我也是真龍之子，我也有得到皇位的權利，憑什麽我就該把屬於自己的位置拱手讓給他？！”

“因為你自私自利，心術不正，貪婪成性！”郁景彥並未被他猙獰的真面目嚇住，只字字鏗鏘地細數他邪惡的人性，“你背叛人性，背叛愛情，為了權勢不惜讓國家血流成河！你從他們手中奪去的，總有人會替他們一件一件地討回來！包括命！”

說到命時，南宮宇澤猛然一驚，似是幡然醒悟剛剛不該那般沖動，於是又表現得認同了，“是，為了皇位我做了太多錯事，追根究底是因為太妒恨他輕而易舉就能擁有一切……”

妒恨是真，至於這表現在面上的悔色到底有幾分真假，兩人心底各自明了。

“這二十多年的皇位我坐得也是膽戰心驚，內心的煎熬和悔意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我，”微頓了片刻，南宮宇澤繼續往悔悟裏表現，“我知道如今的我已是萬死難贖其罪，但珩兒若想鏟除所有兇手，必須得有我幫忙，因為……”

言至此，他看著郁景彥的眸色更認真了許多。

郁景彥也懸著心等待著他的下文。

“有些兇手，只有我能找到他們。”南宮宇澤最終給了這麽一個答案。

至於這答案的真假，此時的郁景彥還並不能辨出來，但有一點她敢肯定，這南宮宇澤的悔意至少有八成為假，否則當初他知曉戰珩的真實身份時，也不至於那般明殺暗伐，不惜一切代價除之而後快！

人性難測，恐怕有些狠辣在幾十年的權勢蜜罐中，早已被刻進了骨子裏！

“我會把你請求的交易告訴珩，但至於珩願意與否，就要看你在他心裏可曾積下一絲陰德了。”郁景彥並未表明心中對這南宮宇澤的揣測，只這般漠然言過之後，便冷冷轉身，準備離開。

“你能不能看在玥兒的情面上，替我在珩兒面前說兩句求情的話？”見郁景彥要離開了，南宮宇澤緊忙多爭取些機會，“他愛你，你說說情，他定會聽的。”

南宮宇澤的話止了郁景彥剛邁出的腳步，她並未再回身看他，只微側頭，“你若還有點人性，就不要利用自己單純善良的女兒！”

縱觀這皇家一大家人，南宮宇澤一人作孽幾乎殃及了所有無辜之人，讓他們家破人亡，九死一生，顛沛流離……在她看來，他就是死千次萬次，也洗不清他這一身的罪孽！

言完之後，郁景彥不再停留，徑直往外走去。

……

“夫人，你真打算替這狗賊向公子求情？”回府路上，沫兮陪郁景彥坐在馬車裏，問道。

“求情？”郁景彥拈字輕念，隨即冷笑，“我不過是看看他有沒有自殺的念頭，他欠了那麽多條人命，總不能讓他死得那麽便宜。”

她郁景彥從不認為自己可以大度到有渡奸成佛的菩薩心腸，面對這種至奸至惡之徒，她倒很讚同珩的做法。

得了郁景彥的這番解釋，沫兮也就放心了，“對了，今晨我聽府裏人說，杜之敏昨夜在大牢被人毒殺了，那兇手也隨即服毒自盡。”

初聞此事時，她也有些震驚，整個皇宮已經在公子掌握之中，怎還會有這般亡命之徒敢擅闖？

這件事戰珩未曾跟她提及，死一個雙手同樣沾滿鮮血的杜之敏不足為惜，可這線索卻是斷了……

“還有一事我比較擔心。”見郁景彥只凝眉靜默，沫兮繼續言道。

“何事？”

“杜雪鳶。”沫兮直言，“昨夜她來替其父求情被夫人你斷然拒絕，如今杜之敏又死了，我怕她會做出什麽極端之事報覆。”

細聞其言，郁景彥未置可否，不過……“如今杜之敏的罪行被掛到天下人面前，這杜家人若真做出什麽極端報覆之事，恐也會被世人所不容。”

世人心中對善與惡自有一桿秤，她相信更多人還是人心向善的。

“那這杜雪鳶夫人打算怎麽處理？”此人雖性情寡淡不惹是非，但她畢竟是旁人的一顆棋子，且如今夫人與公子恩愛有加，她再留在府裏也是不合適了。

這一點郁景彥倒是沒想過，這杜雪鳶在戰府就如完全不存在一般，對自己及戰珩倒也沒什麽威脅，“看她吧，想走想留隨她自己。”

若想走，她會替她向戰珩言明，她若想留，只要不惹事，戰府也可以給她一個棲身之所。

因為她明白，身在古代一個家庭為汙又被夫家休棄的弱女子有多可憐，且這種可憐永遠只會被世人唾棄，讓她此生再難擡頭。

馬車一路馳行，入了帝都城不久，郁景彥正在同沫兮閑聊間，車外街上一陣嘈雜聲引了她們的註意。

沫兮掀開車簾看時，只見大家都往一個方向去，似是趕著去看熱鬧。

“這帝都總少不了讓百姓感興趣的事。”沫兮感嘆了一句，隨後也放下車簾不做理會。

郁景彥本對這些事也不感興趣，便也沒多探聽。

“這杜家小姐也是可憐，本就是杜府庶出不說，好不容易嫁給位高權重的戰將軍，卻只是入了冷宮罷了。”

“就是就是，如今那杜丞相的醜惡面目被撕開，只怕將軍也是不會放過她了。”

“可不是嘛，聽說那杜夫人都不準她進杜府家門了，這會兒還頂著炎炎烈日跪在門外求情呢……”

馬車外，百姓的議論聲漸漸靠近又漸漸行遠，但郁景彥還是聽出了些端倪。

“停車。”幾經猶豫下，她還叫停了馬車。

“夫人……”沫兮猜曉了郁景彥的意圖，本想勸她不做理會，畢竟杜雪鳶對她們而言是極為陌生的。

“只是去看看罷了。”郁景彥卻是出言止了她的勸阻。

如此，沫兮也只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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