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彥針對戰珩的腿疾做了一套治療計劃，包括行針、按摩、覆健、泡腳等。

戰珩倒也配合，確實每日按照她的計劃來，一項不落。

這幾日府裏的人，不知怎的，上至各房夫人，下到小廝仆人，竟都去找拓慈作畫。

據說是因看得她替羅依憐畫的鯉魚戲荷圖後，都對她栩栩畫技佩服得五體投地。

更主要的是，如此精湛的畫技，收費卻比市面上普通畫作低了許多，於是府裏想求畫之人自是紛紛去尋她賜畫。

郁景彥本想替拓慈打發了這些人，畢竟她這大半個月一直作畫未曾停筆，自是會乏了。

但拓慈說能有人如此欣賞她的畫作，她心裏多是欣慰，便不願掃了他們的興。

如此一來，她在戰府裏又多呆了好些時日。

今日寒食，郁景彥先前答應要陪戰珩出去散散心，一早用過朝飯後，便隨戰珩坐馬車出門了。

馬車行了一個時辰後才停下，郁景彥掀開車簾，只見四周翠竹環繞林木蔥幽，正前面屹立著一座梁柱塗金香煙繚繞的廟宇，好似翠綠懷抱中的一個小嬰孩。

大門前，一位身著黃色百衲衣、半披紅色袈裟、手捏佛珠的大師正在門前靜候著，他的身後跟著兩個穿褐色佛衣的小沙彌。

見馬車過來，那大師便緊著迎了上來。

“貧僧見過戰公子、戰夫人。”大師雙手合十作揖，身後的小沙彌也跟著行禮。

此刻戰珩已下了馬車，郁景彥陪於他身側。

“大師不必多禮，”戰珩點頭行禮，淡言應答，“今日前來叨擾，還有勞大師了。”

“公子客氣，請！”言畢，大師便轉身領著他們往廟宇裏走去。

郁景彥自是沒想到這戰珩還是個燒香拜佛的虔誠之徒。細看時，這廟宇雖不如諸多寶剎名寺般氣宇恢宏，但也曲徑通幽典雅積香。

到了裏面大殿前，好些僧徒已經候在殿外，見戰珩過來，都躬身行禮。

“凝兒，讓樓帶你四處轉轉，這靈主寺翠竹環繞洞天福地，仿若世外桃源，是個欣賞散心的好去處，”戰珩淡看著郁景彥說道，“為夫手上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待處理完了便來陪你。”

完後又轉向孟元樓，“好好保護夫人。”

待吩咐完，那大師走過來，親自推著戰珩往大殿裏去了。

不一會兒，整個殿前只剩下郁景彥和孟元樓兩人。

“小孟，你家公子這是？”郁景彥看著此刻已經緊閉的正殿大門，滿是疑惑地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自五年前公子從軍開始，每年的寒食節都會到這靈主寺來燒香拜神，而且都不讓我們跟進去，每次也都是這位一塵大師親自接待，從無怠慢。”

“這戰珩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越是神秘越是好奇，此刻郁景彥對戰珩便是這種感覺。

“公子自然是一個好人，”孟元樓聞得郁景彥嘀咕懸問，自言相答，“俠肝義膽重情重義，昔日在戰場上，不管多大的危險，他總是身先士卒，寧願自己涉險也要護住將士們的安危……軍中將士萬千，他幾乎可以識得每一個人，每當有人犧牲，他也總是親自為他們立冢祭拜。”

“這寺裏有一個很大的軍將殿，裏面立著每一位隨他出征而犧牲的將士的牌位，每逢一些重要節日，公子都會親自來祭拜。只是在祭拜之前，公子也都會如今日這般先與大師相談，想必是囑托大師幫著那些將士亡靈誦經超度祈福。”

聽孟元樓述說著戰珩的事跡，郁景彥心底對這人倒多了幾分興趣，如此重情重義之人，即便失了大將軍之位，軍中怕也多是忠於他之人，也難怪上官齊會忌憚於他了。

“陪我去那軍將殿看看吧。”郁景彥心底暗嘆口氣，對孟元樓說著。

待他們繞過這大殿，往廟宇左方行出不遠處，隔著一座廊橋便見到了一座寬闊的殿宇，大門的正上方“軍將殿”三個字醒目又有力，許多帶著祭品的煙火香客進進出出。

“這裏面還立了旁人的牌位嗎？”

“沒有，這些人基本都是這些將士的親人，”孟元樓明白郁景彥的意思，開口解釋道，“將士多死於戰場，並不能將遺體帶回家鄉安葬，於是公子便想著建這麽一座軍將殿，經佛相繞，既是讓死者安息，也是讓生者如斯。”

“這殿……是他建的？”聽得孟元樓細說，郁景彥有些驚異。

“是的，這軍將殿是公子從軍時，安排一塵大師修建的。漸漸地，這裏面的牌位也愈來愈多了……”

聞得孟元樓語氣間盡是深哀，郁景彥側頭看著他，只見他朗逸的面上多了分黯然。

“你跟著他……多久了？”淡唇輕啟，薄聲相問。

“十多年了，”孟元樓在心底深嘆著，“我、墨與公子相識之時，正值寒冬，無家無親的我們相依為命，後多虧一位大師收我們為徒，教我們行文習武處世之道。五年後我們離開師傅一同參軍，便一直在一起了。”

“原本還有一個人的，只是後來他悄悄離去，我們便再也沒了他的消息。”實話而言，他不知那人是否依舊還活在世上。

仿佛是觸動了心殤，郁景彥暗暗想著孟元樓的話，這經歷與她竟好生相似。

她從小便被親生父母遺棄，七歲以前從未體會過被疼愛的滋味，直到遇見了養父養母一家……可蒼天無眼，一年前，一場災難卷走了她所有的親人，只留下她和一直昏迷的哥哥。

所以為了救醒哥哥，無論刀山火海，哪怕是以命相換，她也在所不辭。

“好了，我們去上些香祭拜一下吧。”郁景彥拍了拍孟元樓的肩膀，算是安慰。

過往雖痛，但好在都過來了，既然改變不了，那便學著接受。

說完，兩人便往那軍將殿行去。

祭拜完後，孟元樓按照戰珩的吩咐帶郁景彥在四處觀賞了一番，回到軍將殿後，約莫等了一個時辰，一塵大師便推著戰珩往這軍將殿走來。

戰珩在軍將殿祭拜完這些將士亡靈時，早已過了中飯時間，一行人在大師的帶領下簡單地用過素齋後，便出了廟宇，往戰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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