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突然放大一張棱角分明的冷俊容顏，那深邃烏黑的眼眸似是有魔力一般，危險卻也有讓人沈淪的資本。

看著看著，郁景彥卻是有些楞神了，可她楞的不是眼前之人，而是戰珩。

她記得去年賞櫻花之時，她也曾這麽近距離地看著那雙幹凈明澈的眸子，他溫柔的懷抱、帶著淡淡安息香的味道、渾身散發的王子般的矜貴及那傲視天地的強勢……

或許，自己便是在那一刻開始迷戀上他的懷抱，甚至愛上他的吧。

“怎麽，看得這麽入神，莫非是愛上本殿下了？”突然，戲謔的聲音自面前那輕翕的薄涼嘴唇裏滑出，那蘊藏寵溺的黑眸更是認真。

此音一擾，郁景彥身子一頓，立馬回神過來，急忙退後兩步跟眼前之人拉開一段自認為安全的距離，“說吧，你想怎麽證明？”

“陪我用晚膳。”祁佑麟也不再捉弄她，立起身子直言道，說完，便率先往殿內上滿美味佳肴的桌旁走去。

剛剛她眸中的怔神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更清楚的是，那一刻，她心裏想著的人，不是自己！

郁景彥看著那孑然獨立的背影，心底除了惋嘆也再無其他。

自知這祁佑麟已是鐵了心要讓自己出現在他視線內，自己再掙紮已是無益，便只嘆口氣跟上前去，心下對這條未知道路更多了幾分憂心。

……

禦書房。

自南宮玥在慶延宮見到祁佑麟與郁景彥的親密舉動，呆立了許久之後，似是下定決心般直奔禦書房去了。

此刻禦書房裏，南宮宇澤正在批閱奏折，韓權侍在身旁，見南宮玥來了，便是恭敬地作禮。

南宮玥並未理會這些繁文縟節，直走到南宮宇澤面前，“父皇，你為何要答應阿玉去侍奉祁國太子？！”

話裏話外無不是對這一舉的不滿，但這真正的不滿到底是源自她父皇的此舉，還是阿玉與祁佑麟的親密，連她自己也已是分辨不出了。

見到自己的寶貝公主如此氣勢洶洶，南宮宇澤也沒急著安慰答言，而是放下手中狼毫，起身來到她身旁摟著她往一旁的坐榻上坐下。

“你先告訴父皇，今日中午為何要替阿玉獻舞？”南宮玥的此舉他或是猜出來七八成，但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解釋。

得此一問，南宮玥先是一楞，後有些煩躁地起身離了她父皇的懷抱，“阿玉已經說過了，她身子不適，念衣姑娘又傷了腿腳，我作為她的好朋友，自然要幫忙。”

“真的只是這樣嗎？”南宮宇澤緊讀著南宮玥的神色，後目光又落到她不自覺地絞著衣裙的手上，追問。

他太了解自己這寶貝女兒了，從來不會撒謊，謊言一出，整個人緊張不自然的神色便已經先出賣了她。

南宮玥卻是沈默了，只低頭絞著手指，內心似是在做著無聲的爭鬥。

南宮宇澤也並未打擾她，就這般眸露慈愛之光靜靜地看著。

過了好一小會兒，南宮玥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微點了點頭便立身至南宮宇澤正對面站定，“父皇，你曾經說過，只要我尋到我心愛之人，你便不會強迫給我聯姻，而是成全我嫁給我想嫁之人，對嗎？”

終於，這層早晚會面對的隔閡終是在南宮玥口中開始被劃破。

“是。”南宮宇澤語氣堅定，眸光也將之前的慈愛收了許多，“但這是在給你賜婚之前，如今朕已下旨將你下嫁給戰珩，此一說自然不會作數了。”

“為什麽？！”聰明如南宮玥，雖知曉這個答案已是鐵定，但她就是不甘心。

若此生未尋得他，那自己被迫嫁給不愛之人也算是天不憐見，她認了。可如今他已是近在咫尺，她又怎能承受這種政治束縛所帶來的毀滅。

“因為君無戲言！”南宮宇澤語氣強硬，只怕這一次他終是將徹底傷了他寶貝玥兒的心了。

可他是一國之君，講的是法而不是情。

如此鏗鏘一言，仿若一記重錘猛捶到南宮玥心上，疼痛到窒息。

她捂著胸口頹敗地退了兩步，星眸中積蓄的淚水終是不爭氣地滑滾下來。

見她這般傷心模樣，南宮宇澤心下或是比她更難受，可面上只能強裝冷情，他起身行至南宮玥身旁，摟過她輕拍，卻是再未做任何解釋。

“父皇……玥兒……真的不想……不想嫁給戰珩，”南宮玥由隱忍流淚變成了猛烈抽泣，邊哭著邊為自己爭取，“如今我已尋得自己深愛之人，父皇……您能不能……能不能收了旨意，把玥兒許配給玥兒想嫁之人啊……”

南宮宇澤能感受到懷中瘦小身軀隱忍的悲痛，他雖是她的父皇，可更是一國之君，聖旨一下，再無挽回的餘地！

“玥兒，父皇明白你心底所愛之人為祁國太子祁佑麟，但這兒女私情在國家大義面前，即便朕是一國皇帝，也是不能更改的……”

“為什麽啊！”南宮宇澤話還未說完，南宮玥便是猛地一把將他推開，歇斯底裏地朝他吼道，“你辜負了母後二十年，逼迫太子哥哥娶他根本不愛的上官霜兒，如今還要逼我嫁給一個不愛之人！每次都是國家大義君無戲言，你永遠那麽高高在上，永遠只會用權勢去解決問題，是不是你非要毀了所有人你才甘心啊！”

心底的憤懣、委屈、不甘如山洪暴發，猛烈地爆炸出來，南宮玥吼得撕心裂肺，“我恨你！”

一雙猩紅的眸子裏糅雜著痛與恨，再不停留，轉身決絕地往殿外沖去。

“玥兒……”南宮玥的每一個字都讓南宮宇澤心如針紮。

看著那覆了恨的悲痛身影決絕地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南宮宇澤身子一踉蹌，幸得韓權眼疾手快扶住。

“老韓啊，朕是不是真的錯了？”南宮宇澤由韓權扶著坐到身後的坐榻上，緩和了許久才似問非問地出言。

玥兒說的沒錯，當年為了這至高無上的皇位，他背叛了心愛的女人；為了穩住上官家族，讓彧兒娶了上官霜兒，如今又為了穩住祁國而將自己最愛的女兒強嫁給一個她不愛之人。

這皇權路上一路走來，他到底是得？還是失？

或許如今這江山社稷及黎民百姓的重擔讓他早已沒資格計較這些，甚至全完忘了自己也只是一個平凡的父親、一個平凡的夫君而已。

“天意弄人，終究是這祁國太子出現得太晚了，”韓權也只能嘆氣，“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如今能穩住這祁國太子的只有阿玉一人，若公主真執意嫁過去，只怕受到的傷害會更大。”

今日午宴上的爭執，祁佑麟之所以敢那般倨傲，只因他已暗中在離南月國邊境的五裏之外重兵布陣，若南月國不答應交出阿玉，這場戰事便是在所難免。

為了一個女人甚至不惜發動兩國戰爭，由此可見雪羅爾玊鳳在祁佑麟心中的地位是有多重！

若公主執意嫁過去，怕也只能落一世悲哀罷了。

當然，更主要的，是這背後還有個蕭國，若南月國與祁國開戰，蕭國雖說定會坐收漁翁之利，但其最終矛頭，定會是覆滅南月國。

因為他南宮宇澤，欠蕭國皇帝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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