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彥既已明了她們這一出所謂何事，心中也算是有底了。

她並未被姚掌事那一厲聲呵斥給嚇著，反而淡笑地看著她，“但我也同樣記得您在我們入宮第一日說過，不該說的不說。”

郁景彥清涼如星的眸子不卑不亢地看著那張已布了好些皺紋的臉，“相信姚掌事您也聽得最近宮中四起的流言，老虎之所以發威，只因有些人往它身上去拔毛。入宮這許久，相信英明如您也知曉我阿玉從不是個喜歡無事生非之人，但這宮中向來也不乏喜歡亂嚼舌根之人！”

之後的話郁景彥自是沒再說下去，這姚掌事也是宮裏的老宮女，能做上掌事之位，或許早已練就了火眼精金，孰是孰非怕是也早明了於心。

“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動手！”姚掌事低呵。

“我動手是我不對，但如果還有下次，我依舊會這麽做！”別人可以打她罵她，但絕不可以侮辱她的人格！

她的國家教給自己的是正直、清白，哪怕這宮中是個不講人格冷血無情的地方，她也有自己的底線要遵守！

“你！”見她依舊這般倨傲硬氣，姚掌事氣結。

“姚掌事您看她，死不知悔……”陳曲兒並未將郁景彥的堅決言辭放在眼裏，拽著姚掌事的衣袖撒著嬌，卻被姚掌事冷厲的眼神給堵了回去，悻悻地站在原地狠剜著郁景彥。

“我最後再說一遍，我不管你們在外面怎麽鬧，但進了這禦舞坊，誰再敢口傳謠言手生事端，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姚掌事提聲訓言，說完後看了郁景彥一眼，再狠看了陳曲兒。

其實她們各自是什麽樣的人，這姚掌事也明了，只是這深宮內院，有時候太正直善良的性格只怕會死得更快。

待姚掌事走後，郁景彥也並未多做停留，只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曲兒，而後往住處回去。

那陳曲兒眼底快溢出來的憤恨，郁景彥也是讀得明明白白，這陳曲兒入宮本就是想通過舞姬這一捷徑攀高攀貴，眼裏自是容不得別人比自己走得高。

即便這“高”只是眾口鑠金！

……

接下來的幾日過得倒也正常，念衣的毒完全解了，眾人也只以為她真是染了一場風寒罷了，並無人懷疑。

那些一直守在禦舞坊的禁衛計劃也自是落空，聽說皇上龍顏大怒，扣了禁衛統領葉無痕半年的俸祿。而典藏閣也加派了看守，如今若還有人想暗裏進入，只怕會是有去無回。

於念衣而言，是誰人給自己解的毒？這昏死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否有人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這一連串問題自是已落在她心底。

自己的身份萬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否則只會引來殺身之禍！她也暗自言誓定得查明這所有疑惑。

於郁景彥而言，念衣的身份也自然成了她心底之疑，是好是壞是敵是友，怕是也得謹慎調查。

自那日被姚掌事訓了之後，陳曲兒倒也安分了幾日，當然，這安分也都只限於面上，背地裏依舊並未改得絲毫。

前些日郁景彥冒險去了景頤殿見得虞貴妃之後，本以為自己的條件定會打動她，而且這虞貴妃不日也定會來找自己，沒想這多日過去了，卻並未見得那邊有任何動靜。

如此，郁景彥便以為是自己失策，這一步棋落敗了，謹慎先計被漏的同時，心裏也尋著只得換另一法子，從南宮玥入手。

如今已入了深秋，郁景彥來宮裏也已近一月，這期間上官梅倒也沒怎麽找她麻煩，這樣最好，自己便有足夠的精力來謀出下一步計劃。

……

這南月國自開國以來便立下了“秋獵”的習俗，一般是於中秋後舉行，參加的多為身體好且擅長騎射的年輕男女，若得特恩，即便不擅騎射之人也自是可以一同前往。

秋獵大會是以比賽的形式在帝都城外的秋獵山舉行，以逮捕未死獵物的數量評定名次，榮膺前十之人均會獲得皇上特賜的嘉獎。

對於進了前三甲之人，更是可以分別獲得一套百年古玉、純金、純銀打造的上好弓箭，當然這類弓箭並無實用，卻是代表著至高的榮譽，得此殊榮者，更是將其視為家族榮耀來珍藏。

今年的秋獵也已於好些天前便由專人開始準備，只令所有人都詫異的是，這一屆的秋獵，不僅多了好些不懂騎射的女眷，就連久居深宮的皇後上官梅和貴妃虞秋丹均會參加。

只說是皇上特恩，給大家一個出宮一日游的機會。

而這機會，也好巧不巧地落在郁景彥身上。

這秋獵山方圓近萬平方公裏，到了秋日不僅是狩獵的好地方，也是賞景秋游的好去處。秋獵這一日的黎明前，大將軍上官齊已先派了數千士兵進入圍場部圍。

待秋陽漸起，這狩獵隊伍便從皇宮出發，浩浩蕩蕩地往秋獵山行去。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眾人便到了秋獵山。郁景彥等女眷同皇後和虞貴妃只留於圍觀臺上觀賞，其他所有參賽人員均已高騎良駒整裝待發，只待皇上的一聲號令，便可進入山林一展身手。

觀臺上，一些位高的女眷布了專門的座位坐著，其他人只立於臺上觀賞。

郁景彥站於人群很不起眼的角落，沫兮不能跟過來，而這些人她又都不熟悉，自然覺著有些無趣。

目光掃過整裝待發的眾人，從皇上到太子再到眾朝臣，郁景彥卻也於人群中發現了著一襲玄色暗紋獵裝的戰珩，他淩岸身軀騎坐於一匹紅褐色麟駒之上，唐楚離騎馬站於他身旁，玄墨和孟元樓護於他倆左右。

即便沒於人群，他也依舊那般出眾。

可於眾人前，他還是個腿腳帶疾之人，怎會參加這場狩獵？再說若於人前露了真，於他也定是無利。

郁景彥心底想著，可待她回神意識到這些問題時，只落得黯然嗤笑，此時的自己已非彼時的自己，又有何資格替她擔憂這些。

正得此時，一直靜候於人群中的戰珩似是感受到了這方的目光，淩目一擡，直接絲毫不差地對上郁景彥的眸光。

那目光太冷也太倨傲，不知是怕露了身份，還是如今的身份已不敢再視他，郁景彥彈也般地收回眸光，只低頭絞著手指以飾惶恐。

“你在幹什麽呢？！”正這時，一陣如珠語音自她身旁響起。

聞聲輕顫，待她擡眸看時，只見是南宮玥已站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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